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夠了就從老子身上滾下去。」
男人性感的嗓音微啞,面露潮紅,卻依舊掩飾不住眼神裡的冷意。
我撫著他眉骨的指尖一頓,突然有種索然無味的破敗感。
收回跨在他腰腹的腿,翻身下床。
隨手撈過地上被揉得極皺的襯衫,我蹙了下眉,嫌棄片刻還是穿上,將紐扣從上到下系得嚴實。
就在要離開的時候,身後的男人再次開口。
「白禾嘉,解開。」
聞言,我回頭,隻見男人的雙手還被綁著無法掙脫,手腕轉動間,是摩擦生成的紅。
我冷笑,語氣並不友好,「傅東霖,你別裝,解這個對你來說不是小菜一碟?」
明明趁我失戀勾搭我的是他,箭在弦上讓我滾的也是他,混跡情場的大魔王,裝什麼純情小奶娃?
然而傅東霖對我的話恍若未聞,緩緩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若不是太瞭解他什麼德行,我恨不得直接扭頭就走。
可我還是繃著臉上前給他解開了領帶,然後居高臨下睨他,冷冷道:「夠了?」
傅東霖坐起身,薄被從結實的腰腹滑落,堪堪蓋住那羞人的一方。
我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隻見他幽幽抬了下眼皮,抓過床頭櫃上的眼鏡戴上,扯了扯唇角。
整一個斯文敗類,模樣怪會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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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想著,手腕就被握住,身子猝不及防地撞進他的懷裡。
「還來?」
我有些惱怒,使勁推了推他的胸膛,沒推動。
於是忍不住大聲朝他嚷了起來,「不是讓我滾?傅東霖你賤不賤?」
或許是賤字觸發了他的神經,他的目光又冷了下來,手肘卡著我的脖頸,呼吸略顯沉重,一字一句道:「白禾嘉,你剛剛親我的時候喊誰的名字心裡沒點數?」
聞言,我原本掙紮的動作頓了下,眼底微暗。
我有數,而且還是故意的。
可我依舊不甘示弱,看著他的眼神睥睨又嘲諷,「不是沒有你行情好麼?從酒吧到你家,電話短信不間斷,怎麼,是不是拒絕了嬌滴滴的美女後悔了啊?」
兩相對視間,誰也不甘敗下陣來。
我和傅東霖從穿開襠褲時就認識到了現在,相處模式用難聽的話來說就是水火不容,說是冤家都不為過。
偏偏誰也沒想提過絕交,竟也平安無事茍了二十幾年的交情。
今晚,是最不理智也是最不該發生這種情況的一晚。
和他接吻時喊出的名字,是他整個青春時期的死對頭。
兼我交往半年剛分手的前男友秦澤。
就在我們僵持不下時,專屬秦澤的電話鈴聲從客廳傳了進來。
我想起身去拿,傅東霖卻還是摟著我不放,目光緊緊盯著我,「你要敢去拿你就死定了!」
他剛剛都接了幾個女人的電話,不許我去接秦澤的算怎麼回事。
趁其不備,我伸手摁向他的下方,用了用力,傅東霖不禁鬆開手,倒吸一口涼氣,恨恨道:「白禾嘉你是不是女人,懂不懂羞恥?」
「你管我?」我借機逃脫到客廳,尾聲高揚,隨後接起秦澤的電話。
秦澤一上來就問我成了沒。
我望了眼鬆鬆垮垮套了條短褲就跑出房門的男人,平靜道了句沒有。
秦澤似乎有些詫異,「是我打擾到你們了?看你們離開的時候那麼……我還以為……」
「打住!」
我揉了揉略感疲倦的眉心,吐出口濁氣,「以後這件事不要再提,總之這半年謝謝你了。」
秦澤與我談了半年的假戀愛,至於給誰看,那人已然沖到我面前不由分說地搶過手機將電話掛斷。
我懶得計較,隻覺得有些難耐的落寞。
連傅東霖的死對頭都知道我喜歡他,可偏偏隻有他數年來都埋在鼓裡。
是裝的還是真的,恐怕隻有他自己清楚。
如預想中般,他令人模糊不清的話又響在耳畔。
「白禾嘉,你都在我床上了還惦記著秦澤?」
我環手抱胸,也不急著拿回手機,「怎麼,你吃醋?」
話音剛落,傅東霖呼吸急促了下,隨即抬了下鏡框嗤笑,「吃醋?我犯得著吃秦澤的醋?」
看他桀驁不屑的表情,我忽地想起當初秦澤喜歡的女生苦苦追他的場景。
他不喜歡人家,可就是不明確拒絕,大概就是因為秦澤是他的死對頭。
那時候秦澤年輕氣盛,曾偷偷躲在體育器材室落淚,碰巧被我撞上,遞去了兩張紙巾。也因為這件事,秦澤身為班長,那段時間學習上很是照顧我。
傅東霖為此冷嘲熱諷了我一個禮拜。
當時我也問過同剛才一樣的話,眼底帶著促狹的笑意。
「傅東霖,你不會吃醋了吧?」
往事與現今重疊,傅東霖對吃醋的回復沒有任何變化。
我突然就有些累了,力不從心。
用彼此父母的話來講,我們兩個就是死鴨子嘴硬不怕開水燙,倔起來就像不顧會不會紮傷人的刺蝟。
因為太過瞭解對方,反而更容易知道什麼話能往心裡紮得更痛。
我不知道傅東霖究竟喜不喜歡我,但我知道他在乎。
於是我無所謂地笑笑,「那就好,因為我就是惦記秦澤,就是放不下,謝謝你剛才及時止損,我們才沒有做到最後一步。」
果不其然,我剛說完,傅東霖就冷著臉將手機扔在我旁邊的沙發上,「你說得對,追我的女人那麼多,我是犯賤才要吃窩邊草!」
說完,他便風風火火地換了套衣服,風風火火地出門。
就是關門聲極大。
隨意用手背蹭了下眼角,我暗罵一句幼稚,收拾好包也準備離開。
隻是還未走到玄關處,腳下的地板驀地開始晃動起來,有種控制不住的傾斜感隨之而來,原本放置臺上的高腳杯搖搖晃晃地,碰撞著大理石,碎了一地。
地震了,而且震感越來越強。
我勉強走到門前,剛想拽動把手,大門就被打開來,傅東霖修長又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像是跑了幾層樓梯上來,他喘著粗氣,滿眼通紅地拉起我就跑。
身後桌椅哐當的巨大聲響傳來,激起背後一陣涼意。
傅東霖攬著我,交握的手十指扣得很緊。
還沒等我們下樓,整棟大樓已經承受不住地晃動起來,伴隨著呼嘯的風雨聲。
傅東霖前進的腳步停滯,樓梯間的出口已被不知何時砸落的天花板堵死。
我們隻能迂回找了一處三角區域,確保能撐到救援到來。
可石塊砸落時,傅東霖還是轉過身子護在我上方,嘴上還不忘道:「白禾嘉,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你看是你心心念念的秦澤能救你還是我!」
聽到這話,我眨著眼,淚水止不住地往下落,哽咽著問:「你有沒有哪裡疼?」
雖說還有空間,但止不住他有可能會被砸傷。
傅東霖顯然被我滿臉淚痕嚇愣了,倒也不那麼強勢霸道,動了動身子朝我湊近了些,然後彆扭地給我擦著,「哭什麼?」
我撓了下他的手背,瑟縮著身子企圖讓他更舒展些。
就沖他捨命回來救我這點,原本熄滅枯萎的花火又重新燃了起來,快速地長滿了藤蔓。
「傅東霖,我有點害怕。」
聞言,男人立刻嗤笑一聲,而後瞥見我濕漉漉的眼睛抿了下唇角,「這麼矯情,有我在怕什麼?」
我選擇性忽略前一句,繼續可憐兮兮地望他。
「傅東霖,你抱抱我唄?」
「……白禾嘉,我就離開那麼一會兒,你被人換了根芯是吧?」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好不容易營造的溫情氛圍一下子就被打散,我幾乎維持不住特意揚起的嘴角。
「不抱算了。」說著,我便要抽出他緊握我的手。
察覺到這個舉動,傅東霖扣得更緊,瞪我,「白禾嘉,我是誰?」
我實在裝不下去,乾脆抬起下巴輕咬他的唇,又即刻離開。
「傅東霖,我攤牌了,你別想裝傻。」
他瞠了瞠眸,盯著我半晌,忽地罵了句髒話,道:「我就是犯賤!」
下一秒,隨之而來的是他冰涼的唇和溫熱的舌。
口齒交融許久,唇舌緩緩分離時,傅東霖小心翼翼地喘息,「別大口呼吸,保不齊待會兒有餘震,空間變小就沒什麼空氣了。」
話音剛落,四周就開始顫動起來。
餘震真的來了。
我和傅東霖面面相覷,默了默道:「傅東霖,後天體育彩票開獎沒你我不買。」
「……」
傅東霖似乎想說些什麼,但上方驟然傳來幾聲巨響,震耳欲聾。
我蹙了下眉,跟他齊齊暈了過去。
等到再次醒來時,還沒反應過來,我就已經穿著校服坐在了傅東霖的腳踏車後座上。
社區出來有個上坡,傅東霖覺得進度緩慢,於是用力蹬了蹬。
片刻後,我倆蹲坐在路邊看著斷了鏈子的腳踏車大眼瞪小眼。
望著新升的東日,傅東霖晃了晃腦袋,瞇眼打著哈欠,「白禾嘉,我他麼好像做夢一樣。」
我同樣瞇了下眼打了個同款哈欠,「我也是,做了好長一個夢。」
不遠處的包子鋪飄來陣陣香味,我深深吸了吸,接著脫口而出道:「對了,你還沒說明天體育彩票開什麼呢。」
傅東霖自然而然回我,「你是不是傻,猜餘震的機率跟體育彩票號碼能一樣麼?」
「……」
「……」
街道上,一男一女穿著校服的高中生,異口同聲地爆了句國粹。
我擦著額頭不斷流下的冷汗,怎麼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什麼原因,讓我和傅東霖一同魂回高中時代!
(一)
回高中上課的第一天,晨時操練,我和傅東霖無比「光榮」地站在了旗臺上面朝全校師生。
而那記憶中無比熟悉的禿頭校長正站在我們旁邊唾沫橫飛地說著大道理。
「一個學生最重要的就是學習,不能玩物喪志!遲到早退也是很不應該的!啊,我今天在校門口遇到這兩位同學,探頭探腦的也不知道在幹什麼,結果呢,居然爬牆!這讓我很是痛心啊,而且那熟練程度應該也不是一次兩次……」
太陽已經高高掛起,校長還在滔滔不絕地講著,我眨了眨眼,隻見四處散落五彩斑斕的光圈,然後吐了口濁氣。
以前高中不算風雲人物,但好歹也是站在下面吃瓜群眾之一,如今主角換了自己,算是終於體驗了把丟人的滋味。
幸好已經是二十六的年紀,在社會中摸爬滾打幾年,總不至於被訓得面紅耳赤。
就是沒吃早餐有些站不住。
彼時,傅東霖碰了碰我的手背,低聲道:「白禾嘉。」
我懶懶掀了下眼皮斜他,「幹嘛?」
「你說這老頭還要講多久?」
「鬼曉得,我隻知道我快站不住了。」
「站不住?」
傅東霖挑了下眉,直接攬住我的肩膀往他懷裡靠,「有沒有舒服點?」
我扶著他的手臂換了換站姿,點點頭,「好點了。」
下一秒,整個操場寂靜得隻有晨鳥飛過的叫聲和微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
再不濟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齊刷刷曖昧的目光落在我們身上,禿頭校長此時也放下了話筒對著我們吹鬍子瞪眼。
「你們兩個在幹什麼?」
「大庭廣眾之下,眾目睽睽之中,成何體統!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啊!!!」
於是乎,我們被罰站的場地從旗臺轉移到了辦公室。
還被要求間隔一米距離。
「老班,她沒吃飯站不住。」傅東霖說著就要重新扶我。
看了眼班主任老許黑沉的神色,我趕緊給他使了幾個眼色。
‘別過來!’
傅東霖腳步頓了頓,擰眉。
‘怎麼了?’
‘你看他。’
‘他怎麼了?’
‘總之別過來了。’
‘那你撐得住麼?’
驟然幾聲書本拍擊桌面的聲響打斷了我們的交流。
老許也不坐著了,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你們兩個怎麼回事,早上當著全校師生的面摟摟抱抱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還當著我的面眉來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