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珍珠嬈》, 本章共4202字, 更新于: 2025-08-11 16: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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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娆手腳利索地挖坑填土,我裝著生病騙走了幾個家丁。


 


「填平些,免得被人挖走,」薛娆嘀嘀咕咕道,「這可是我們日後的嫁妝呢。」


 


13


 


桃花開又落,樹上結了小小的果。


 


我還沒走近書房,就聽到一聲嬌滴滴的埋怨。


 


「二少爺,你還給我……」


 


「你怎的這般小氣?我不過是看看。」


 


謝雲崢的聲音清越,隱有幾分笑意:「這野鴨子畫得……真是惟妙惟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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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進了屋,看到薛娆正踮著腳去拿謝雲崢手裡的畫。


 


聞言,她咬了咬牙:「二少爺,我畫的是鴛鴦。」


 


謝雲崢隨手折起畫塞進前襟。


 


「畫得不像,我就勉為其難收下吧。」


 


自從薛娆開始跟著我讀書,謝雲崢得空時也來書房看我。


 


一來二去,兩人比從前親近許多。


 


那夜發怒打人的謝雲崢,竟像我做過的夢一般。


 


他往日會送我的東西,如今也會給薛娆帶一份。


 


他不再喊她賤婢,偶爾也會拿著書給薛娆講解。


 


好像也把她當作了妹妹,可又多了幾分與我不同的狎昵。


 


14


 


謝雲崢仍會去水榭過夜。


 


而後,我便會在第二天看到無精打採的薛娆。


 


她撐著眼皮聽夫子講課,注解寫得艱難。


 


但什麼都沒跟我說。


 


兩人你情我願,我也隻能裝作什麼都沒發覺。


 


直到外出辦案的大哥回府。


 


家宴上,謝雲峤還是那副清心寡欲的君子模樣。


 


他柔聲關照我,也問了薛娆。


 


「她們兩個,如今好得分不開了。」


 


謝雲崢笑著搖頭:「還是母親有遠見,你瞧瞧,兩個都圓潤了不少。」


 


母親慈愛地摟著我:「都是阿娆給的福氣。」


 


對我這個病秧子來說,圓潤確實是福氣。


 


薛娆聽母親說完,局促地笑了笑。


 


「夫人抬舉我了。」


 


她裝得乖巧無害,演技令我折服。


 


難怪府中謠言紛紛,母親還肯將她送到我這裡。


 


父兄隻看著我們玩笑。


 


15


 


翌日,薛娆告了病假。


 


我想去探病,卻在路過花園時聽到了幾聲調笑。


 


「昨夜水榭那邊叫得,還真怕外頭聽不見呢。」


 


「天菩薩,府裡怎麼就進了這麼個狐狸精!」


 


「我聽聞後半夜,二爺也去了?折騰得不輕呢,床都下不來。」


 


「三小姐真是命苦,好心提拔這麼個……」


 


李嬤嬤小心地看著我。


 


「小姐,那兒汙穢,別去了罷,免得汙了眼睛。」


 


我搖了搖頭。


 


水榭中還有奇怪的香味。


 


薛娆屋裡尤甚。


 


她屋裡的婢子守在床側替她擦拭,見了我,怯怯地喊了句「小姐」。


 


薛娆濃密的睫毛倏然抬起。


 


她的眼紅腫,唇也是腫的。


 


布滿血絲的眼直勾勾地看著我。


 


我從丫鬟的手裡接過手帕。


 


「你去煎藥,我來吧。」


 


薛娆一把拽住我手,她想笑,卻將幹澀的唇扯出一道血口。


 


「三小姐怎能……」


 


她的手軟弱無力,根本攔不住我。


 


「不必……謝明珠,不要你做!」


 


我不聽,她掙扎著要坐起,不知碰到了什麼地方,忍不住悶哼一聲。


 


16


 


「你先別動了。」


 


我擦著她額角的細汗:「都病成這樣……我又不是沒見過。」


 


還是薛娆自己朝我炫耀的,吻痕齒痕,都似勳章一般。


 


薛娆咬著唇,許是燒糊塗了,一直對我搖頭。


 


「不要你,讓芳兒來。」


 


久病成醫,我給她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薛娆哼了一聲。


 


我摸了摸她的額頭:「我守著你,誰都不能進來,歇著吧。」


 


她渾渾噩噩地睡了過去。


 


喝下藥後,身上開始出汗,薛娆又開始不安分地扭動。


 


芳兒擦了兩次汗也不管用。


 


「給她換身衣衫吧。」


 


我吩咐她。


 


薛娆病得厲害,卻依然揪著領口。


 


我上前搭手,誰知芳兒剝下那身褻衣,驚呼一聲便跪在我面前。


 


薛娆迷迷瞪瞪地睜開眼。


 


我走到她身後。


 


鴉青長發遮住雪色的背。


 


也遮住那些難以入目的畫和字。


 


薛娆遲鈍地意識到什麼,抱著雙臂大聲哭叫起來。


 


17


 


我從水榭回去後,也生了一場大病。


 


原本養胖了些的臉頰迅速消瘦下去。


 


我開始整日整夜地做噩夢。


 


一時夢到崩潰大哭的薛娆。


 


一時夢到對我極好的哥哥們。


 


我自小孺慕兄長,將他們的字帖臨摹過許多次。


 


我沒想過,那些能堆出高雅詩詞的文字,有朝一日也會成為一個女子身後的汙穢烙印。


 


「明珠,明珠,你可別嚇娘啊……


 


「你要是有事,娘日後怎麼辦?」


 


母親的聲音哀婉,我努力睜開眼,抱住她的手臂。


 


「阿娘,我怕……」我努力縮在她的懷裡,「有鬼,我害怕……」


 


聽說那一夜,長兄替我請了鍾馗神像鎮宅。


 


二哥從屠戶手裡買了S豬刀放在我的床下。


 


我仍舊不敢睡覺。


 


母親沒辦法,讓薛娆進屋陪了我一夜。


 


她在我的床旁支了小床,我一夜無夢。


 


「還好有阿娆,」溫柔的女聲在耳畔徘徊著,「母親給你們再尋幾個通房丫頭,明珠院子裡的人,你們就別動了。」


 


18


 


此後,薛娆便吃住都與我同行了。


 


她聰慧,看賬本比我快,算盤撥得當當響。


 


「三小姐,這幾本爛賬真是做得精妙。」


 


我笑,賬房先生也笑。


 


薛娆討喜,這些女先生都很看好她。


 


年末時,安夫子給我們二人都贈了兩支紫狼毫。


 


賬房先生出了個題,薛娆贏了她的玉算盤。


 


而我等到了自己的親事。


 


鄭國公府的小世子,家中獨子,為人謙遜。


 


是京城一等一的青年才俊。


 


得知這個消息時,我一夜未眠。


 


「阿娆,你說說,這鄭南臨是什麼樣子啊?


 


薛娆打了個哈欠:「你就是因為這個睡不著啊。」


 


「這可是我日後的夫婿。」我不安地摳著手指,「一輩子都要靠著他呢。」


 


我的女兒家心事,薛娆不在乎。


 


她睡眼惺忪道:「男人不都那個樣子嗎?髒的臭的,鄭世子難道會不同嗎?」


 


19


 


薛娆如今是越發口無遮攔了。


 


我有些不甘:「萬一不是呢?」


 


薛娆笑了,湊過來抱住我。


 


「好小姐,快睡覺吧。若是真好奇,等鄭夫人帶他上門拜年,咱們偷偷去瞧瞧。」


 


鄭夫人並不滿意我的身體,但母親也承諾,鄭南臨可以納妾延續香火。


 


我對他不該有什麼期待。


 


直到鄭府上門拜年。


 


薛娆站在小窗前衝我招手:「來了來了,三小姐快過來。」


 


我輕輕挪過去,來人若有所感地抬眸,我嚇得立刻關上小窗。


 


薛娆輕笑:「有匪君子,如切如磋,模樣倒是很不錯。」


 


「還成吧,」我撇嘴,「跟我哥哥們差不多,隻是不知性子如何。」


 


薛娆但笑不語。


 


20


 


自那之後,兩家互遞八字,很快過了明禮。


 


我也像每個新嫁娘一樣,為自己做嫁衣。


 


「三小姐,這交給繡樓不好嗎?」


 


薛娆替我繡著蓋頭上的鴛鴦:「我眼睛都看花了。」


 


我看她一眼:「先生說了,心誠則靈,我親自動手,隻求日後和美順遂。


 


「你這個性子也要改改了,我在家還能縱著你,等我出嫁了,看你怎麼辦?」


 


她是我名義上的妹妹,自然不可能隨我去鄭府。


 


薛娆扎破了手指,血珠落在錦緞上,落下暗紅色的汙點。


 


「怎麼這樣不小心?」


 


我把錦緞拿開,薛娆衝我一笑:「方才走神了。」


 


她應當也想到了自己的婚事吧。


 


我嘆一口氣。


 


決心在出嫁前找母親談談。


 


薛娆雖非完璧,但以謝家養女的身份出嫁,也不會嫁不出去。


 


大哥已有親事,這段時日倒是安分。


 


隻是謝雲崢那邊,三不五時也會進撫澤苑看我們。


 


他對薛娆不S心,可他不可能娶她。


 


還沒等我想好這事。


 


薛娆便爬上了鄭南臨的床。


 


21


 


與鄭家定親後,鄭南臨時常上門送禮。


 


有時是他打下的獵物,有時是外邦的稀奇玩意兒。


 


爹娘都很滿意鄭南臨對我的殷勤。


 


誰知這殷勤,是為了薛娆。


 


「是我逼迫的阿娆,摘星樓一見,我就忘不掉她了。」


 


謝府正院裡門戶緊閉。


 


鄭南臨摟著衣衫褴褸的薛娆,對我爹娘誠懇道:


 


「是我吃醉了酒,情難自抑,才做出逾禮之事,伯父伯母……」


 


「去你娘的!」


 


謝雲崢當下就對他動了手。


 


「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動老子的女人!又將我妹妹置於何地!」


 


兩人扭打在一起,薛娆楚楚可憐地跪在地上啜泣。


 


我進門時,便看到這樣混亂的一幕。


 


薛娆每次下跪都讓我吃不消。


 


鄭南臨沒還手,頂著一張鼻青臉腫的臉隨著她跪下:「事已至此,木已成舟,我與薛娆情投意合,請伯父伯母成全。


 


「至於謝三小姐,她天生體弱無法生育,伯母既然許諾鄭家可納姬妾開枝散葉,何不將薛娆一同許配給我?


 


「她們素來姐妹情深,生下的孩子自是過到謝三小姐名下,想來也不怕孩子不孝順她,如此豈不兩全其美?」


 


22


 


「無恥之徒!」


 


謝雲崢又要打他。


 


我暈倒在院裡。


 


醒來時,薛娆正跪在我床側。


 


「三小姐……」


 


「你是真心喜歡鄭南臨?」


 


薛娆不知道磕了多少個頭,腦門上傷口可怖。


 


「我是真心的,請小姐容下我,到了鄭府,我願為小姐做牛做馬……」


 


我冷冷地看她:「薛娆,不可能。」


 


薛娆腮畔滑下一滴淚。


 


她一改方才的可憐姿態,微微彎起唇角:「小姐不願意,隻怕也不可能了。


 


「老爺夫人已經允了這門親事,許我們姐妹同嫁。」


 


我不再與她說話。


 


薛娆卻本本分分地替我做起嫁衣。


 


「鄭府送來的點翠頭面可漂亮,小姐要不要試試?


 


「我聽嬤嬤說,這可是先太後賞下的。」


 


我的病一直拖著不好,薛娆似乎也憔悴了些。


 


她喋喋不休,我隻輕聲說:「罷了,改日去南山寺拜一拜吧。」


 


「小姐?」


 


「就求神佛,祝我們一世安好。」


 


23


 


那是我這些時日來對薛娆說的第一句話。


 


她對我無有不應。


 


哄著我吃藥,認真念書寫字看賬,給我繡漂亮的小衣。


 


南山寺前有二百長階。


 


薛娆扶著我一步一步高登。


 


「三小姐,歇歇吧,菩薩不會怪罪的。」


 


李嬤嬤擠在我們之間:「薛姑娘可別累著了,還是老身扶小姐吧。若是世子爺知道了,不得心疼姑娘嗎?」


 


她健碩的身體將薛娆隔開。


 


薛娆咬了咬牙,不甘地反問我:「謝明珠,與其等個不知是什麼底細的人生孩子給你養,我去鄭家不是更好嗎?


 


「我又不會害你!」


 


我停下腳步。


 


「薛姑娘,姐妹同嫁,這還不算往小姐臉上扇巴掌嗎?」


 


李嬤嬤滿臉譏诮:「可知上京都說謝府什麼呢?娶嫡小姐,還送個貌美如花的養女籠絡夫婿……」


 


「李嬤嬤。」


 


我搖了搖頭:「水。」


 


她住了嘴,恭敬地守在我身邊。


 


「三小姐,你也是這樣看我?


 


「外頭的人胡說八道跟我們有什麼關系,隻要你和我,我們好好的不就成了?」


 


初春的風很冷,吹起她烏黑的長發。


 


薛娆一身碧色衣裙,像風吹不折的青竹。


 


我輕嘆道:「阿娆,別鬧了,我頭疼。」


 


24


 


爬到南山寺時已是傍晚。


 


我累得快要喘不過氣。


 


李嬤嬤捐了一大筆香火錢,主持給我們備了禪房。


 


大殿的佛像莊嚴肅穆,薛娆想了想,才跪在我身側。


 


「三小姐,你方才許了什麼心願?」


 


夜宿時,薛娆悄悄問我:「香都快燃盡了你才松手。」


 


「說了就不靈了。」我閉上眼養神。


 


薛娆已經許久沒與我同榻而眠。


 


她試探著抱住我的胳膊。


 


我沒有躲。


 


她又縮到我懷裡。


 


院門被敲了三下,李嬤嬤送了安神湯來。


 


薛娆乖巧地喝了,貼著我緩緩睡去。


 


翌日醒來,南山寺內卻沒了她的身影。


 


謝雲崢今早來接我們,幾乎要把寺院裡翻個底朝天。


 


「這個不安分的賤人!捅了那麼大的窟窿,居然敢跑!」


 


他面色陰沉,將我送進馬車,惡狠狠地吩咐:「把小姐送回去,其餘人隨我出城。」


 


25


 


薛娆是被謝雲崢提著頭發扯進撫澤苑的。


 


他將她扔到我面前。


 


李嬤嬤嚇得抱住我:「二少爺,這是做什麼呀,小姐還病著呢。」


 


「妹妹猜猜,我是怎麼抓到她的?」


 


謝雲崢第一次這麼兇神惡煞地對我說話:「這蠢女人,不知道從哪買了一匹馬,正往京城趕呢。」


 


我的眼皮不住地跳起來。


 


薛娆滿身狼狽,一雙眼SS地盯著我。


 


「她說,她是被人丟到船上的,船夫收了一筆錢,要送她去洛陽。


 


「她砸傷了船夫才逃出來。」


 


謝雲崢掂了掂手裡的包裹。


 


「她身上有一袋銀子和一個信封,我看著,怎麼是妹妹的字?


 


「謝明珠,你寫了什麼?要把她丟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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