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瀾渾身一僵,笑聲涼絲絲的,「趙凡音,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像是被燙到一般,往後縮了縮,「我有夜盲癥……」
「哦,夜盲癥……」
我突然被他捆住了雙手,壓向冷硬的墻壁。
「那就這樣教我,趙老師。」
衛瀾的呼吸近在咫尺。
熾熱綿密。
驅散了氧氣,讓我頭腦發暈。
我聽見他的聲音:「我喜歡你。」
心驟然一緊,像被什麼東西攥住。
「什麼?」
衛瀾遊刃有餘,語氣冰冷無情,「這句話,我說的好像一直不標準,你來教我。」
我咽了口唾沫,「很標準了。」
「是嗎?那……」短暫的沉默後,衛瀾問:「我愛你,是這樣講嗎?」
真是……要命……
我深吸一口氣,低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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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瀾止住我的躲避,細細端詳著我的臉。
「輪到你糾正我了,趙老師。
我愛你,該怎麼說?」
這三個字,我已經好多年沒有說過了。
有些難以啟齒。
墻角的掛鐘滴答滴答,和著我的心跳。
片刻之後,我啞著聲音說:「我愛你——」
衛瀾捧著我的臉,命令道:「再說一次。」
黑暗淡去,窗外的月光照亮了衛瀾的身影。
跟夢中的身影重合。
我的眼淚流下來,哽咽重復:「我愛你。」
衛瀾的吻就這樣落下來。
強勢而瘋狂。
讓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
打斷了這個吻。
我們額頭相抵。
衛瀾呼吸急促,從我口袋裏摸出了手機。
昏黃的光照在他臉上,五官清晰,輪廓分明。
那雙眸子燃著瘋狂的欲望。
我看清了來電顯示。
趙文楷。
「分手。」衛瀾啞聲說道,「趙凡音,跟他分手。」
可是我根本不曾跟任何人在一起。
短暫的沉默讓雙方找回了片刻的理智。
我推開衛瀾,「我……我要回學校了。」
衛瀾眼底的希冀一點點破滅。
溫柔的眼神重新歸於死寂。
「趙凡音,你回不去了。」
「你……什麼意思?」
伴隨著輕微的滴滴聲,衛瀾關掉了助聽器。
「我不想放過你,你是我的。」
說完便失控般纏上了我的唇。
憑借著天賦和本能,在我快要喘不上氣來的時候,恰到好處地給我留一處喘息的時機,繼而故技重施。
像玩弄垂死掙扎的敵人,遊刃有餘。
顯然是在報復我剛才的遲疑。
我氣喘籲籲地叫停,「衛瀾,你把助聽器戴上,我有話跟你講——」
他帶著我的手鉆進了襯衣,「這樣講。」
指尖觸及之處,是他隆起的肌肉線條。
仿佛燃燒的炭火,滾燙攝人。
他盯著我的眼神,像虎視眈眈的餓狼。
年輕又充滿欲望。
我近乎慌亂地解釋,「我沒有男朋友,剛才是騙你的,對不起——啊——」
衛瀾抱著我翻了個身,脫掉了襯衣。
「你嘰嘰咕咕地說什麼,看不懂。趙凡音,抬頭看前面。」
我看到了玻璃窗裏的倒影。
兩道影子隨著霓虹的變幻,漸漸融為一體。
濕潤的手指輕輕滑過我的臉頰,衛瀾語氣很輕,「我隻知道,你喜歡我,這就是證據。」
身體在他的觸碰下輕輕顫抖著。
那雙靈巧的手指精準地尋到了我的死穴。
緊緊用了一秒,就將我拋入高高的雲端。
我根本無法拒絕衛瀾帶來的歡愉。
喝醉了的衛瀾發了瘋地折騰我。
我不由得失聲求饒:
「衛瀾……你輕一點——」
他像一頭饜足的孤狼,慵懶地瞇了瞇眼,「你說什麼?老公聽不見……」
「真可惜……今晚什麼都聽不見了……」
5
這一晚,我夢到了從前。
剛認識衛瀾的時候。
他聽力不太好。
總是靠在窗邊,孤僻冷漠。
班裏的同學喜歡偷偷捉弄他,在他背後貼條,罵他小聾子。
我也喜歡背著他說話。
趁著下課,所有人吵吵鬧鬧的時候,貼在他耳邊,小聲說:
「衛瀾是我最喜歡的人。」
甚至因為他聽不見,還敢大放厥詞:「趙凡音將來要把衛瀾娶回家。」
後來某一天,衛瀾回過頭,語氣生硬,「你說了一個學期,還沒夠?」
我這才發現,他另一隻耳朵戴著助聽器。
很多年後的這個夜晚,我被衛瀾扣在落地窗前。
說這句話的人,變成了衛瀾。
「衛瀾是趙凡音最喜歡的人,騙人的當一輩子小狗。」
他的吻小心輕柔,到最後,隻剩下哀求。
「趙凡音,我有錢了,真的不會拖累你,別丟下我,好不好?」
可是,倘若他知道,當初我把他賣進遊戲公司,換了二十萬,他還會喜歡我嗎?
一覺醒來,衛瀾不知所蹤。
打開手機,衛瀾的名字剛剛登頂熱搜——
他要與公司解約。
下麵議論紛紛:「好好的,為什麼要解約啊?」
「應該是有女朋友了,『天鼎』公司的所有職業選手禁止談戀愛,你們不知道嗎?」
「當年拆了好多CP,據說手段都挺極端的。」
「可是我哥剛奪冠,事業發展最好的時候,為什麼啊?」
「聽說是前任回來了,要復合。聊天截圖為證。」
網友掛出的圖片裏,我的名字公然被安溪爆出。
安溪:「趙凡音當年嫌棄衛瀾聽不見,提了分手。現在衛瀾心軟,她求復合,衛瀾答應了。我希望粉絲能幫幫衛瀾。」
我已經無暇顧及網友的謾罵,緊急給衛瀾打去電話。
他不能腦子一熱,就拋下自己的前程。
可惜,衛瀾的電話一直處於通話中。
我抓起衣服,急忙下了樓。
可是等待我的,是密密麻麻的粉絲和記者。
他們把酒店大堂圍得水泄不通。
我現身的瞬間,一群人蜂擁而至。
「是她,我看過照片,真是前嫂子啊?」
「把安溪姐氣哭的人是你吧?你怎麼有臉回來?」
「滾吧,離我們哥哥遠一點!」
惡意撲面而來。
讓我措手不及。
我擋住刺目的閃光燈,卻被人抓住手腕拉開。
抬頭才發現,是安溪。
她一副老熟人的模樣,苦口婆心地勸道:
「音音,我知道你身上有汙點,跟衛瀾結婚是你最好的選擇。可是我喜歡了衛瀾很多年,我求你……別害她。」
言辭懇切,引得粉絲群情激奮。
「汙點?什麼汙點?」
媒體紛紛把話筒湊過來。
我拼命側過頭,躲避著鏡頭。
對當年之事閉口不提。
那一年的保研名額,隻有一個。
出結果前夕,我被人舉報學術造假。
失去了保送生名額。
再後來,安溪替補成了那一年的保送生。
然而僅僅入學兩個月,她就選擇了退學。
我還記得她當時的話:
「就算浪費掉這個名額,我也不會給你。」
「趙凡音,你喜歡的,我統統要拿走。」
而多年後的今天,安溪變成了弱勢的一方。
當著媒體的面控訴我的卑鄙。
我試圖解釋:「我沒有學術造假——」
安溪無情地打斷了我,壓低聲音問:
「要我把你背著衛瀾,收他公司感謝費的事說出來嗎?」
我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
「我自己跟他解釋。」
「不用了。」
安溪掏出了手機。
上面顯示已經通話三分十八秒。
通話對象是衛瀾。
安溪舉起電話,輕笑著問:「衛瀾,你聽清楚了嗎?」
「清楚了。」
冷淡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我的心狠狠墜入了穀底。
回過頭,衛瀾戴著帽子和口罩,安安靜靜地站在人群之外,看著我。
他掛掉電話,用清晰平靜的聲音說:
「趙凡音,過來,親自跟我解釋。」
我愣在原地。
像個小醜一樣,忍受著眾人嘲諷的目光。
近乎崩潰。
衛瀾撥開人群,站在了我面前。
媒體瞬間舉起攝像機。
閃光燈此起彼伏。
「你收了二十萬。」
衛瀾說。
我死死咬著唇,眼淚砸在了手背上,「嗯,我……給自己交了學費,不過我已經攢夠了,會還你,對不起……」
安溪勾起了一抹笑,低聲說:「衛瀾,公司那邊我拖著,沒必要為了她毀掉自己。」
我沒有反駁,靜靜等著衛瀾罵我惡心,再次失望離開。
衛瀾沉默地牽住了我的手,語氣平靜:「成,知道了,回去吃早飯。」
現場眾人都傻了眼。
「你瘋了?!」安溪的聲音尖銳刺耳,「你難道沒聽明白嗎?你這些年吃過的苦,全拜她所賜。
她都把你賣了,你還幫人家數錢呢。」
衛瀾把我拽到身後,眼神又沉又冷,
「二十萬就二十萬,我賺錢就是供她花的,她拿來上學怎麼了?」
四周傳來倒抽冷氣的聲音。
衛瀾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
他瘋了。
扔掉了自己的前途。
與公司解約,勢在必行。
安溪慘白的臉隨著閉合的電梯門,消失在視野裏。
衛瀾回過頭,對上我濕漉漉的眼睛,嘖了一聲。
「趙凡音,缺錢你早說啊,我還能不去?」
「早知道這樣,第一年打比賽就給對面殺穿。獎金有十萬塊呢。」
我的眼淚刷得就落下來。
這些年來壓抑在心底的愧疚和委屈,頃刻間迸發。
電梯在慢慢上升。
衛瀾低下頭與我接吻。
在到達頂層的那一刻,旭日噴薄而出。
通紅絢爛。
我聽到了衛瀾的低語:
「有我在,不用怕。」
6
傍晚的時候,窗外下起了雨。
密集的雨滴敲打在落地上,帶來寧靜祥和的旋律。
我睡了很久,起床時,衛瀾正系著圍裙在廚房裏做飯。
他的手機扔在桌子上。
有人剛剛打過電話,螢幕跳出一百多通未接來電。
是衛瀾的經紀人。
我想起當年第一次接到對方電話的時候,場景跟今天一樣。
窗外風雨交加,蒸騰的水汽在窗戶上凝成一層薄薄的霧。
衛瀾在做飯。
經紀人在電話裏逼我跟他分手。
「衛瀾會成為有史以來最耀眼的天才,如果你不答應,我保證,衛瀾永無出頭之日。」
彼時我剛失去保研名額,面臨處分和退學。
對方言之鑿鑿:「趙小姐,你連自己都保不住,怎麼給衛瀾更好的生活?他有更好的未來,甚至將來某一天成為萬眾矚目的明星,你不再配得上他,反而會成為他不堪提起的過往,汙點,絆腳石。
一個平庸的前女友,對他來說就是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