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公寓,她撥通劉茂電話,原原本本講了一遍談話經過。
劉茂在上一通電話裡教她少說話,多觀察,聽完後就問:“在你看來,被告說謊了嗎?”
阮喻不想覺得她說謊。因為真要是這樣,回頭一看過去幾年,真當細思極恐。
可是:“說不好……她的一系列反應,給我一種用力過猛的感覺。”
“我明白了。”劉茂寬慰道,“沒關系,你做得很好,剩下的交給我……和許律師就行了。”
一聽許淮頌的名字,阮喻又記起明早要打的那場“仗”,問:“現在情況有變,許律師那兒的工作,還繼續嗎?”
劉茂沉吟了下:“我會跟他說明情況,暫時按原計劃來吧。”
“好吧。”
阮喻嘆口氣,掛了電話身心俱疲,洗完澡早早睡覺,第二天八點就準時陷入了被許淮頌支配的恐懼。
因為想著岑思思的事,接通視頻時,她情緒不高,朝鏡頭心不在焉說:“許律師早。”
許淮頌還在上回那間書房,淡淡看了眼窗外:“不早了。”
她立刻意識到自己說了蠢話,幹笑一聲。
許淮頌看看她,拿起手邊資料,語氣不鹹不淡:“文檔我看了。”
文檔是阮喻昨天出門前發給他的。她問:“你看有什麼問題嗎?”
許淮頌剛要答,忽然瞥見微信閃了閃,看又是許懷詩,原本沒打算理,目光一掠卻瞟到她前半句話:「哥,那個蘇澄居然……」
見是正事,他隻好跟阮喻說“等等”,點開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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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喻百無聊賴地聽著他那兒起起伏伏的消息音,直到一刻鍾後,發現她自己這邊的,跟他響成了一個頻率。
點開微信一看,見是劉茂把他倆拉進了一個群組。
他正往群裡發圖,連續三張,看小圖是微博私信界面,後面附了一句:「兩位,看看這個。」
阮喻打開大圖,一下被氣笑。
這是出自“寫詩人”的一份聊天記錄截圖,第一張圖顯示一個自稱“蘇澄”的微博小號主動聯系了她,建議她以侵犯著作權為由起訴“溫香”,並羅列了一大堆這樣做的好處。
“寫詩人”暗示自己不信她是“蘇澄”。“蘇澄”為說服她,隻好用大號發了條消息借以證明。
阮喻一氣之下就沒把持住淑女形象,指著屏幕說:“真是綠茶啊?”
許淮頌神情明顯一滯。
她意識到失態,不自然地捋了捋劉海:“不好意思,我激動了。”
但許淮頌卻隻是眨了兩下眼,問:“綠茶是?”
他大概不太關心國內的網絡流行詞。阮喻輕咳一聲,一本正經說:“就是喝的綠茶,我朋友剛才發了我一個網購鏈接,呵呵……”
許淮頌張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又閉上了,然後打開了百度。
阮喻就繼續點開後面兩張截圖看。
聊天記錄是“蘇澄”小號和“寫詩人”的深入交涉。最後,後者說,她會聯系律師,真誠考慮這個建議。
但既然這份聊天記錄到了劉茂手裡,阮喻想,“寫詩人”應該是她的盟友,這句“真誠考慮”估摸著是唬人。
她問許淮頌:“是劉律師教她這麼說的?”
許淮頌想說“是他”,但不能,於是點點頭:“可能吧。”
劉茂作為委託代理人,跟案件關鍵人物“寫詩人”有所往來並不奇怪,阮喻沒多想,又問:“那接下來怎麼辦?”
“你問劉茂。”他說完就忙著低頭敲字,看都沒看她。
阮喻也沒大在意,回頭在群裡發消息問劉茂。
過了足足兩分鍾,他才回:「生氣的話,把岑思思微信拉黑吧。」
“……”這種小學生鬧脾氣的做法,出不了氣吧?
她剛想委婉地說,這樣會不會太意氣用事了,就看許淮頌在群裡發了消息:「你小學生?」
至坤劉茂:「……那你說怎麼辦?」
許淮頌:「你去協助當事人做網絡證據保全。」
至坤劉茂:「……好的,然後呢?」
許淮頌:「沒你事了。」
阮喻再次感覺到,許淮頌和劉茂的關系好像真的不太好。
為了緩和群裡劍拔弩張的氣氛,她打字:「麻煩劉律師啦!」
劉茂連句“不客氣”也不回就沒了聲。
那邊許淮頌敲敲桌子,拉回她的注意力:“有被告手機號嗎?”
她點點頭:“有。”
“錄音取證會嗎?”
阮喻一愣,迅速領會了他的意思。
真要像劉茂說的,立馬跟岑思思鬧掰就太傻了,她應該假裝不知情,向她套話,這樣,除了“寫詩人”那份聊天記錄外,她在庭審中就又多一份輔證。
想通這點,阮喻不禁對許淮頌的聰明才智肅然起敬,想他真是比劉茂靠譜,坐直了說:“不太會,你能教我嗎?”
“嗯。”
另一邊的劉茂寂寥地靠著轉椅,看著幾分鍾前,自己跟許淮頌的私聊對話,嘆息了一聲。
許淮頌:「等會兒她會問你接下來怎麼辦,你就說拉黑被告出氣。」
至坤劉茂:「為什麼?拿出點律師的專業精神來好嗎?這種時候應該套話取證。」
許淮頌:「我知道,你按我說的答就行了。」
作者有話要說: 可是我們茂茂又做錯了什麼呢?第十天的紅包,為可憐的茂茂送上。
頌頌:百度上說的這個,綠茶婊是什麼?
茂茂:呵呵,你去照照鏡子就知道了。
第11章
阮喻一臉的虛心求教。
許淮頌十指交握,腰背筆挺,看著她陳述要領:“一份有效的電話錄音,首先要引導對方確認身份,電話接通的第一時間就必須把握先機。”
她點點頭問:“然後呢?”
“遞交給法院的錄音不能剪輯,但庭審時間有限,因此要控制通話長度,在不被對方識破的前提下直奔主題。”
也就是說,既然高度懷疑岑思思曾惡意僱佣水軍,購買熱搜,就要誘使她說出實情。
阮喻皺皺眉頭:“真有人會傻到親口承認嗎?”
“正常情況下不會,所以這才是難點。”許淮頌說著,瞥了眼她空蕩蕩的手。
阮喻迅速領悟,一把拽過桌上便籤本和筆,專注地盯著他:“許律師請講,請講。”
*
半小時後,她的便籤本上已經密密麻麻一片。見許淮頌說完了,她問:“現在就打嗎?”
他搖搖頭:“北京時間十二點。”
那個點剛剛結束午餐,腦供血少,對方思考力降低,相對不容易起疑。
“可是那時候,我自己智商也會變低吧?”
許淮頌噎了一下,以前怎麼沒發現,她還有點蠢萌……
他抬眼說:“你不會提前吃飯?”
“……”也對。
阮喻不自然地掩著額,尷尬片刻後想起個事,突然抬頭。
這一抬頭,就發現許淮頌正盯著屏幕看。
她一下頓住,張嘴想問他怎麼了,卻發現他右手似乎正在滾鼠標,看上去是在察看什麼文檔。
而不是她。
阮喻暗暗發窘,清了清嗓叫他:“許律師。”
許淮頌點一下頭,估計是懶得說話,示意她有事說事。
“等會兒電話錄音,不知道會不會出現我沒法處理的突發情況,那個……”她指了一下鏡頭,“你能開著視頻通話嗎?”
阮喻的心態,不過就像患者對醫生的職業信賴,但這缺他不可的樣子,看在許淮頌眼裡又是另一回事。
他“嗯”了聲,偏頭抿了一口咖啡,企圖緩解心底那陣異樣的感受。
阮喻放了心,在心裡默默演練起對話,大半個小時後,聽見許淮頌敲了敲桌子。
“十點半了。”他說。
“那我去做點吃的,”她擱下便籤本,指了指屏幕,“把視頻關了?”
“不用,我也要去吃飯。”
阮喻稍稍一愣。
舊金山都晚上七點半了吧,他沒吃飯?剛才還空腹喝咖啡?
這發愣的間隙,許淮頌已經起身離開座位,阮喻也就不好貿然關掉視頻,扭頭去了廚房,打開冰箱思考做點什麼。
但可能是緊張,她一點胃口都沒有,拿了杯酸奶,往裡加了幾勺水果麥片就回到了電腦前。
她想再復習復習對話,反正許淮頌也不在。
這麼想著,就對上了屏幕裡的一雙眼睛。
“……”
“……”
許淮頌根本沒走,就坐在電腦前吃通心粉。
阮喻的眼珠子緩慢地轉了一圈。
說好的要去吃飯呢?怎麼把飯端來電腦前了?難道是想趁她不在,窺探她隱私嗎?
她這邊一動不動杵在電腦前,許淮頌卻似乎很淡然,頓了一頓後,優優雅雅細嚼慢咽,一邊翻看手邊文件。
原來是邊吃飯邊忙工作。
意識到自己再次自作多情了以後,阮喻尷尬地坐下來,一手翻開便籤本,一手慢吞吞攪拌酸奶。
可等舀起一勺塞進嘴裡的時候,她又頓住了。
麥片還沒泡軟,嚼起來會有一些比較動感的聲音,好像不太適合這個氛圍。
畢竟她跟許淮頌高中時期就沒說過幾句話,現在更談不上熟,這麼面對面隔著屏幕吃飯,她還嘎嘣嘎嘣脆的,實在不自在……
阮喻痛苦地含著這口酸奶,一直含到麥片差不多軟了,才一點點嚼下去,然後輕咳一聲,說:“許律師,你好像挺忙的?”
許淮頌正好塞了一口通心粉到嘴裡,不方便說話,順勢點了一下頭。
阮喻一臉高興:“那你先忙,到點了我再聯系你吧!”
他的通心粉還沒咽下去,又沒理由搖頭,隻好繼續點了一下。
阮喻松了一大口氣,飛快點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