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淮嘆了口氣,往杯子裡插了根吸管,送到簡松意唇邊:“含住。”
簡松意勉為其難地貢獻了點吸吮的力氣。
等他好不容易施恩般地喝完,柏淮又拿出兩片藥:“張嘴。”
雖然懶,但也聽話,乖乖張嘴,露出一點兒紅紅的小舌尖。
如果不是知道某人今天會有一場自我毀滅的浩劫,柏淮大概會趁機欺負欺負,但是想到簡松意即將面對什麼,柏淮就有些不忍心。
因為這份不忍心,就連昨天晚上簡松意主動熱情成那樣,柏淮都忍住了沒碰他。
就是生怕再給烈火添一把柴,某人醒來後會直接原地爆炸。
喂他吃完藥,又給他擦了擦嘴,才重新把他塞回被窩,掖嚴實:“再睡會兒吧。”
簡松意蹭了蹭被子,抱怨道:“頭疼,膝蓋疼。”
膝蓋疼是簡松意自己昨天非要鬧,他攔都攔不住,至於頭疼……
柏淮揉了揉他腦袋:“再睡會兒就不疼了。”
可是簡松意被這麼一折騰,卻精神了些,睡不著了,微微睜開眼,看向他:“剛才家裡是不是來人了?怪吵的。”
柏淮頓了頓,措辭避開關鍵部分:“嗯,剛才楊嶽他們來了。”
“他們來幹嘛?”
“代表全班同學送上生日禮物。”
簡松意餘光一瞥,果真瞥到了床頭上的一個禮盒,應該是柏淮剛才拿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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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半撐起身子,想拿過來瞧瞧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柏淮有點不放心,他總覺得楊嶽和徐嘉行今天像是來公報私仇的,於是伸手摁住禮盒:“要不再睡會兒?”
簡松意扒拉開他的手:“你是不是嫉妒?我告訴你,你松哥人緣好,是這麼多年積攢下來的,你嫉妒不來,也羨慕不來,讓開,別擋著我拆禮物。”
然後嘚瑟地把盒子拿到了跟前。
盒子用綢緞包裝得十分精致典雅,看上去就很昂貴。
簡松意覺得這群人還算有良心,自己平日裡待他們不薄,他們也都還記著。
畢竟楊嶽和徐嘉行送柏淮都是送的一萬塊的球鞋,那送自己,起碼也得送個24k純金等比小雕像。
這麼想著,簡松意生出了些許期待,翹著唇角,懶洋洋地拆起包裝。
解開彩繩,剝開綢緞,打開盒蓋,blingbling閃耀奪目……?
這烏漆麻黑的是什麼玩意兒?
簡松意愣了愣。
然後看到標籤——“XX牌仿真假發(男士)”
……
假發?
兩頂?
兩頂蓬松自然烏黑發亮的假發?
簡松意手不自覺地抓了抓自己一頭炸毛,挺茂盛的啊。
他目光呆呆地挪到盒子另一個角落。
一沓紙,整整齊齊。
或許,是全班人感人肺腑的真情表白?
那也行。
禮物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
簡松意懷揣著最後的希望,拿起一張紙,定睛一看。
白紙黑字,赫然寫著:
【松哥語錄:可以說我不好,但是不準說我男朋友不好,不然見一次揍一次。】
密密麻麻,寫了十遍。
簡松意升起了一種不好的感覺,他放下,換一張。
另一種字跡,松哥語錄……
再換一張,還是松哥語錄……
再換一張……
……
簡松意沉默了。
上了鎖的大腦,被一句又一句松哥語錄解開了封印。
他想起來了。
他喝多了。
他當著全班人的面伸手要抱抱。
他在大庭廣眾之下自認小松鼠。
他認完小松鼠他還咬了柏淮。
他咬了柏淮還不準圍觀群眾走,非要讓別人坐下來聽他誇自己男朋友,聽完了還要別人默寫十遍,返校檢查。
……
短暫又漫長的沉默。
簡松意平靜地放下盒子,掀開被子,起身,下床,走到窗邊,打開窗戶,長腿一跨,踩上窗臺。
柏淮連忙從後面攔腰抱住,抱了回來,壓到床上,挑眉:“想讓我當鳏夫?”
簡松意面無表情,心如死灰,連反抗的欲望都沒有。
他從小到大最愛面子,這麼多年,裝了多少逼,吃了多少苦,承擔了多少不為人知的帥氣,才凹出來的逼王人設,如今就這樣毀於一旦。
他一拳一腳打下來的江山,就這樣沒了。
就因為一個柏淮。
果然,紅顏禍水,美色誤國。
想到這兒,他絕望地閉上雙眼。
“柏淮,給我個痛快吧,然後從此忘了我,我們兩不相欠。”
柏淮昨天晚上想好的,今天一定要以安撫為主,絕對不逗某人,也絕對不火上澆油。
然而看著簡松意這樣,還是沒忍住輕笑了一聲:“那可能不太行,我下不去手,也實在忘不掉你。”
簡松意毫無生存意志:“那你放開我,我自己來,你實在忘不掉,就準你陪葬。”
柏淮又心疼,又想笑。
低頭親了親他眼角,柔聲哄道:“不至於,沒那麼丟人,他們答應了我的,不會再提這事,我也保證不提,就當沒發生過,行不行?”
話音剛落,手機響了。
簡松意偏頭一看。
楊嶽:松哥,新婚快樂,成人快樂,祝你和柏爺百年好合。生日禮物是我們全班人的心意,禮輕情意重,希望你能喜歡。——愛您的一班學子。
……
簡松意開始找刀。
叮咚,手機又響了,還是楊嶽。
【哦,對了,松哥,假發下面還藏了一個小禮物哦,是我個人專門給你準備的,千萬不要漏掉哦!】
簡松意覺得,反正自己死意已決,那不如死個明白。
於是側身,偏頭,伸出手,勾過盒子,拎起假發,抖了抖。
然後“吧唧”一聲。
一個正方形的鋁箔小袋子,掉了出來。
超薄,螺旋,草莓味。
簡松意:“……”
柏淮:“……”
柏淮覺得,楊嶽如果被簡松意打死了,自己願意幫忙收屍。
他看著簡松意逐漸從脖頸處彌漫起來的紅色,生怕自己男朋友原地羞憤自盡,連忙一把摁住那個小袋子,放進衣兜。
然後親了親紅通通的簡松意:“乖,我們剛才什麼也沒看見。”
“……我看見了!我他媽又不瞎!”
“你沒看見。”柏淮一本正經。
“滾。”簡松意暴躁地一把推開柏淮,“你讓開!”
然後站起身,從房間角落拎起一個棒球棒就往外走去。
柏淮伸出胳膊,攬住他的腰,摟了回來:“穿著個皮卡丘的睡衣要去哪兒?”
昨天晚上鬧著要穿超萌皮卡丘睡衣的簡松意同學,此時此刻滿臉殺氣,語調冰冷:“殺人滅口,在場30人,一個都不留。”
“殺三十個人,太辛苦了,我怕你累著。”
簡松意聞言,抬頭,看向柏淮,一臉認真嚴肅:“柏淮,你愛我嗎?”
“我愛你。”
“那我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殺了我,一個把他們全殺了。”
“那好,你先睡一覺,睡醒了,我就回來了。”
柏淮說完,深情地親吻了一下他的額頭,然後接過棒球棍,轉身開門,似乎真的要去為愛殺人。
“給我回來!”
柏淮回來了。
簡松意知道自己完了。
氣無可氣,自暴自棄地蹲下身,把自己團成一個球,埋著腦袋,隻露出兩個紅紅的耳朵根。
柏淮把球抱起來,放回了被子裡。
簡松意就著被子縮進去,雙手捂臉,弓起背,蜷起腿,膝蓋抵上手背,盡職盡責地當一隻小蝦球。
他就是一隻小蝦球,他不配做人,他不願意面對這個世界,不願意面對到底發生了什麼。
別問。
問就是丟人。
真的太丟人了。
他簡松意這輩子沒這麼丟人過。
死了算了。
啊啊啊啊!
他怎麼能賣萌要抱抱!
他怎麼能理直氣壯地說“我就是小松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