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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北京時間十二點一刻,兩人才再次通了視頻。
阮喻握著手機,一直深呼吸。
許淮頌看得出來她很緊張,這麼打過去鐵定露餡。可取證的機會隻有一次,失不再來。
他想了想,不答反問:“做套眼保健操?”
“啊?”
他舉起手邊稿件,晃了晃:“看起來有用。”
哦,他是在說《好想和你咬耳朵》裡,女主角被男主角牽手的那個晚上,激動得怎麼也睡不著,做了十幾遍眼保健操才平復心境,順利入眠的事。
但這是經過她美化改編的。
阮喻皮笑肉不笑:“小說都是騙人的。”
事實是,她在快天亮的時候清醒過來,想既然許淮頌說牽錯,那大概是心有所屬了吧,然後又氣又委屈地罵了他一百遍渣男,才睡成了回籠覺。
十八歲的女孩子太不講道理了。現在想想,許淮頌不喜歡她又有什麼錯呢?
還好她沒把這句“渣男”寫進小說。
許淮頌不知道她心裡這些歪腦筋,聽這一句“小說都是騙人的”,稍稍一默,垂了垂眼。
倒是阮喻放松不少,捏著手機說:“我打啦?”
他回過神:“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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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喻開啟錄音軟件,撥了岑思思的電話,開到免提。
十秒後,電話被接通。
她搶先道:“你好,我是阮喻,請問是岑思思嗎?”
對方立刻答:“我是,學姐,我存過你號碼啦!”
身份確認完成。
阮喻瞄了眼屏幕裡朝她點頭肯定的許淮頌,繼續說:“你現在方便說話嗎?”
“方便的,你說。”
“是這樣,和解的事,本來打算明天請律師跟你談,但我想了想,覺得還是該先跟你聊聊。”
“嗯?”
“其實前段時間,有家電影制作公司就版權改編事宜聯系過我。”
岑思思低低“啊”了一聲,似乎預感到事情走向。
“那邊希望我妥善處理這件醜聞,否則影視改編也會被攪黃。所以這次,我的律師不僅代表我個人利益,他們要求你在道歉聲明中,承認自己除發布具有影射含義的長微博之外,也曾煽動水軍,購買熱搜攻擊我。”
“我……我沒有啊學姐!”
對話進行到這兒是個關鍵點,阮喻忐忑的情緒又上來了,攥著手機下意識看許淮頌。
他不能出聲,僅僅向她點了一下頭,比口形:繼續。
阮喻抿了一下唇:“這聲明確實為難人,但制作公司的意思是,和解不成就繼續起訴。”
“可是學姐,我真沒故意攻擊你……”
“我知道,畢竟你當時不曉得溫香是我。我既然打了這通電話,就是想聽聽你的說法。我倆師出同門,商人不講情面,我還能不講嗎?”
以白蓮之道還至綠茶之身,這話說得,阮喻自己都有點感動。許淮頌寫的八點檔臺詞真是太行雲流水了。
“你要是顧及情面,制作公司那邊怎麼辦?”
這一問不在計劃範圍內,阮喻微微一滯,隨即看見屏幕上彈出許淮頌的消息:「嘆氣。」
她立刻醞釀出一聲嘆息。
那邊岑思思似乎聽出她的為難,打起感情牌:“學姐,我真沒想到事情會鬧成這樣。當時我隻是僱了一小批水軍想試試,誰知道一發不可收拾,一路蹿上熱搜……你一定得幫幫我,讓那邊通融通融,不然我……我就全毀了……”
許淮頌比個“到此為止”的手勢。
阮喻瞄他一眼,迅速接:“行,能幫的我一定幫,我會再跟律師談談的。”
電話被掛斷,她小心翼翼按下結束錄音,湊近鏡頭問:“這樣行了嗎?”
許淮頌點個頭:“錄音給劉茂。”
阮喻松了一口氣。
其實這套話的原理說起來也不難。正如許淮頌所講,法律規定,隻有原作者才能指控著作權侵權行為,岑思思本身沒有起訴資格,之所以表面一套,背後一套,隻是為了“緩兵”,爭取讓“寫詩人”先一步起訴成功。
那麼在這種情況下,假設阮喻對和解產生動搖,她為了穩住她,必然會作出自認無傷大雅的,言語上的退讓。
現實果然跟許淮頌預料得一分不差。
緊張過後松懈下來,阮喻通體舒泰。
這種奸爽奸爽的感覺是怎麼回事?跟律師一起幹不犯法的壞事,這麼開心嗎?
她心情一好就有點忘形,說:“我這演技是不是夠上八點檔了?”
許淮頌垂眼敲鍵盤,不知在忙什麼,隨口說:“夠糊弄外行。”
她一噎,那他是這方面的內行嗎?
正疑慮自己的演技在他面前是不是很不過關,就聽見他的手機響了。
許淮頌沒關掉電腦視頻,直接接了電話,說的是中文:“在家。”
阮喻聽不見電話另一頭的聲音,隻能聽見他單方面的零碎回答:“不排除是被告實施的報復行為,S.G的高層應該最清楚,被告有能力對炸彈實施計算機遠程操控。”
許淮頌的語氣很平靜,但阮喻卻吃了一驚。
似乎是見她被嚇到,他看了她一眼,拿起手機,起身走到窗邊:“這是警察的事……”
阮喻就聽不太清他在說什麼了,等他回來,她沒忍住問:“出了什麼事嗎?”
許淮頌搖頭,示意沒有。
她“哦”一聲,說:“今天謝謝你啊,許律師。”
許淮頌抬了抬眼皮。這是利用完人就跑,在說結束語了?
看他沒反應,阮喻自顧自接下去:“本來要談案子的,不過你那兒太晚了……”
正說到這,不知哪兒冒出“喵嗚”一聲貓叫。
她停下來左右看看。
但當然不是她這兒的貓。
家裡已經沒有貓了。她剛畢業那會兒倒是養過一隻,可惜後來病死了,她難受很久,雖然喜歡,卻不敢再花心思養第二隻。
那麼,就是許淮頌那邊的聲音了?
她正奇怪,就看屏幕裡的人再次離開了座位,走開幾步,再回來,懷裡多了一隻貓。
一隻看起來兩三個月大的,水靈水靈的小橘貓。
阮喻的目光一下被揪住。
許淮頌一邊順著貓毛,一邊瞥她:“你剛說什麼?”
她盯著幼貓掙扎了五秒鍾,血槽漸空,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我說你那兒太晚了……方便繼續談案子嗎?”
許淮頌點個頭,語氣勉強:“行吧。”
作者有話要說: 人渣!你連貓都不放過!你考慮過人家小喵咪的感受嗎?不,你沒有,你隻在乎你自己!
第12章
他坐下來,把橘貓擱到一旁,抬頭就見阮喻一邊挪來稿件資料,一邊斜著眼往他手邊瞥。
那隻貓正四腳朝天,翻著肚皮扭來扭去。
毛茸茸的尾巴尖掃得他手背發痒,有那麼點妨礙公務。
他把它抱遠一點,垂眼翻開文件,說:“幾個問題……”說到這裡又頓住。
因為阮喻好像沒在聽,一個勁瞅桌角,上半身甚至前傾到了六十度,一副要穿屏而來的架勢。
可鏡頭就那麼個角度,再湊近也最多看見一隻貓耳朵而已。
許淮頌低咳一聲。
她這才回神,坐直身板:“啊,許律師,你說。”
“第十四章,第三段。”
阮喻翻到對應段落,發現剛好是一段關於貓的描述,講女主角途經藝術館,碰見男主角在草叢裡投喂流浪貓的事。
為增加“粉紅元素”,她寫這段時,在現實基礎上作了改編,設定男主角其實並不喜歡貓,隻是因為女主角喜歡才愛屋及烏。
“我不喜歡貓,我喜歡你。”這句內心獨白,跟“寫詩人”那邊一字不差。
針對這處雷同,阮喻苦思冥想,沒找到反駁方向。
看許淮頌完全公事公辦,絲毫不像記得的模樣,她放心問:“你有什麼想法嗎?”
他點一下頭:“兩邊有細微差別。你塑造的人物心理是‘愛屋及烏’,但對方不是。”
“欸?”
阮喻一愣,翻開另一沓文稿,把相關情節讀了兩遍,恍然大悟。
對方筆下的男主角並不是就此喜歡上了貓,而是早早算計到女主角將要路過藝術館,所以刻意演了這一出博好感。
隻是“寫詩人”把這段真相描述得非常隱晦,而阮喻又先入為主地產生了思維定式,所以當局者迷了。
說起來,雖然大綱是她原創,但客觀上講,“寫詩人”這麼一改編,從人設上來講更有張力了。
她作好批注,把這點作為反駁依據,然後問:“還有嗎?”
“第三章,第七段。”
阮喻翻回去找到對應段落,看到一段女主角拒絕“爛桃花”的情節。
由於阮爸爸的關系,當年她在許淮頌班上有那麼點知名度,曾經惹來過十班一個男生的追求。
對方是不學無術的那類人,被女同學封了個“道明寺”式“霸道總裁”的稱號,幼稚的手段層出不窮,有一次在班上單方面大肆揚言,說她是他的。
阮喻不堪滋擾,聽說後又氣又急,被逼哭了,也做了回大老虎,站在十班教室門外,氣勢洶洶地當眾回絕了他,叫他別再死纏爛打,打擾她學習,最後說:“道明寺了不起啊,我喜歡的是花澤類!”
男生當場懵成一隻陀螺,十班人哄堂大笑。
這一段看似是支線情節,實則不然。
因為在阮喻的設定裡,除了本身性格原因外,男主角就是由於這一出插曲,才遲遲沒向女主角告白的。
喜歡所以不打擾。——這是阮喻替他編造的理由。
她抬頭問:“這裡怎麼了?”
她記得這一段不存在撞梗問題,“寫詩人”並沒有寫類似情節,而是在看了她的細綱後另闢蹊徑,由此延伸出——男主角記下了女主角的話,從此以後就把自己往“花澤類”的方向打造。
許淮頌眨了眨眼:“不符情理。”
“情理?”
“這個理由不夠服眾。”
“那他還能因為什麼不告白?”
阮喻脫口而出,問完自己卻先噎住了。這是做什麼,她跟一個律師討論起怎麼寫小說來了?而且,他們是不是跑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