12
不得不說,招娣的自信有些道理。
坐落在山頂的道觀,實則就是三間帶脊的磚房依崖而建,中間屋檐下歪斜著掛了一塊黑底金字的匾額,寫著靈山道觀。
破觀連個院子都沒有,臺階盡處就是一塊平地,放眼望去漆黑一片。我點了蠟燭照亮,轉了兩遍,給藏人的地方翻了個底朝天,整個道觀竟然一個人影都沒發現。
然而供桌上的香還燃著,偏房裡的茶壺是燙的,證明道觀裡的人剛才還在。
我坐在茶桌前把玩著一隻做工精美的茶杯,朗聲警告:「姓李的,我勸你在茶杯落地前,趕緊出來,不然我就一把火燒了你的破觀,連你一起燒S在裡面。」
我凝神等了片刻,道觀裡除了風聲,並無其他異常。難道人早就跑了?
我正想放火燒觀,招娣拽了拽我袖子,貼耳小聲跟我說道:「師父,我幫你把人找出來,你要答應收我為徒。食言是小狗。」
「這恐怕……」我話未說完,她的手指了指道觀旁邊聳立大槐樹,高聲說道:「人就在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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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裡空無一人。我卻感覺到了空氣異常的流動。
我瞬間咬破食指指尖,鮮血冒出之際,隨身的判官筆祭出,筆尖蘸血,金光大盛,直指大槐樹。
樹身頓時破了個洞。
好好一棵樹,委實可惜了。
此時,我身後卻傳來悽厲的「哎呦」聲。
緊接著,置於炭火上的銅茶壺,「哐當」砸中了什麼東西後滾落在地上,冒起了白煙。
「燙S我了,燙S我了。」
有個精瘦的道士突然在我身後現身,上蹿下跳地抖著身上的開水。樣子十分滑稽。
招娣站在門檻外,鎮定地看著眼前一幕,提壺的手漸漸紅腫起來。
我立即明白招娣剛才大聲說話是在聲東擊西。
「招娣,你沒事吧?」
這孩子還真有點本事。
月光下,她看著我,聲音清朗又倔強:「從此刻起,我不叫招娣,我叫豐不屈。我跟我奶奶姓。
「現在,我可以叫你師父了嗎?」
13
呃……這丫頭真的很怪。
我有沒有說過,我很討厭她的咄咄逼人。像極了我S去了百年的師父。
「我比你奶奶還年長幾百年,看在她的份上,你若叫我祖宗,我勉強可以罩著你。」
「祖宗,咱什麼時候回去S我爹?」
啊???
我以為她至少會忸怩、不情願一下下,沒想到,她這樣反而將了我一軍。
「S你爹會犯了門規,你想好要不要S。」
不S,她意難平。
S,就進不了我門下。
論反制,她道行還淺著呢。
14
不過,這李半仙倒是有點道行。
我打掉了他兩顆門牙,掰斷一隻手,他依舊SS咬住一條底線不松口。
那就是,他隻騙錢,沒拿不該拿的東西。
我也的確是沒在他魂體上,感受到功德符箓的氣息,但我下手照樣狠辣。
若不是他給豐水生出這種餿主意,三娘不會S。三娘不S,我的東西也不會丟。
所以,李半仙該打,打S都不冤。
我掏出符箓,想玩個大的,卻被招娣,啊不,現在她叫豐不屈,攔住。
「S人犯法,祖宗。讓我來。」話畢,她一刀削下了李半仙的右耳。
也不知她是哪裡來的刀。一刀就給人家整殘了。
李半仙撿起地上的耳朵,指著她,目眦欲裂。嘴唇哆嗦半天,卻一個屁都沒放出來。
得,現在李半仙變成李半殘了。
我睨她一眼,嘲諷:「你S也犯法。」
她滿不在乎:「沒事,祖宗,我還沒到一命還一命的年齡。還能再S一年零七個月。」
哦,原來是這樣,我後退一步,把主場讓給她。
李半仙眼見他要命喪當場,捂著血窟窿哭著嚎起來:「斧索,斧索,斧索啊。」
我暴躁地一腳把他踢出去老遠:「你還挑S法?刀不行,還想要斧子劈?」
「撲S,撲S。」李半仙哭得更大聲了。
豐不屈翻個白眼:「祖宗,他是說【他說,他說】,【不是,不是】。」她指指門牙,「漏風,他還沒習慣怎麼說話。」
哦,原來是這樣。
怪我。
15
我拎著李半仙走到半山腰,回頭望見靈山道觀火光衝天,敲了敲他腦袋:「半殘,瞧見沒,新世界,官府不讓迷信,燒幹淨,你下山重新做人。」
「斧(我)是正經道四(士),有贈(證)。」李半殘還要繼續犟嘴,我一手刀劈暈他。
我還有正事問豐不屈。
她似乎知道我要問她,快步跟上來:「祖宗,你想問什麼,我都告訴你。」
「抓他時,你怎麼知道李半殘的位置?」
她使的那招聲東擊西十分漂亮,前提條件是她得知道李半殘的具體位置。
以我的法力,當時都沒找到人,而她竟然能做到,此人一定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祖宗,我的本事是保命的,從來未對任何人說過。但全因我現在歸入您門下,我就要對您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豎起手掌制止:「廢話少說。」
「哦,好吧。我會讀心術。我當時聽到了李半仙的心裡話,知道他躲在樹下。所以,他哪怕用了隱身符箓,我也能找到他。」她爽快道出實情。
「啪嗒」一聲響,我把李半殘扔到地上,借著月光鄭重其事地重新打量眼前的小女孩。
卻聽她「叭叭叭」地開口說話:「她會讀心術,她竟然會讀心術。這門術法已經失傳千年。她怎麼會?哎呀,糟了,那我想什麼她一定都知道了。難怪在豐家她會用那種眼神看我,還追著我叫師父。暴露了,心思全暴露了。」
我:……我想什麼,她一字不差地全給復述了出來。
這還怎麼當她祖宗?
這局,我竟然輸了。
16
我是時間蒸餾師,也是生命收割者。
亦是世人眼中活了千年的妖怪。
近百年來,我的記憶力卻不知為何越來越差,很多事都忘記了。
追S我的同門趁機騙我說,像我這種S過人的時間蒸餾師,沒資格晉升續命師,必須S。
世道人心,涼薄不古。
於是,我S了那些騙我的人。
豐不屈說,祖宗,有了我的讀心術,以後沒人敢騙你。
我衝她點點頭,重新拎上李半殘,默默給自己種下了遮心咒。
這丫頭,有用。
但,不得不防。
17
天還未亮,我與豐不屈回到豐家。
豐水生一臉呆滯跪在靈堂,他那個妖精媳婦和兒子不知去了哪裡。
我把李半殘摔到三娘的棺材前,一盆冷水潑醒了他。
一番動靜下來,豐水生漸漸從自己的懊惱裡回過神,看到掉了兩顆牙、少了一隻耳朵的同盟,如同看到仇人,撲上去就掐李半殘的脖子。
「你這個騙子。都怪你,害S我老娘,害得老子傾家蕩產,你這個混蛋,騙子。」
「我說什麼你都信,我讓你S,你怎麼不去S。」李半殘打不過我,對付豐水生卻有的是辦法,兩人一胖一瘦在地上滾起來,吵鬧聲引來了豐水生的媳婦和兒子。
這個女人看到自己丈夫被打,不但沒有擔心,反而拿起招魂幡去打他。
一邊打一邊嚷:「豐水生,你住手,得罪神明是要遭天譴的。你打李半仙,是在損陰德。」
我與豐不屈對視一眼,又看了看愣在一旁的豐天福,似乎捋清了一條暗線。
18
強行分開鼻青臉腫的兩個男人,我問豐水生:「你老娘的S,得有人負責,要麼你S,要麼他S,你選一個陪葬。」
豐水生哭得眼淚鼻涕橫流,想撲上來抱我大腿,被我一腳踹翻在地。
髒人髒手,莫挨老子。
他索性坐在地上指著李半殘:「若不是他出主意,我娘不會S,真人,仙姑,您老人家就讓他陪葬。」
李半殘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呸,我隻說你娘妨礙你發財,沒說讓你就必須弄S她。是你嫌棄她老了,管東管西,讓你放不開手腳礙你事,你自己想甩了這個包袱,倒懶上我了。
「是我抓著你的手去S人的?你家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呢,都是證人,咱去報案,讓公安來斷斷誰是兇手。」
豐水生看了眼兒子媳婦,底氣十足地哼了聲:「報就報,怕你不成。」
不屈小丫頭貼到我耳邊總結了她爹此刻的心聲:「他在掂量此刻報案全身而退的可能性有多大。雖然老婆兒子都是自己人,但他怕我亂說。」
「你會亂說嗎?」我看著她。
「不會。我想親手弄S他,給我奶報仇。」
我和她拉開一步距離:「你啊,S氣太重。」
她跟上來又緊貼著我:「祖宗,為什麼我聽不到你的心聲了?」
我推開她,高聲說道:「小孩子不要知道太多。」
話畢,我雙手結印,給豐家設下結界。
事情沒了結前,誰也別想出去,任何人也不能進來。
19
三娘不能白S,師父留給我的功德符箓也不能就此丟了。
豐家尋不到半點符箓的氣息,有可能是道行比我高的人,把符箓收走了。
也有可能符箓自己逃了。
畢竟我養了它上百年,它也該長靈智了。
不管是何結果,我先結果了這幾個畜生再說其他。
結界生成,氣氛開始變得詭異。
我發現也就一息之間,豐水生、豐水生的媳婦姚琴、豐天福、李半殘,分別站到我的兩側,把我圍在了中間。
「招娣,你還傻站著幹嗎?」
豐水生招呼豐不屈,指了指我前面。
豐不屈看了看我,面無表情地向左退後兩步,與我拉開了距離,面對面站著。
我掃視了一圈,看明白他們這樣擺位,故意站成一個五角星的位置。
這是五星困獸的陣法,此刻,我就是他們要捕的那隻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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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半殘「嘿嘿」笑了兩聲,從懷裡掏出厚厚的一疊符箓,眨眼間在手中焚燒起來,燒完的符箓在虛空中顯形,四面八方朝我設下的結界飛去,緊緊貼在結界上,我頓覺胸口悶痛,陣陣眩暈襲來。
這五個人不知何時,每隻手腕上都戴上一串森白獸骨,李半殘念念有詞,五人瞬間連成一顆五角星,腳下青光直衝結界,困獸陣已開始生效。
我的身體控制不住地搖晃了幾下。
我瞪著豐不屈,嗤笑:「小丫頭,你還真會演戲。」
此時,姚琴一把扯掉頭上的孝帽,扔在地上:「哼,還以為多厲害的人物呢,不過就是個蠢貨。自己主動就鑽進套裡來了。」
又衝豐水生露出一個媚笑:「還是你這招苦肉計管用,若不是層層設計,咱們幾個也弄不出這五星困獸陣的結界來。」
豐水生一改之前的憨蠢懊惱之相,露出一臉刻薄,對李半殘拱手:「讓道長受苦了。臭丫頭下手太狠,害道長破了相,等事情辦妥,一定讓她好好給你賠罪。」
李半殘眯著眼,不懷好意地瞄了瞄豐不屈,卻像被燙到一樣,快速收回視線:「好說好說,丫頭還小,回頭好好調教就是。」
水生媳婦不滿地咳嗽兩聲:「正事都抵不過色心。你們都不想續命了?」
呵,她倒是不藏著掖著,省得我問話了。原來,弄這麼大陣仗,就是想逼我給他們續個命。
我朝地上扔了個清潔咒,盤膝坐下:「李半殘,你跟沒跟他們說,自古想續命,得先有人獻一條命出來才行。你這是準備把誰弄S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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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師父羽化,我便答應過他,不再給人續命。
他說我和師兄們不同,我給別人續命,也會損耗自己的壽命,所以他一直幫我煉化功德符箓,待有一天時機到了,我就會和天機門的其他弟子一樣,做一名真正的續命師。
其實,師父還交代了其他事,可是,我卻不知為何,根本記不起來了。
但,這百年來,我不再為人續命,除了三娘。
今天,有五個人逼上門來,我又有點手痒了。
「到底想好沒有?誰把命獻出來給其他四人?要不你們先商量一下,商量好了,我再動手。」
豐水生急了:「道長,她說的是真的嗎?為什麼之前不告訴我們?」
李半殘與水生媳婦對視一眼:「別聽她的,續命師手裡都存有富裕的時間,你當她是怎麼給你老娘續命的?難不成用她自己的命?」
豐水生似乎想明白了,衝著我冷笑:「真人,你想要的東西我知道在哪兒,隻要你幫我們每人續上五百年的壽命,我就幫你找到它。」
「哦?我在找什麼?我怎麼不知道?」
「葉滿天,你別裝了,你若還想要功德符箓,就乖乖給我們續命,不然你一輩子也別想找到那東西。」
我睜開眼,看著李半殘。
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還知道功德符箓,想必一定是我那些不S心的同門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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