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絞盡腦汁想啊想,後來我終於想到一個好辦法。
4
當天深夜十一點時,我媽再度打來了電話。
「老公,我下夜班了,你能來接我嗎?」
當那熟悉的聲音再度傳來時,我緊張得手心都在冒汗。
這一次,我沒有猶豫,直接告訴她:「你好,請問你是袁秀梅女士嗎?」
她愣了一下:「是,你是……你怎麼有我老公的電話?」
「你老公徐志強在接你的路上遇到了車禍,現在正在醫院急救。」
我媽一下子急了:「啊,怎麼回事嚴不嚴重啊?在哪家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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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腦子一蒙,我們市區的醫院這些年改過名字,一時半會兒我想不起來。另外,我也擔心她這個傻女人聽到醫院後會迅速衝出廠區。
所以我臉不紅心不跳騙起她來:「昏迷了,剛剛上救護車,還沒確定醫院,要聽從調度安排。你先在廠裡等著,一會兒我們派車過來接你。」
我媽應了一聲後忽然反應過來:「不對,你們怎麼知道我在廠裡上班?」
她的話問住我了,我腦子嗡地一聲……是啊,我怎麼知道的?在她眼裡,我隻是個陌生的救護人員。
幾秒後我大聲說:「你老公昏迷前告訴我們的。」
我媽徹底放下心來:「那你們快去!一定要救救他啊,我們的孩子才兩歲……」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混雜在雨聲中傳來,聽起來悲悲悽悽十分傷心。
我對我媽毫無記憶,可我的骨子裡流著與她同樣的血。所以那股悲愴透過手機刺入了我心裡。
同為女性,我共情不了我爸,但我心疼她。
這個傻傻的女人對感情這麼認真,男人有了小三還這麼維護,結果呢?
男人在打麻將,電話都不接她的,害她慘被變態分屍!
S後還懷著執念,一遍一遍地打電話,殊不知渣男怕得要S。
我越想越悲愴,但不忘叮囑她:「知道了,但電話你別掛,萬一有什麼特殊情況,我們好通知你……」
她快速應了聲:「好。」
此後的十分鍾內,我一直與電話裡的她周旋著。
她不停地追問我爸的傷勢,我回得極少,因為我不懂醫學知識,說多錯多,索性少提。
她一遍一遍地求我救救徐志強,並且追問現在去了哪家醫院。
就在她情緒越發激動,我眼看著找不到借口快穿幫時……
我媽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陌生的男聲:「咦,小袁,你怎麼還不下班?」
「老陳,我家出了點事情……」
我媽聲音漸小,像是捂住了話筒。
沒一會兒我隱約聽見幾個字:「我送你……我知道……」
就在我聽得認真時,電話砰地一聲掛斷了。
5
我驚愕地盯著手機看了一眼後,馬上回撥過去,可是晚了……
像之前一樣,我根本打不回去。
這個來自二十年來的舊款摩託羅拉手機,隻是一部異行空的單程手機。
我媽可以在特定的時間裡打進來,而我卻無法打進去。
我焦急難耐,想象著我媽那邊有可能發生的狀況,但我轉念一想……電話那頭的老陳明顯是她的工友,與她是相熟的。
老陳答應送她,這就表示她這次安全了呀。
我轉頭看向桌上的智能手機和電腦,心思一動搜索起來,可是,搜索到的信息和上次無異。
我尋思著,會不會是時空轉換的某個按鍵還未生效,所以一切還未置換過來?
所以我安安心心地躺下了,我尋思著等天亮再來看看好了。
我原本是想閉目養神就好。
可我太困了,這幾天的電話折騰得我神經衰弱,所以腦袋一挨枕頭,我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等到我醒來時,天已經大亮了。
我盯著窗外的陽光發了一會兒呆後,迅速查看了一下手機。
手機上的時間顯示為 2025 年 3 月 8 日……這個時空的時間平靜如常,一直在前行著。
今天是婦女節,樓下傳來了商家賣力的吆喝聲。
為了圖便宜,我租的是一套城中村的小單間,樓下有超市和燒烤攤,白天晚上都吵得要S。
但此時,這聲音卻讓我慌亂的心莫名有了一些安全感。
比起寂靜恐懼的夜來,這無疑是天籟之音。
我坐起來,揉了揉眼睛,連臉也顧不得洗就打開了電腦。
我再度搜起了二十年前的分屍案新聞,可是搜索出的結果,真的讓我徹底失望。
新聞重新回歸到了第一版,沒有同事的口供,甚至也沒有這個老陳的口供。
我媽莫名其妙地S亡,如同消失在大海中的一個泡沫,消失聲息。
可是不對勁啊!
我猛地搖頭,這個老陳明明與她對話過,甚至還送了她,為什麼沒有證詞?
兇手會不會就是老陳?
這個念頭閃過的時候,巨大的恐懼揪住了我的心,我一下子彈跳了起來。
我一邊洗漱一邊給姨媽打去電話:「我媽當年是怎麼S的?」
「你猜到了是不是?」
姨媽驚訝了一聲,緩慢且沉重地訴說了當年的事。
她說的和之前一模一樣。
我深吸一口氣,原來當前時間在正常前行,可是,記憶卻隨著那通電話的發展在更新。
除了我,他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繼續追問她:「你有我媽當年同事的聯系方式嗎?」
姨媽沉默了一會兒:「以前有,但是是座機,人家早就沒用了,怎麼?你要找他們?」
「嗯,我怎麼才能找到啊?」
姨媽低聲說:「隻有去廠區家屬樓問問,過了二十年了,也不知道還有誰住那邊。」
半個小時後,我已經坐了出租車前往鴻騰機械廠的家屬樓。
6
路上我查了一下過往資料……鴻騰機械廠的家屬樓共有三棟,是 2000 年初的集資建房。
當時僧多粥少,所以採用了搖號的形式,小姨說我爸媽運氣好,剛結婚就搖到了一套。
那套房子在二棟一單元一樓,六十幾平的兩室一廳,當時交了四萬八千元。
小姨說我爸婚前遊手好闲,根本沒存下錢,婆家又摳搜,所以這四萬八裡有一萬是我媽存的,剩下的是外婆外公湊的借的。
那些資料裡的那幾棟樓還挺新,可是現實中的……
我望著那幾棟斑駁不堪、立在荒草中的八層舊房子,隻覺得恍惚。物是人非,它們竟然這麼舊了。
想想二十年前,還是幼童的我也曾住在這裡。可我半點記憶也尋不到了。
我按著小姨給的舊家地址尋了去,我家位於堡坎之下,光線不太好,大白天瞧著都陰沉沉的。
那戶人家早換了主人,但家中沒人,我怎麼敲都沒人應。
我出來晃了一圈,看到了一個坐在角落曬太陽的老頭。
他瞧著最少有七十歲了,正用驚訝的眼神看著我。
大概覺得我是那種在樓道上貼小廣告的吧?
我主動上前詢問起來:「請問袁秀梅和徐志強以前是住這裡吧?」
「你找這家人?徐志強調到別的廠後就搬走了,搬走十幾年了,你是他家什麼人?」老頭雖然老了,但是質問我的聲音很大。
「我是他家的遠房侄女。」
「遠房侄女?」他冷笑了聲,「確實夠遠的,搬走那麼久都不知道。」
他們絲毫沒有懷疑過我的身份……
我苦笑起來,我看見年輕時我媽的照片。她生得濃眉大眼漂亮得很,而我,低眉耷眼的像我那個不爭氣的爸。
我摸出包裡早就買好的中華煙,遞了一包過去,向他打聽起了袁秀梅的事。
老頭明顯有些忌諱,後來他老伴走了過來,老兩口才你一句我一句說了起來。
原來他們也是鴻騰機械廠的退休職工。
他們的說法與我已得的信息無異,就是我媽在下夜班後被變態S人分屍,現在都沒找到頭,也沒找到兇手。
老兩口很是唏噓,連聲說我媽性格好,活潑熱情,是個好人。
老太婆唉聲嘆氣:「好人沒得好命!可憐了小袁那麼年輕就沒了。」
老太婆說完後,站起身來,說爐子上還煮了東西,她要先回去了,隻剩下老頭坐在原地。
此時,正好是詢問關鍵信息的時候,於是我問了起來:「大爺,那你知不知道有個叫老陳的人,他和袁秀梅是同事,可能還在一個車間上班?」
這一問,老頭的表情有了變化。
7
他疑惑地看著我,渾濁的眼睛滿是質疑。好半天後,他緩緩搖了搖頭:「不認識。我們不是一個車間的。」
我失望極了。
與他告辭後,我又找了小區其他幾人打聽情況。
要麼是後來搬來的,要麼雲裡霧裡啥也不知道。
此時已是正午,陽光正好,我置身其中卻覺得後背發冷。
我感覺自己置身於一個巨大的漩渦中,已經分不清方向了。
想要查清二十年前的案子何其困難,警察都沒查出來的事,我如何能夠?
絕望席卷了我的心,一時之間,我毫無對策,隻能一步一頓走向了公交車站。
我在那裡站了好半天,忽然想到,要不然問問鴻騰機械廠的退休辦或者是人事部?
他們肯定有職工的全部信息,找到姓陳的還不是舉手之勞?
可當我按著網上搜來的電話打過去時,那兩個號碼全是空號。仔細一搜,滿心寒涼……鴻騰機修廠幾年前就倒閉了。
早就沒有這個單位了,人員全都安置去了其他廠或者市裡的退休辦。
再想去查得費些工夫,要麼通過警方,要麼在市裡有熟人。
這兩樣,我一樣也辦不到。
我隻嘆時過境遷,過去的歷史早就被蒙上了厚厚的灰塵,難以看清。
難道,我要生生守著我媽從二十年前打來的求救電話,視若無睹,看著她一遍又一遍地殘忍S去嗎?
我拖著如同灌了鉛的步伐走到公交站,坐上了回出租屋的車。
一時間,我腦子裡亂亂的,如同理不清頭尾的線團,茫然失措。
回到家後睡了整整一下午,天黑後我接到了小姨的電話:「找到那些同事了嗎?」
我失望地說:「沒有,打聽不到。隻找到了老房子對門的鄰居,但沒打聽到什麼……」
小姨咦了一聲:「對門鄰居?是不是姓陳那家人啊?那時姐姐叫他老陳,那個人和她一個車間的。」
「什麼?」我猛地從床上坐起,「那個人是老陳?」
「是啊,當年他四十多歲,是我姐他們車間的,業餘跑黑車,人直爽熱情,很愛幫忙的。」
我腦袋裡嗡嗡直響,一道白光閃過,像刀一下劈開了混沌的思緒。
原來他就是老陳,原來兇S案當晚最後與我媽說話的就是他。
那他要麼是兇犯,要麼是目擊證人!
要不然,怎麼會心虛至此,既不敢提供證詞,也不敢在二十年後表明身份。
我飛快掛了電話,換上了出門的衣服,用最快的速度再次趕往鴻騰機修廠的家屬樓。
晚上十點,我敲開了他家的房門。
他家昏昏暗暗的,散發著一股難聞的煙臭味,正在看電視的他驚訝地看著我:「怎麼又是你?」
「我來找你問點事。」我不由分說擠進了門縫裡。
他明顯有些緊張,趿拉著拖鞋跟上我:「問啥?給你說了好多次,徐志強搬走了,我也不知道他搬哪去了。」
「我是問袁秀梅的事。」我轉過身來,直勾勾盯著他。
8
他渾濁的眼睛看向我,一派茫然之色:「袁秀梅?上午給你說了,她S了好多年了嘛。」
坦白來說,他的眼睛裡,我看不到特別的神情。
他似乎一直在驚慌,但卻沒有因為袁秀梅而特別驚慌。
此時的我並不篤定。
所以,我決定來句狠的:「2005 年 8 月 13 號晚上,你是最後一個見袁秀梅的人,是吧?」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你到底是誰?」他SS瞪著我。
我走過去,SS盯著他,甚至怕他躲,伸出手準備去抓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