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瓷欲言又止:“你……”
隨後很快反應過來,縱使以陸無憂的身手,出入詔獄不成問題,但他依然困在這裡,是因為他逃跑了,便真成了亂臣賊子,那道字字泣血的奏章也不會被重視,他以身困於獄中,畫地為牢,是為了在不公義中,尋求公義。
她沉默著,陸無憂已經拉開了門。
裡面更加幽暗陰冷,還有股潮湿的氣息,搭配著時不時還能隱約聽見的慘叫聲,更加令人不寒而慄。
下一刻,她就跌撞著,被陸無憂扯進了懷裡,他人雖瘦了,力氣卻沒小。
賀蘭瓷回過神,發現陸無憂在用他的手,量她的腰,之後又去摸她的脈。
片刻後他道:“你病了?什麼時候病的?”
賀蘭瓷忍不住,一把攥住陸無憂的手道:“隻是天冷染了風寒而已,已經好了!”她跟青葉說如果給他傳消息,不用告訴他自己跪在宮門口的事情,免得他不安心,“是你來探監還是我來探監!我還沒問兩句呢!你在裡面到底過得如何?難熬嗎?剛才的牢頭說吃了些苦頭,什麼苦頭?有……”她聲音緊張,“用刑嗎?”
“想什麼呢?我怎麼可能有事。你幹嘛去了,病歪歪的,總不能是……”陸無憂拖著調子,語調微揚道,“想我想的?”
賀蘭瓷:“……”
真是不能指望他那張嘴。
反正人都在他懷裡了,賀蘭瓷索性去扯陸無憂身上的衣衫。
陸無憂握住她的手,低頭看她:“你……也不用這麼熱情。”
賀蘭瓷充耳不聞似的,繼續扒他的衣衫道:“給我看看,不然我不放心。我帶了傷藥,而且隻有一炷香的時間,別墨跡了……”
陸無憂幹脆拉著她一起倒在了草榻上,然後語帶不滿地拽著她的手道:“隻有一炷香,你還扒我衣服……”
賀蘭瓷騎在陸無憂身上,動作一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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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麼是不夠,但……親一會還是可以的。”她小聲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個姿勢,這個語氣說這個話有多形似引誘,尤其她細軟的耳尖還微微紅了,誘人的唇瓣輕抿著。
陸無憂差點就想把人按倒親上去了,不過他反應過來,微微側頭道:“算了,我現在可能不太幹淨。”
賀蘭瓷輕聲道:“……我又不嫌棄。”
他身上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味道。
“我嫌棄。”陸無憂往後一靠,順便把被她微微扯開的衣服攏上了。
賀蘭瓷在微弱的燭光下,忽然看見不遠處地上碗碟裡的殘羹冷炙,心口酸了一下。
陸無憂也看見了自己沒來得及收拾的,聳了下肩道:“好吧,這地方飯真的很難吃,比我娘做得還難吃,著實難以下咽。”
賀蘭瓷:“……”
他娘知道會氣死吧。
陸無憂從她表情裡看出來,莞爾道:“要是不信,以後你也吃一次就知道了。”
賀蘭瓷咀嚼著“以後”兩個字,心頭安了幾分,然後連忙想起她身上帶的,掏出兩個貼身布包給他。
陸無憂接過,一包是他很熟悉的飴糖,另一包是三個還冒著熱氣的肉包子。
“隻有這個比較好帶,我等剛出爐的,應該還熱著……”
肉包子潔白松軟,散發著米面清香,以及直白的鮮美肉味。
他略剝開外面的紙包,剛想咬下,聞到一股淡淡的她身上的香氣,手一頓道:“突然有點不舍得,怎麼辦?”
賀蘭瓷無語道:“肉包子而已!”
“……你剛才貼哪放著的?”
賀蘭瓷胸口微燙:“別廢話了!快點吃。”
陸無憂笑了笑,動作依舊優雅,但速度很快地咽下三個包子——可見確實是餓了。
賀蘭瓷託著下巴,等陸無憂吃完,不等他反應,便突然將膝蓋支進了陸無憂腿間,身體傾向前,手撐著他的身軀,唇貼到了他的唇上。
大抵沒想到會被偷親,陸無憂微微一愣。
賀蘭瓷趁機去解他的衣帶,然後動作極快地一把扯開了他的衣衫,她剛才就覺得他一直若有似無地阻止她解他衣衫一定有問題,陸無憂猝不及防——或者說對她也一直沒有什麼防備——光裸結實的胸膛袒露出來,卻見其上有一些縱橫的鞭痕,和些許結痂的血印及青紫。
賀蘭瓷松開了唇。
陸無憂再想阻攔也來不及,他用拇指腹蹭了一下自己的唇,略微指責道:“你用美人計,使詐。”
“……是你先不老實的。”
賀蘭瓷怔怔,還沒看仔細,他又把衣衫攏起來道:“一點點皮肉傷而已,還沒我爹小時候用藤條抽得疼。”
“再給我看看。”她繼續動手,“還有,你爹小時候抽你幹什麼?”
“別了,真的不嚴重。詔獄的刑罰和廷杖一樣,都分‘打’、‘著實打’、‘用心打’,講究多得很,我這個就是意思意思弄點痕跡,免得我進來和出去差不多,他們詔獄不要面子的嗎……”陸無憂按住賀蘭瓷作亂的手,發覺她在這裡待久了,手指越發冰涼,便渡了一點熱氣過去道,“我爹那是小時候覺得我坐沒坐相站沒站相,還不好好習武,天天看闲書——哦,他覺得四書五經都是闲書,隻有武功秘籍才是正經要看的。”
賀蘭瓷感受著陸無憂渡過來的熱氣,抽手道:“不要浪費。”
陸無憂解釋道:“內力這玩意用了還能再生的。”
“那你也多留點。”賀蘭瓷還不是很信,“傷得重不重,你讓我都看過了再說……話說天下還有父母不想讓子女讀書的嗎?”她微微驚訝。
“出去再給你看。”陸無憂笑道,“當然有,他們覺得隻有手上的兵器才能殺人,不知道有人可以兵不血刃而退敵千裡之外,刀槍劍戟是兵器,我手下的筆亦是……”他聲音壓低,“你看我不就是用一支筆,將整個上京的天都捅破了,比我直接刺殺蕭懷琸都好用。”
——他已經從直呼二皇子姓名,到直呼聖上的姓名了。
越發肆無忌憚。
賀蘭瓷沒他心態這麼好:“別說大話了,你現在還在詔獄裡!萬一他真的對你動了殺心怎麼辦!”
陸無憂道:“那倒不會,哪怕是在詔獄裡偷偷殺我,成全的也是我的名聲——就算沒法位極人臣,我也能進個忠義節烈之臣名錄之類,而毀的是他的名聲……他此番會妥協,說到底也是不想他名聲太難聽,停修升仙樓徹查益州,估計滿朝臣子現在都在贊他聖明,什麼愛民如子,千古名君,堪比堯舜雲雲,皇帝有時候也挺好哄的,特別是好大喜功的那種。君臣博弈,就是君把臣當棋子,臣把君當傀儡,彼此都以為自己是掌棋人,大雍百年來都是如此,權柄此消彼長,細說起來還挺沒意思的,都沒什麼新鮮的……”
領她進來的牢頭,在外面小聲道:“夫人,一炷香快到了。”
賀蘭瓷眼見衣衫是沒法再扒了,有點不甘心,剛把藥瓶放下,就聽見陸無憂道:“不用,我自己有。好了,別擔心我了,你夫君無論如何死不了,你再瘦下去,我要是忍不住越獄了,可全完了。還有,若有人為難你,你可以先住回你爹府上,益州如此,他就算調任過去,蕭南洵也沒本事再害他了。”
“我知道。”賀蘭瓷定了定神,“隻是一點風寒,我沒事,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陸無憂淡淡道:“這得先看我的處置何時下來。”
賀蘭瓷也沉默了一下。
“好好活著,我不知道下次什麼時候才能再來看你。”
“不用來看我了。”陸無憂語氣很尋常道,“你能進來我猜八成是你那個表姐夫的功勞,他還囑咐人對我好點,一次也就罷了,多來幾次怕會有風險。”
賀蘭瓷點點頭:“那我就不來看你了。”
陸無憂動唇道:“但要想我。”
賀蘭瓷繼續點頭:“嗯。”
陸無憂忍不住笑道:“你‘嗯’什麼呢?真會想我?”
賀蘭瓷無語道:“不想你我去想蕭南洵嗎?哦,我還確實想過……可惜當初,沒有多砸兩下他的腦袋。”畢竟他也不好把出城攔她這件事捅破。
陸無憂挑著眼眸道:“提他幹嘛,煞風景。”
賀蘭瓷積極認錯:“……行,我的錯。”
牢頭又在催促。
賀蘭瓷準備起身:“鎖……”
“沒事,我一會再給它鎖上。”
賀蘭瓷猶豫著,又看了他一眼。
陸無憂坐在地上,垂著眸子,顯得格外沉寂,詔獄裡緊要的犯人都是一人一間,相距甚遠,他平時衣食住行都講究,嘴也從不闲著,但現下卻因為一件本與他無關的事情身陷囹圄。
雖然陸無憂說得輕巧,可在這裡不見天日,不知歲月的等著,其中苦楚不用言明都能知道。
這個人還格外愛逞強。
她終於又軟著腰肢,俯身靠過去——反正也一回生二回熟了——柔軟的唇在陸無憂的唇上輕輕碰了碰,他警惕地按緊衣襟,賀蘭瓷輕笑了聲,心跳聲微微加快,她按著他的肩膀,一股沒來由的衝動衝破了羞恥,她試探著伸出一點舌尖,在他有些幹澀的唇上潤了潤,甚至差點伸進去。
陸無憂的另一隻手迅速箍住她的腰,呼吸也沉了幾分,剛想勾住賀蘭瓷的舌,理智清醒了一瞬,手漸漸又松開,聽見賀蘭瓷道:“親一下而已,沒想算計你。”
“……你這還不叫算計?”陸無憂低啞著聲音道,“你走了,待會我怎麼辦?賀蘭小姐,你好狠的心。”
他都沒敢造次。
“呃……”賀蘭瓷沒考慮這個,“你忍一忍……早日出獄。”
她把鬥篷又裹緊,起身出去了。
撩完就跑。
陸無憂看著那個纖細又迅速的背影,差點被她氣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瓷,日益會撩她老公。
陸無憂同志,悄咪咪思索了一會君主立憲制。
不做首輔,做首相不知道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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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區發100個紅包給大家!距離換地圖好好談戀愛也不遠了=W=
前兩章我寫得蠻爽的,但還是有點忐忑_(:з」∠)_看到還有人說看哭了,感動ing,總之謝謝大家啦!
感謝Fahrenheit222的3個手榴彈,26401521、貓貓丸子的火箭炮,是飄君呀!、芷月莫笙的手榴彈,白色慕斯吃到飽的2個地雷,和手可摘棉花、盆栽發、不加糖、一隻仙女兔、無憂碰瓷、最愛小貓咪、55323618、我努力不挑食、Shiningstar123、55550081、Liu、一口沙琪瑪、YOYO、dang、七崽、晚風、山雀銜燭、張小奇的地雷。
◎75.七五章
第七十五章
益州一案, 從沈一光之死,到修築堤壩錢銀被貪墨,再到賑災錢糧等零零散散其他的貪汙, 規模數額之大都令人震驚, 至於他們上下包庇, 上敬的對象更是駭人聽聞。
即日, 聖上便已責令益州所有涉案官員停職押解回京審理, 上到正二品的河道總督,下到江安城□□品的經歷、知事,大大小小共計七十八名官員。
可以說, 自順帝即位以來,這樣規模的案件, 幾乎一隻手都能數得清。
益州一應事務暫交由其他不涉及此案的官員管理,或從臨近的州府調派人手,另外朝廷也已任命了部分新的官員,攜著賑災糧餉一並奔赴益州——值得一提的是,原都察院左都御史賀蘭謹即將調任益雲總督,不過他在宮門口跪那一下, 人又病了, 一時半刻估計還不好赴任。
三司原本要開始忙著京察,現在也全部歇了,上下都在整理益州往年的卷宗,往來的奏疏,每年呈報給戶部的賬目等等,與陸無憂所提供的證據及後來陸陸續續又有人呈交的罪證一一比對。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門口,時不時都能看見探頭張望的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