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謝隨喃了聲:“操。”
車在路邊停了下來。
“怎麼了。”
“前面封路了。”
寂白望向窗外,果不其然,遠光燈照見了一塊黃澄澄的牌子,寫著“泥石流危險路段,來往車輛請繞道”。
“那怎麼辦?”
“還有一條路,不過是連續上坡彎道,且沒有護欄,非常危險。”謝隨踩下剎車,問寂白:“去嗎?”
“如果不去的話,就算輸了嗎?”
他冷漠地笑了:“你以為那幫少爺的錢那麼好掙的,放棄就算認輸。”
寂白還沒有回答,謝隨已經毫不猶豫地重新啟動發動機,迅速轉彎,駛上了另外一條公路。
這條路比之於剛剛的國道公路,要狹窄許多,一側山壁,另一側便是萬丈懸崖,走不過幾秒便是九十度的險峻彎道。
安靜的車廂裡,寂白能聽到自己噗噗的心跳聲。
“謝隨,這條公路太危險了!我們回去好不好!”
她嗓音顫慄,顯然被側面懸崖絕壁嚇到了。
謝隨嘴角勾了笑:“要死老子也墊在你下面。”
寂白望向謝隨,在他漆黑的眸子裡,她真真切切感受到某種死亡降臨前的無邊空寂。
Advertisement
亡命之徒。
寂白無可奈何地將腦袋偏過去,望向了窗外,遠處城市的燈火星星點點,山野除了風呼嘯的聲音,便是兩個人凌亂的心跳聲。
半個小時後,車駛入了絕鹿嶺,謝隨踩下剎車,慣性帶得寂白的身體往前傾了傾。
謝隨拉開車門,讓寂白從駕駛座這邊出來。
“把旗子插到對面懸崖邊,然後一起跑回來,不要耽擱。”
“哦,好!”
兩人銬在一起,隻能同時奔赴公路的彎道盡頭,寂白很拼命,快速衝到公路盡頭的懸崖處,蹲下身將紅豔豔的小旗子cha進泥土裡。
謝隨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路滑,別摔下去了,不然老子也要給你陪葬。”
寂白能感受到他掌腹的粗礪。
對面公路邊有遠光燈朝她射來,刺得寂白睜不開眼,轉眼間,對手也已經抵達了。
“快下去插旗子!速度!”富家少爺咒罵超模:“媽的,沒吃飯嗎,看人家是怎麼跑的,跑快點!”
超模嬌滴滴說:“我穿的是高跟鞋啊。”
“穿你媽b的高跟啊!”
寂白重新回到車裡,爬向副駕駛,興奮地回頭大喊道:“快快快!快走,咱們要贏了!”
謝隨嘴角揚了揚,原來以為她是個對任何事都波瀾不驚的木頭人,沒想到也有笑得這麼開心的時候。
“肯定帶你贏。”謝隨說著踩下了油門,快速掉頭,轟轟幾聲,車消失在了馬路盡頭。
“給我點根煙。”謝隨用眼神指了指車臺上的煙盒和打火機。
寂白不敢不聽他的話,伸手從煙盒裡摸出了一根煙,用打火機點燃。
謝隨問:“沒點過煙?”
寂白搖了搖頭。
看著她笨拙又生澀的動作,謝隨隻覺得她還真是純,什麼都不懂。
他叼過了她遞來的煙頭,深深地地呼吸,吐了一口氣。
尼古丁刺激著他的腦神經,令他感覺通體松懈暢快,而寂白卻被煙味刺激得咳嗽了起來。
謝隨眼角睨了睨她,打開了車窗,讓涼風灌入車廂內,驅散了煙味。
“受不了?”
“嗯。”
謝隨將手裡不過抽了一口的煙頭扔出了窗外,不再說什麼。
超跑穩穩當當地抵達了終點,伙伴們圍了上來,興奮地說:“隨哥,真行啊!又贏了!”
“小同學,第一次坐隨哥的車,怕不怕?”
寂白臉頰漾著緋紅,老實地點了點頭:“有點。”
謝隨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腦勺,隨口道:“怕個屁。”
寂白被他拍得身形往前面突了突,覺得這個動作有點親昵了。
叢喻舟說:“甭害怕,你隨哥開車穩,出事的概率比飛機事故還低呢。”
這話寂白是認同的,謝隨開車雖然瘋,但他技術真的很好,上一世的事故,寂白總覺得沒那麼簡單,不像是意外,到更像是人為導致...
就在寂白愣神之際,謝隨已經解開了手銬,過去和對面幾個富家公子說話,然後相互摸出手機轉賬。
寂白環顧四周,不見寂緋緋的身影,蔣仲寧說:“她覺得無聊,已經回去了,看樣子還不太高興。”
“哦。”
寂白隱隱約約覺得,回去可能會面臨一場風波。
幾分鍾後,謝隨回來,對寂白說:“加個微信,給你分紅。”
寂白乖乖摸出手機,掃了謝隨的二維碼。
謝隨沒有名字,正方形的頭像塊是一片漆黑,正如他崎嶇坎坷的人生之路,是漫無邊際的黑暗。
謝隨給她轉了五萬,幾乎對半砍。
寂白隻覺得,他真大方,
幾個男孩也跟著下注贏了錢,心情不錯,準備要去酒吧玩。
“小同學,不跟我們去玩玩?”蔣仲寧問。
寂白看看時間,現在已經九點多了:“我要回家了。”
“這才九點啊,夜生活剛開始,回家多沒意思。”
“回去晚了會被罵。”
謝隨看著她這乖巧的模樣,知道她和自己不是一路人,對於他們這群遊蕩在城市陰暗處的少年而言,夜晚是狂歡的開始;可是對於寂白這樣溫馴的乖乖女來說,夜晚便意味著危險。
“隨哥,咱們送她回去吧。”
“送什麼送。”謝隨抽出一根煙叼在嘴上,凝視著川流不息的馬路:“這裡又不是打不到車。”
寂白當然不願意讓他們送了,這花花綠綠的超跑賽車把她送到家門口,讓鄰居和認識的人看見了還不知道怎麼說呢。
她走到謝隨面前:“你幫我把手銬解了,我就回去了。”
之前謝隨隻用鑰匙開了自己這一環,便下了車,她這一環還沒有解開呢。
謝隨摸出鑰匙,在颀長的指尖兜了一圈:“我覺得它挺適合你。”
寂白一聽他這話的意思,立刻預感到不妙,急切地說:“謝隨,你快給我解開!”
他薄唇扯開一絲邪氣橫生的笑:“這樣,明天下午放學,學校後山湖邊來找我,我給你解開。”
“你現在就給我解開!”寂白瓷白的臉頰急得通紅,迫切道:“會被同學看到...”
“嗖”地一聲,謝隨收了鑰匙串,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就說謝隨送你的禮物。”
第11章 後山
魚龍混雜的地下酒吧。
叢喻舟點了瓶啤酒,遞給謝隨,勸道:“哎,隨哥,你怎麼想的,老是跟人家一小姑娘過不去,有意思麼?落個欺負女孩的名聲可不好聽。”
謝隨接過啤酒,一飲而盡。
澄黃的液體漫過他燥熱的喉管,帶來細密的清涼感,他又想到了女孩那白皙的肌膚,仿佛輕輕一掐便能落下印記。
謝隨將酒瓶扔開,心頭有點躁。
有打扮時尚的年輕女孩走過來,坐在謝隨的身邊,輕浮地拎起他的酒瓶,給自己倒了杯酒:“隨哥,難得過來玩,我敬你一杯啊。”
女孩聲音嬌軟,喝了酒之後,在杯子上留下了殷紅的唇印。
謝隨眼角挑了挑,頓覺惡心,二話沒說,抬腿蹬開了女孩斜倚著的高腳凳。
女孩重心不穩,險些跌倒,手裡的酒全灑在了胸口,頃刻間單薄的衣料透出了肉色,狼藉不堪。
她捂著胸,氣急敗壞地離開了。
謝隨望向叢喻舟,淡淡道:“看到了,這他媽才叫欺負,老子對她,隻有溫柔。”
叢喻舟咧咧嘴,無話可說。
**
寂白將手銬藏在了袖子裡面,緩步走回了家。
燈火通明的客廳裡,父親寂明志,母親陶嘉芝以及姐姐寂緋緋,像開三方會談似的,神情嚴肅地坐在沙發上。
寂白剛進屋,便聽到陶嘉芝拉長了調子問:“這麼晚才回來,去哪兒了?”
寂白如實回答:“和同學去玩了。”
“男同學還是女同學?”
寂白望了望寂緋緋,猜測她肯定是添油加醋地跟父母告了狀,因此,她隻能老實交代:“男同學。”
“砰”的一聲,寂明志將茶杯重重拍在茶幾上:“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和男同學出去玩到現在才回來,你還有沒有點廉恥心!”
她沒有廉恥心?也不知道是誰哭著喊著要跟謝隨去賽車兜風,生拉硬拽地要把她拽上。
寂緋緋把弄著卷卷的頭發,開口說:“爸爸,您不要生妹妹的氣,我相信妹妹隻是一時貪玩,沒有別的事情,更不存在早戀的情況。”
“她還敢早戀!哼,要是讓我知道了,肯定打斷她的腿!”
陶嘉芝責備寂白道:“白白,你也太不懂事了,這麼晚回來,你知不知道爸爸媽媽多擔心你,還有姐姐,一整晚都在等你練習呢。”
寂緋緋望著寂白,本來以為她會悶聲吃了這個啞巴虧,畢竟從前的寂白笨嘴拙舌,腦子也不太會轉彎,一直都被她拿捏著,從不知道在父母面前辯解。
誰曾想,寂白坐到了寂緋緋身邊,拉著她的手說:“姐姐,我還要問你呢,你怎麼把我一個人丟給那些人啊,你知不知道,我下車後看見你不在,我多害怕。”
“你...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寂白對陶嘉芝道:“我根本不認識那些男孩,出校門的時候,看見姐姐和他們講話,我本來是想和姐姐一起回家的,誰想姐姐居然要和那些男孩一起去賽車,怎麼勸都不聽,我擔心姐姐會出事,隻好陪著一起去了,誰想姐姐把我推給其中一個壞男孩,自己反而跑掉了。”
寂白說著,眼睛都紅了。
父母疑惑地看了眼寂緋緋,顯然是有些相信寂白的話了,因為寂緋緋的確回來得比較晚,而且寂白自小溫厚老實,從不說謊。
“緋緋,怎麼回事啊?”
“妹妹說的是實話嗎?”
寂緋緋耐著性子解釋:“爸媽,我相信妹妹她是害怕懲罰才這樣說的。唉,誰讓我是姐姐呢,我沒有照顧好她,是我的不對,你們懲罰我好了。”
寂白摸出了手機,點開了相冊,裡面有一張照片,是寂緋緋站在賽車前,寂白順手拍下來了。
“姐,你還讓我給你拍了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