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我跟傅東霖皆是一怔,兩相對視。
‘這算眉來眼去?’
‘誰知道?’
「還敢?今天必須得把你們父母叫來談談!」說著,老許開始翻起了電話本,表現得很是痛心疾首。
我努力想適應回高中生的身份,做出一副後怕的模樣,但試了幾次還是面色如常。
傅東霖抿著唇,顯然也是如此。
自從浸淫社會工作多年後,我們早就雙雙練成了厚臉皮,叫家長什麼的,除了心底有些怪異,完全激不起一絲羞愧。
更何況,昨天我們還是天雷勾地火就差最後一步的年紀。
老許沒有見到自己意料中的場景,翻電話本的手也暗搓搓停頓了下,隨即語重心長道:「學校本來最近早戀就抓得嚴,更別說你們今年高三,實在應該將學習放在第一位才是。」
話落,他失望地搖搖頭又在電話接起的時候展露一絲笑顏,「你好,請問是白禾嘉的家長嗎?我是她班主任……」
果然,成年人都是不容易的,老許這般也隻不過是想保住自己的鐵飯碗。
待到父母到來與老許談話後,我跟傅東霖交換了下眼神,達成了共識。
我率先開口道:「老班,我們知道你在擔憂什麼,你也聽我們爸媽說了,我跟傅東霖是穿開襠褲長大的好朋友,而且今天的事我們也不是故意的,放心吧,我們絕對不會給你添麻煩。」
傅東霖也跟著附和,「沒錯,想太多反而會讓事情變得更複雜,高三班級的任務本來就重,你也別給自己太大的負擔。」
說完他還輕輕拍了拍老許側臂,「沒什麼事的話那我們就回去上課了,耽誤太久也不好。」
鬼斧神差地,老許緩緩點了點頭,「你們能意識到我不容易就好,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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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此,傅東霖朝我抬了抬下巴,單手插兜,「走了。」
那一瞬間,少年修長的身影逆光而行,烏髮邊緣都被渲染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我迷茫一怔,才回神想起眼前的傅東霖已經變回了十七歲少年蓬勃的模樣。
而他眼中的我迎著光,束著高馬尾,一身整潔的校服,素面朝天的臉帶了點嬰兒肥,是青春洋溢的味道。
出了辦公室,傅東霖在空無一人的樓道抬手將我的脖頸卡進他的臂彎中,桃花眼尾微微上挑,唇邊多了幾道小褶,又痞又壞。
「好朋友?是能親嘴的好朋友?」
「……」
這傢夥永遠帥不過三秒。
我無言,推了推他,沒推動,隻好維持被環抱的姿勢看他,隨即起了壞心思逗他,「傅同學可不要亂說話,誰跟你親過嘴?」
果不其然,傅東霖急了,直接將我堵在角落,兇得像隻惡犬,「老子都把命掏給你了你想不負責?是誰說要攤牌了的?」
「……」
「白禾嘉!你別裝!」
聽著走廊裡傳來的瑯瑯讀書聲,我隨意撥了下耳邊的碎發,語氣無辜,「拜託,人家還有三個月才成年誒,你這麼兇讓人家負責真的好怕怕哦。」
說完,不禁我自己要嘔出來,就連傅東霖都露出一副嫌惡的表情,接著就被氣笑了,「你玩我?」
「……」
「逗我好玩?嗯?」
望著那雙危險的眼眸,我莫名慫了下,捧住他的臉就親了口,「還行。」
「白禾嘉!」
「幹嘛?」
「再親一口。」
「想的美!」我翻了個白眼,這下倒是輕而易舉地將他推開。
傅東霖倒也不惱,還噙了抹笑。
隻是我們轉身下樓時,均愣在了原地,然後同時舔了舔唇,道:
「爸,媽。」
(二)
這個世界有什麼比上一秒還信誓旦旦跟老許保證倆孩子絕對不會有一腿,下一秒回來拿東西就撞見倆孩子樓道調情還尷尬的事?
樓道不大,所有人都聽到我媽的小聲嘀咕。
「真是紗布擦屁股,給老娘漏了一手。」
「……」
我爸倒比較鎮定,眼神往我倆交握的手瞥了兩眼後道:「什麼時候的事?」
既然都被撞見了,我也沒多想就回道:「昨天。」
「昨天?」傅阿姨的表情有些奇怪,「昨天你倆不是吵架了嗎?」
吵架?
細想了下日期,我實在想不起在昨天那個小日子裡我和傅東霖吵了什麼架。畢竟從小不對頭,本就是五天一大吵三天一小吵的狀態,後來讀了大學才好了許多。
不待我問,傅東霖就忍不住發話了,「媽你這話說的,吵架怎麼了,那就是培養感情搞搞情調,你跟爸不也經常……」
「傅東霖!你再瞎說!」傅叔叔打斷他的話,然後將小臉一紅的老婆摟進懷裡,隨即看向我,露出一絲擔憂,「禾嘉啊,有什麼委屈一定要告訴叔。」
「……」
傅叔叔這話是真不把自家兒子放在眼裡啊。
眼瞧著下課時間快到了,我鬆開傅東霖的手,很是板正地回:「叔,我不委屈,傅東霖除了脾氣爛點其他都還行。」
無視邊上少年的不滿,我抬了下手腕垂眸繼續道:「而且這裡也不是說話的地方,要不回去後我跟傅東霖再好好交待,早上已經曠了兩節課,待會兒再被人看到影響可能不太好,叔叔阿姨還有爸媽都不想又被請到辦公室喝茶吧?」
此話一出,我爸媽跟傅叔叔傅阿姨微微一愣,卻說不上來的滿意。
「還是禾嘉想得周到。」
「那我們現在就去拿手機。」
話落,我媽跟傅阿姨挽起手臂就往老許的辦公室方向走。
隻是經過我時,我媽悄悄往我耳邊說了句,「最近去哪裡報了補習班,口才進步不少啊。」
我笑瞇瞇不說話。
還能是哪?
人稱社會大學。
所幸我爸媽跟傅叔叔傅阿姨都不反對我和傅東霖談戀愛。
我媽甚至已經開始跟傅阿姨以親家相稱,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隻不過在傅阿姨那一聲聲小兒媳中,我漸漸感到了絲惶恐。
不是空穴來風。
在適應校園戀愛的第六天,我跟傅東霖又吵起來了。
原因簡單無他,就因為那天我忘了做作業老師又急著收,然後秦澤十分好心地將自己的作業本攤開讓我抄了一抄。
作為感激,我禮貌性地掏出一顆糖謝謝他。
好巧不巧就被傅東霖給瞧見了。
「白禾嘉,你幹嘛呢?」
「寫作業啊看不見?」
「那你為什麼給秦澤糖?」
我從奮筆疾書中抬頭,揪了揪他衣袖,小聲道:「他的作業借我抄,我就感謝一下。」
說實話,作為成年人,對於抄襲我是極為不齒的,但抄作業……當急著交作業腦袋空白時,還是作業本的主人攤開放到你面前任你抄的話我承認,有種不可描述的魔力。
然而傅東霖並未發現我的奇異的羞恥感,瞇著眼睛怒道:「你拿的是我給你的糖!」
說到這個我就無語,隻因為我幾天前說了句想吃糖,傅東霖隔天就往我桌洞塞了滿滿五彩斑斕的糖果,也不管吃這麼多會不會蛀牙上火。
因為太多,我還分了些給前後桌,那時候他都沒生氣,怎麼到秦澤這邊就兇起來了?
「那麼多我吃不完,而且就分了他一顆,傅東霖你怎麼突然小氣起來了?」
「我小氣?」傅東霖怒極反笑,「因為你說想吃糖,我跑了十幾家超市才買到這款糖,怕你不夠吃還全買下來了,你說我小氣?」
聽到這話,我心就虛了,動了動唇想哄他,結果秦澤在我倆之間來回對望,然後拿著糖道:「原來是他送的,那還你吧。」
我眉心跳了跳,接不是不接也不是,即便有些惱怒秦澤突然插話,但剛剛交作業總歸是他幫的忙。
於是牽強地扯出一抹笑想緩和一下尷尬的氣氛。
結果耳邊傳來傅東霖的冷笑,當冰冷的目光與那晚在床上讓我滾下去是無異時,一瞬間,我感覺自己變麻了。
雖披著少年的外殼,但裡面那根芯總歸是二十六歲的傅東霖。
在他眼裡,秦澤是我前任,不爭的事實。
解釋其實跟秦澤談了半年的假戀愛?
可是又不甘,不甘心他周圍總是圍繞著一群異性,有甚者還讓我離他遠一點。而我卻在知曉自己隱晦的心思後偷偷酸個不行。
所以在秦澤問我想不想試一試傅東霖的心意時,我猶豫著答應了。
知道我突然跟秦澤談起了戀愛,傅東霖將近四個月沒理我。
後來不經意在我媽面前提了一嘴不喜歡秦澤後,他才漸漸往我家走動。
期間種種,讓我認為他也喜歡我,於是在某天晚上,我宣佈分手,在朋友圈發了條喝酒的視訊,僅傅東霖可見。
他也意料之中地來了,我主動攀上他的手,他也樂得吃我豆腐,彼此心照不宣。
出酒吧的時候,一切都還順利,隻是路上,他就頻頻接到電話。
一道堪比一道嬌滴的女聲頻頻喊著,「傅醫生,我心口痛,怎麼辦吶?」
耐於職業素養,他沒法直接掛掉。
「傅醫生」喊得我頭痛,索性在他動情仰頭吻我時,在他看不見的角度,我神色清明地呢喃了句「秦澤。」
他用力咬了下我的唇,胸膛微微浮動,「你們睡了?」
就著想讓他嘗嘗我嘗過的酸溜滋味,我沒回,隻是眉眼帶笑地系好領帶,撫上他的眉骨後騎上他的腰腹。
他明明想要,面露潮紅,可就是那雙眼冷得出奇。
「玩夠了就從老子身上滾下去!」
我以為那晚過後,他再也不會想理我,我們沒有以後了。
但地震來了,他還是不顧危險重新跑上來找我。
我以為這是上天垂憐我倆,給了一個彌補青春遺憾的機會。
不過現在看來並不算是,至少我們之間看不見的問題依然存在。
我一直沒回答的那個問題,想來傅東霖心裡還是有疙瘩的。
解鈴還需系鈴人。
愛情這玩意兒,一旦遇上兩個強勢的人,要長久安穩走下去,隻能其中一個率先學會包容和理解。
如果是十七八歲的我,絕對會不管不顧跟他強到底。
上課預備鈴已經敲響。
歎了口氣,我接下秦澤還回來的糖揣進兜裡往班門口走,最終在較為偏僻的花圃裡找到繃著臉的傅東霖。
見我過來,他斜了眼又移開,嘴裡嘲諷道:「呦,居然逃晚自習來找我呢?」
我無語,走到他面前停住,睨他,「傅東霖,你別跟我陰陽怪氣。」
聞言,他坐在長椅上的腿微動,翹著二郎腿,「我哪裡敢啊?你可是乖寶寶,秦澤把作業捧到你面前就馬上趕著抄,還拿糖送人家……」
「打住!」我揉了下眉心,在他旁邊坐下,「糖也拿回來了,我以後自己的作業自己做,就是沒做也不抄人家的行了吧?」
傅東霖瞥了我一眼,坐遠了些,淡淡道:「敷衍。」
我暴跳,「哪裡敷衍了?」
為了哄他我都作出那麼莊重的承諾了竟然還說什麼敷衍。
正當想聽聽到底哪裡敷衍時,傅東霖卻冷哼了聲,扭頭仰面看向屋簷角落上的鳥窩。
我壓了壓怒氣,「傅東霖,你寧願看鳥都不理我?」
傅東霖還是不為所動地看鳥。
去他麼的包容理解,我得先自我降解一下火氣,不然又得吵起來。
想著,我站起身準備找個地方冷靜冷靜。
下一秒,腰身被一條有力的手臂圈住,低呼一聲,整個人就已經被少年抱入懷中。
在他開口前,我下意識地挪著屁股調整了坐姿。
現在那個地方可不興坐啊。
傅東霖頓了頓,眼底的冰冷不知何時早已化去,隻剩無盡的哀怨。
「就不能再討好討好我?我都快氣消了。」
我滿頭黑線,糾正他,「這叫哄,說什麼討好那麼難聽。」
「哄?」傅東霖挑眉,有些新奇。
「嗯。」
「那你再哄哄我。」
我推開他湊近的臉,面無表情,「你怎麼這麼理直氣壯?」
「怎麼不?我佔理,氣勢當然壯。」
「……」
「白禾嘉。」
「幹嘛?」
「你怎麼不說話?」
「你讓天晴了。」
「嗯?」
「我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