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松意覺得自己一點都不酷。
他是真的很討厭王山這個人。
柏淮看著冷,但心思細膩敏感,所有情緒都會斂在心裡自己消化,付出善意,卻被傷害,傷害之餘,還被指責怨恨,明明是受害者,卻又因為善良,而陷入自責。
所以也難怪柏淮會把生活過得越來越冷清,如果不是自己還陪著他,他和一個孤家寡人有什麼區別。
簡松意突然一點都不氣柏淮搶了他的校草和第一了。
這人運氣這麼背,自己讓讓他,也應該。
一邊揉著胃,一邊回了教室。
柏淮已經坐在位置上開始刷題,而自己的桌子上放著一杯冒著熱氣的衝劑。
簡松意皺起眉,轉身想走。
柏淮頭也沒抬,淡淡開口:“回來,喝藥。”
簡松意覺得在教室裡被哄著喝藥的話,會有點丟人,隻能不情不願地蹭過去,看著那杯藥,苦大仇深。
自己剛剛幫柏淮出了頭,這個人轉眼就恩將仇報。
沒良心。
柏淮停筆,偏過頭看著他:“不是胃不舒服?”
“我不愛喝這個。”簡松意語氣裡已經開始鬧脾氣了。
柏淮哄小孩兒一樣:“這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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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的液體,但是是甜的,我迄今為止,隻知道可樂。”
“真是甜的,我騙你幹嘛?”柏淮看著簡松意一臉嚴肅的樣子,實在是想笑。
簡松意還是不信,他一點兒苦味的東西都不能吃,吃了就想發脾氣。
柏淮無奈地摘下細邊眼鏡,捏了捏眉心:“之前在醫院,你說我幫你忙,你就答應我一個要求?”
“……是有這麼回事兒。”
“你自己說的說話算數?”
“是……但是……”
“我的要求就是,你一日三餐,按時喝這個胃炎顆粒,喝完一個療程。”
“不是。”簡松意終於忍不住了,“這麼好一個機會,你就浪費在這上面?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對你有什麼好處?你好歹提點有價值的要求啊?”
柏淮四兩撥千斤,輕描淡寫:“不答應也沒關系,正常。”
“……”
心機狗!居然用激將法!
簡松意板著臉,屏住呼吸,喝完了。
嗯……
居然真的是甜的。
簡松意舔了舔唇角,不好意思道:“那什麼,這個要求,我覺得不算要求,你要換一個也行。”
柏淮右手寫著字,左手把自己桌上的一杯溫水遞過去:“不用了。喝點水,潤下口,不然待會兒嘴巴苦。”
左手掌心悄悄滑落了一顆奶糖,落下的位置被杯子擋住,其他人的視角,看不見。
簡松意飛快地把糖拿到桌子底下,剝開,扔進嘴裡,抿著糖,舌尖滲出絲絲甜意。
沒人發現,沒有影響到他校霸的光輝形象。
簡松意突然覺得柏淮這人,其實好像還是有點兒好的,也就嘴巴壞,但心裡沒什麼算計,還很體貼,是自己之前錯怪他了。
又想到這人從小到大運氣都不好,總是遇上倒霉事兒,還能這麼心地善良,居然有些心疼,下定決心以後要對柏淮再好一些。
他的朋友,就是柏淮的朋友,他的爸媽,就是柏淮的爸媽,他的運氣,也可以分給柏淮。
總歸,會讓柏淮過得再好一些的。
而“心裡沒什麼算計”的柏淮同學,淡然地翻過一頁題冊。
簡松意挺好哄的,以後估摸著還能哄到好多次提要求的機會,這一次也就不可惜,反正他對簡松意最大的要求,就是健康快樂的活到一百二十歲。
不過這麼想想的話,倒也不是不可以過一過生日。
哄簡松意欠自己幾個成人禮的願望,有利於以後感情生活的調劑,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柏淮轉了一下筆,若有所思。
作者有話要說:
MB=Money Boy
劇透一下,後面還有王山情節的收尾,在收尾裡,王山會完成一次世紀大助攻!並且收到樂觀堅強的俞子國小可愛的一口唾沫。
這幾章是在展開柏小淮對簡小松的感情,不是因為他是文裡的紙片攻所以無條件喜歡文裡的紙片受,而是在他不算幸運的日子裡,簡小松是他最大的幸運。
下一章開始就是新的章程:草履蟲進化成害羞的玫瑰。
酸酸澀澀的日子過去了,小青梅開始熟了,會變得越來越甜。
第32章 Chapter 32
簡松意如果知道柏淮在想什麼, 估計又不想跟他好了。
隻可惜他不知道,所以心裡隻想著對柏淮好。
第二天凌晨五點,簡松意一分鍾也沒拖沓地起了床, 仔仔細細洗漱, 把一頭偶爾會炸開的黑毛梳得規矩服帖,換上黑色銀扣的襯衣和修身的黑色西褲,球鞋也換成了正式的黑色皮鞋。
看上去像是大人的模樣。
五點半,已經在樓下的黑色私家車旁等著, 手裡握著一束開得正好的白色洋桔梗。
初秋的早霧繾綣地氤氲在他的周遭,落在桔梗花瓣和漆黑的睫毛上,沾染成溫柔的露水。
柏淮一打開門, 就看見了這樣的簡松意, 而天幕還是極深的藍。
他也穿著同樣的黑色襯衣和西褲,隻是手裡握著的是一束白色雛菊。
緩緩走到簡松意跟前, 聲音低而柔:“困就回去再睡會兒,不然你又鬧起床氣,我不好哄你。”
簡松意沒回答他, 隻是打量了他一眼, 伸手幫他理了一下領子:“你穿黑色,也還挺帥的嘛,差點兒就趕上我了。”
柏淮皮膚是異於普通東方人的冷白, 五官精致立體得有些單薄, 眉眼也就生出冷意,襯上極致的黑色,視覺上強烈的反差, 讓這種冷變得濃烈起來。
一個微微垂首的弧度,一聲溫柔低沉的嗓音, 就生出了一種與平時的淡漠截然不同的冷豔。
像行走在黑夜的某一種貴族。
簡松意不合時宜的想到,憑借柏淮這副相貌氣質和那些讓人沒了脾氣的溫柔,若他鐵了心要勾引誰,應該沒有勾引不到的。
隻不過他覺得自己想法實在有些不合時宜,於是直接打開車門:“早點出發吧,別讓溫叔叔等我們。”
黑色的車輛,從市區緩緩駛向城郊的公墓,薄霧始終未散,微涼的空氣撞上冰冷的玻璃窗,鍍上淺淺的磨砂,試圖把狹窄的車廂和這個傷感的初秋隔離開來。
可是當車停了的時候,少年們始終還是要走進那個清冷又孤獨的秋晨。
兩束白色的花,兩個身穿黑衣的少年,就是那個溫柔又勇敢的Omega,身故12年後,全部的悼念。
而他生前深愛的丈夫,甚至連回來看他一眼的時間也沒有。
一束白色雛菊,是兒子對他刻骨的想念。
一束白色洋桔梗,是對他無瑕一生的贊美。
墓碑上簡簡單單地寫著一行字:當我生來,我願愛這個世界,當我死去,我願世界不再愛我——溫之眠。
那張黑白照片上的容顏,柔美俊秀,笑容恬淡。
柏淮和他,一點也不像。
柏淮更像他的Alpha父親,從容貌到氣質,還有那份屬於天才的高傲,全都如出一轍,這大概也就是為什麼明明這個男人冷漠至此,柏淮的Omega爸爸卻始終痴心不改。
簡松意有點兒傷感,覺得自己應該避一避,給柏淮和他爸爸一點獨處的時間,柏淮卻拽住了他的手腕:“陪我一會兒吧,我不想一個人。”
這是第一次,柏淮告訴簡松意,他不想一個人,他需要他。
上次吵架,總算還是有點用。
簡松意有點兒欣慰:“行。”
兩人沉默的站立,過了很久,天際泛出微茫的白光,簡松意突然開口:“柏淮,你知道嗎,你其實不像柏叔叔,你更像溫叔叔。”
柏淮偏頭看向他。
這是十八年來,第一次有人這麼說。
簡松意看著墓碑上的照片,帶著篤定的笑容:“真的,你其實更像溫叔叔。所以我覺得你學醫還挺好的,而且你穿白大褂應該也特別帥,所以你要不要讓溫叔叔保佑你,考上華清大學的醫學院。”
柏淮輕笑:“我考個華清大學還要我爸保佑的話,那我爸估計也就不稀罕我這兒子了。”
“你這話出去說會被打的,你知道嗎?”
“難道你覺得不是這樣?”
“那倒也確實是。不過你真的沒讓你爸爸保佑過什麼嗎?”
“有啊。”
“什麼?”
“不告訴你。”
“不說拉倒。”
那種沉痛的傷感,隨著太陽的升起,和薄霧一起散去。
柏淮看著墓碑上的照片,心底柔軟平靜,眸子裡滲出無奈的笑意。
爸,你看,他總是能哄我開心,我沒辦法不喜歡他。所以我能不能麻煩你,保佑我一下,保佑我能夠讓他喜歡上我,一喜歡,就是一輩子。
風輕輕過,花束晃了兩下,算是答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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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離開公墓的時候,已經八點,等回了學校,早遲到八百年了。
反正都已經遲到了,那就不急。
簡松意正好不想穿成這樣去學校招搖,更不想讓柏淮穿成這樣去學校招搖,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想不想逃學?”
柏淮瞥了他一眼。
然後走過去,對在墓園外等待的司機低聲說道:“張叔,不好意思啊,麻煩您等久了。我們倆暫時不回去,你幫忙給唐姨說一聲,我和簡松意今天打算逃個學。”
張叔:“……”
孤陋寡聞如他,一時不知道是該驚嘆有人能把逃學說得如此理直氣壯,還是表揚柏淮就連逃學也如此有禮貌。
但是他也清楚簡家的教育方式,於是囑咐了幾句,就應下來,回去向老板匯報工作。
剩下兩個人就那樣漫無目的地沿著馬路晃著,晃著晃著竟然晃到了墓園旁邊的靈安山上。
靈安山頂的大覺寺是南城最有名的寺廟,放在整個南方,也是說得出名號的。
尤其是那棵許願樹,出了名的靈。
簡松意不太信這個,不過唐女士信。
唐女士說世間無神佛,但是人如果內心堅定地相信什麼東西,那願望就一定會實現。
自己的內心堅定不堅定,簡松意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賣許願樹紅布的小姑娘內心很堅定。
纏著他們從山腰一路到了山頂,纏得簡松意實在受不了了,花五十塊錢買了兩根斤斤吊吊的紅布。
柏淮拿著他塞給自己的那根,忍不住輕哂:“我都不知道原來極樂世界的科技已經發展到可以使用二維碼了?你是不是提前早衰,到了需要交智商稅的年紀”
簡松意一臉冷漠:“沒辦法,我太希望你變成一個啞巴了,以至於飢不擇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