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後來,節假日的時候,他復制了一條群發信息,隻發給柏淮,卻沒有得到哪怕一個象徵性的回復,他才知道,柏淮這一走,是真走了。
後來沒人盯著他按時吃一日三餐,沒人在他貪涼的時候把冰水拿走,也沒人再哄著慣著他那些挑剔的臭毛病。
他不太缺朋友,可是再沒有人能夠像柏淮一樣。
後來日子久了,也不知道哪一天,他就把柏淮的微信取消了置頂,然後假裝自己從來沒有這麼一個朋友,假裝從來沒有一個人從他有記憶之時就佔據了他大部分的生活。
然後柏淮又回來了,突然的,毫無預兆的,回來了。
那時候,他是真的很生他的氣。
可是這人太霸道,太不講道理,好像那三年從來沒有缺失過一樣,自己那些喜歡的不喜歡的小毛病,他全都記得。
他對自己太好,自己就舍不得再生氣了。
而這十幾年情意,他原以為早就超越了友情,達到親情。
可是他現在又不太確定。
不確定柏淮,更不確定自己。
他知道自己在意柏淮,可是他分不清這種在意是因為什麼。
他抓了抓頭發,第十次重新輸入。
橫幅突然推送了一條短信。
陌生號碼。
短信內容:我是王海,我從我哥那兒聽說了一些關於柏淮當年去北城之前的事,還和你有關,我覺得你應該有興趣知道。老街芳草巷見,或者貼吧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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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王山有關,和柏淮離開北城有關。
簡松意有興趣,但也沒有那麼大興趣,因為這些事他可以直接問柏淮。
他沒問,是不想讓柏淮再去想這些不高興的經歷,他不怕別的,就怕王家這兩兄弟再出個什麼幺蛾子,讓柏淮再走三年。
那他受不起。
簡松意直接把手機一收,站起身,拎起包往門外走去,等柏淮回來,他就去不了了,所以幹脆早點解決,早點回家,反正王海一個Beta,能上天早就上天了,鬧不出什麼幺蛾子。
走到門口,俞子國叫住了他:“松哥,你去哪兒?”
“今天反正又不上晚自習,我去找柏淮,直接回家。”
“哦,好吧,松哥拜拜,國慶節快樂!”
而柏淮坐在醫務室裡,等著醫生拿葡萄糖的時候,看著聊天界面上方【草履蟲】和【對方正在輸入……】來回切換,抿著唇,淡淡笑著,眼神裡是藏不住的寵溺。
他幾乎能想象出單細胞生物思考高等動物的問題的時候抓耳撓腮的樣子。
想問吧,又害臊,但是不問吧,自己又想不明白,想來想去能把自己愁死,偏偏還是個憋不住心事的性子。
小耳朵通紅,偏偏還要抿著唇,裝淡定,撐面子。
可愛死了。
以至於柏淮一度想先發一個【愛過】逗逗他,但又怕在這種進化的敏感時刻,把小朋友嚇到,一點就炸,不好哄,隻能耐心地等著,看他能問出個什麼問題來。
然而一直等到回教室,也沒等到,甚至那個【對方正在輸入……】都沒了,直接停留在【草履蟲】不動了。
柏淮挑挑眉,快步往教室走去。
今天這問題,簡松意就算不想問了都不行。
小東西都學會吃醋了,難道還想賴賬麼。
然而等他回到教室,卻發現簡松意的座位空空蕩蕩。
他家草履蟲呢?
轉身問道旁邊的俞子國:“人呢?”
“咦?柏爺你咋還在這兒?松哥不是說找你一起回家嗎?”
柏淮的眼神瞬間就冷了起來
從北樓到醫務室隻有一條路,他回來的時候,並沒有遇見簡松意。
他想也沒想,掏出手機給簡松意打電話。
沒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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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外佔地遼闊,位置就相對偏僻,前幾年說一句人煙罕至也不為過,這幾年因為南外倒是帶動了產業發展,後面興起了一條老街,專做學生的生意,再後面就是城郊結合處的民居地,魚龍混雜。
南方城市,多小巷,巷窄且偏,盤踞了不少混混。
所以王海約這個地方,簡松意不奇怪。
他拿出阻隔劑,打算噴個嚴實,然而噴了兩下,隱約聞到了一個不熟悉的味道,尋思著是不是過期變質了,沒再噴,收了起來,轉身走進小巷。
秋日傍晚的南城,天暗得早,天光已然昏暗,幽深的小巷繞著已經開始枯萎的爬山虎,青石地板上,青苔叢生,空氣陰暗潮湿。
簡松意站在巷子口,散漫道:“有事兒快說,有屁快放。”
巷子裡面隻有王海。
簡松意身後卻出現了三個人。
簡松意看見影子,轉身,掃了一眼,看打扮,應該都是附近的混混,帶著口罩,看不清楚臉。
冷笑一聲:“勒索不成,改搶劫了?”
他知道自己是落套子裡了,想來王海估計也是被人指使的。
很拙劣的手段,可是他上當了。
沒辦法,對方抓到了他的軟肋,他自己掉以輕心,怪不得誰。
他扔下書包,轉著手腕,懶洋洋道:“說吧,想怎麼樣,我今天還有事兒,別拖太久。”
王海陰惻惻地笑了一下:“別著急,再等會兒。”
簡松意轉動的手腕頓住了。
他知道王海在等什麼,因為他感覺到了哪裡不對勁,本來被抑制劑壓得很好的信息素,亂了,從體內蹿起了一股讓人顫慄的熱流。
剛才的阻隔劑,被人換過。
還好自己噴得不多。
王海拿出手機,晃到簡松意跟前,笑道:“如果拍下南外校霸簡大少爺發情的樣子,應該會換不少錢吧。”
還沒說完,他的膝蓋窩就被踹了一腳,直接就跪到在青石板上,然後被拽著頭發拎起了腦袋,再狠狠往下一掼,被膝蓋頂上面門。
“你試試?”
簡松意的速度之快,力道之大,讓那王海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簡松意知道後面三個人多半是Alpha,來攔他的,避免他這個發情的Omega,不能被好好錄下來。
所以他走不了了。
那不如先下手為強,起碼能唬一唬人,讓他們以為誘發劑無效,自己說不定還能殺出去。
這一唬,還真把他們唬住了,愣了一下。
王海被摁翻在地上,手機滾落到很遠的地方,攝像頭朝上,簡松意剛想過去把手機撿起來報警,其中一個反應快的已經抡著家伙衝了上來。
沒法,隻能作罷。
反身拽住一個人的手腕,狠狠往下一折,抬起一條腿,斜掼出去,直直蹬上另一人的小腹,抬起胳膊格擋住一根木棍,然後反手直擊對方肩窩,手松,木棍掉落,接住,直劈另一人後背。
穿著校服的清瘦少年,蒼白又漂亮,渾身上下皆是冷戾之氣,眉眼間還有種漫不經心的不屑,每一個動作都狠疾利落,在日暮後蒼涼的小巷裡像電影裡一腔孤勇的英雄。
簡松意和柏淮從小在部隊長大,格鬥學得很好,打架也很厲害。
但其實簡松意打架並不多,大部分時候,都是嚇嚇人,或者頂多就是同學之間打架鬥毆,意氣用事,完了就完了,沒有誰會下死命的狠手。
拼命的,一共就兩次。
一次是現在這次,因為柏淮。
一次是初二時候,也是因為柏淮。
那時候的柏淮還不是Alpha,又長得漂亮,白白淨淨,斯文得不行,某次兩個人逃課去黑網吧的時候,有不長眼的看上了,居然出言調戲柏淮,當時簡松意二話沒說,直接把鍵盤砸人腦袋上,一砸兩半。
那時候柏淮勉強蹿到了一七八,簡松意卻還是個小竹竿,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膽子,敢跟一群大金鏈子打架。
如果不是網吧老板看不過去,最後會怎麼樣還真不好說。
總歸算得上要拼命的,也就這兩次。
簡松意握著木棍反手再劈倒一個的時候,突然笑了。
他覺得自己對柏淮,好像也還不錯。
對面幾個人,看見簡松意居然還在笑,頓時被激了起來,同時釋放出壓迫性的信息素,想逼得面前這個Omega低頭。
隻可惜他們都是最次一等的Alpha,他們的信息素連柏淮百分之五十強度都沒有,對於簡松意的影響,微乎其微,還不如噴的那幾下誘發劑。
三個人,依然沒有佔到上風。
他們難以相信,怎麼可能會有不被Alpha信息素所壓倒的Omega?而且這個Omega明明吸入了一些誘發劑,卻為什麼還是這麼厲害?
這和他們以為的那些柔弱的,沒有主見的,為生理欲望所支配的Omega,都不一樣。
而這個Omega,還在三個Alpha的圍攻下,笑得那麼漫不經心,高高在上。
太挑釁,太諷刺,讓這群本身就沒有什麼原則下線的混混,一時間也顧不上別的了,隻想把這個Omega摁進泥土裡,折了他那一身傲骨。
於是一個眼神暗示,同時釋放出誘導性的信息素。
不算強大,可是勾著簡松意體內的誘發劑,無限放大了結合熱時期Omega體內的欲望。
有酸檸檬的味道,鐵鏽的味道,烈酒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刺激得簡松意體內的誘發劑不住翻湧,他咬牙努力反抗,可是生理本能的欲望源源不斷地幹擾著他,想讓他臣服,想讓他渴望,想讓他懇求著安慰。
可是他偏不。
他覺得這些味道都太難聞了,和柏淮的比起來,都太難聞了。
欲望翻滾洶湧之中,他隻想到了那片雪後松林。
其他的,不過都是垃圾。
於是他扛住了,毫不動搖地踹翻了一個人。
隻是他控制得住心,卻控制不住生理的本能,酥軟慢慢地滲透進了四肢百骸,他的攻勢還是慢了下來,不再那麼有力。
野玫瑰的香味,也無可奈何地泄露出來,徘徊在這狹小的巷子裡,誘人採擷。
其中一個混混察覺到了這個變化,欣喜若狂,立馬增強了誘導性的信息素釋放,源源不斷,並且攻勢從直接傷害變成了試圖控制。
畢竟是個Omega,雖然和平常甜美嬌軟的Omega不一樣,但是臉蛋確實很漂亮。
而且看那腿,那腰,也帶勁兒。
就連信息素的味道,也這麼能激起讓人徵服的欲望。
這麼漂亮的Omega,隻是打一架,未免太暴殄天物。
要怪,也隻能怪他自己沒有控制好信息素,誘導Alpha被動發情,連法律也不會保護這種特殊情況。
所以自己運氣不錯,隻要制服這個Omega就行。
即使戴著口罩,露在外面的那雙眼睛,也藏不住猥瑣。
簡松意和他對視了一眼,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一瞬間覺得惡心透了,直接提起棍子朝他的腰腹部揮去,狠狠一下,恨不得直接廢了他。
然而這猛的一用力,讓他忍不住趔趄了一下。
另外一個人見狀立馬抄起木棍從後面打到他的背上。
猛烈的一個撞擊,一聲悶響,劇痛襲來。
簡松意往前傾斜,差點摔倒,勉強撐住身子,立馬回身踹倒了那人,於此同時,身後的那個Alpha爬了起來,試圖控制住他的腺體,簡松意再回身躲過,背抵上後牆,保護自己的腺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