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冒著氣泡的肥宅快樂水噴湧而出。
距離易拉罐最近的楊嶽,被洗禮了。
“……”
楊嶽呆愣片刻,淚洶湧而出,“柏爺!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是不是不愛我了?明明軍訓的時候我還是你的小心肝啊!”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這可樂在交給我之前居然被搖過。”
柏淮當然不會告訴他,自己是因為還記著那個充氣軟枕的仇。淡定地抽出紙巾,把罐身和罐口擦幹淨,放回到簡松意面前,唇角掛著點兒蔫壞兒的笑意。
“是吧,松哥?”
簡松意接過易拉罐,更加淡定地抿了一口:“嗯,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小丁搖的吧。”
楊嶽:“……”
這對狗AA,無論他們是裝逼,是吵架,還是調情,受傷的隻有自己,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他生氣又委屈,拿起一罐啤酒,狂搖,對準徐嘉行,猛地拉開。
正在吃肉的徐嘉行:“?”
我又做錯了什麼?
放下肉,一手一個易拉罐,向楊嶽和陸淇風同時宣戰。
戰火蔓延開來,幾個人鬧成一團,又罵又笑又躲,最後幹脆在空曠的水泥地追逐起來。
Advertisement
好好一個聚餐,莫名其妙變成了打水仗。
一旁圍觀的小丁伙計:“……老板娘,他們真的是南外高三重點實驗班的學生嗎?我為祖國的未來感到擔憂。”
老板娘:“……”
沒人敢鬧柏淮和簡松意,他們兩個也不想把身上弄得黏答答的,就坐在位置上,慢條斯理地享受著烤肉,再也不用擔心其他五個餓死鬼投胎的人和他搶。
簡松意一邊享受著柏淮略顯生疏的烤肉服務,一邊問道:“你老欺負人楊嶽幹嘛?”
“我沒欺負,就是想搞點事兒,不然你覺得你搶肉能搶得過他們?還是你想聽俞子國繼續講述我們之間甜蜜而動人的愛情故事?”
簡松意:“……”
剛才的確得虧柏淮打了這麼一個岔兒,不然自己確實很尷尬。
他扒拉著柏淮剛夾給他的肉,嘟囔道,“你說俞子國是不是發現我是個Omega了?不然怎麼整天神神叨叨的。”
柏淮淡淡笑道:“放心吧,以他的智商,如果發現你是個Omega了,第一時間就會露出馬腳。”
俞子國應該是相信簡松意是個Alpha的。
他之所以會這麼八卦,或許是因為他相信他算命的那一套,又或許是看出來了自己對簡松意的心思。
有的事,往往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而俞子國於他們這群人來說,來得最晚,知道得最少,也就看得最清。
等幾個人鬧完,素菜羊肉串掌中寶生蚝這些燒烤類的東西,也已經烤好了。
來了新的客人,老板娘和小丁忙著去招呼,端著燒烤盤子過來的是瞎子烤肉的老板。
很瘦很瘦的一個中年男人,行動自如,繞過桌椅板凳,穩穩當當地把盤子放在了該放的架子上,如果不是雙眼灰白混濁,應該沒人會相信這是一個視力有障礙的人。
他放好燒烤,有些拘謹地笑道:“你們嘗嘗今天味道好不好。”
“那肯定好啊,叔你的手藝絕對沒話說。你快去忙吧,不用管我們。你們也快嘗嘗。”楊嶽往每個人盤子裡分著燒烤。
眾人嘗了嘗,味道確實很好。
不生不糊,火候剛剛好,調料也都恰到好處。
不免好奇:“這真是瞎子烤出來的?怎麼做到的?”
楊嶽吸溜了一個生蚝,抹了抹嘴,才壓低聲音解釋道:“他們這家燒烤店,開了十幾二十年了,最開始就是個小推車,後來就一個小板房,再後來他們兒子出事了,被賠了一筆錢,才做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瞎子本來也不是瞎子,是因為常年煙燻,得了白內障,本來也不嚴重,結果因為要供兩個兒子上學,經濟壓力大,舍不得花錢,一直沒去看病,還天天繼續煙燻火燎,後面就越來越嚴重了。”
“好不容易決定去做手術,結果突然又遇上一個兒子出事。十三四歲的小孩兒從學校六樓跳下來了,你們敢信?人雖然沒死,腿卻廢了,你說這兩口子傷心不傷心?隻能每天以淚洗面,這眼睛就算徹底治不好了。現在雖然不是真瞎,但是也比真瞎好不到哪裡去。”
楊嶽嘆了口氣:“不過我也是道聽途說,具體怎麼回事兒,我也不太清楚,就是覺得人這個命啊,唉……能照顧點生意就照顧點吧,反正也還挺好吃的,對不對?”
周洛和俞子國兩個人都快聽哭了,紅著眼拼命點頭。
陸淇風和簡松意,卻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放到了柏淮身上。
柏淮的神情看上去沒有絲毫異樣,一如往常地平靜淡然。
慢條斯理地吃完自己餐盤裡的東西後,擦了擦手,站起身:“我去個洗手間。”
說完就向平房處走去。
楊嶽見狀,十分費力地囫囵吞下嘴裡幾塊大肉,然後扯著嗓子喊到:“洗手間得上樓梯,去公廁,你別找不到地方就隨地大小便!”
他說完的時候,柏淮已經從平房出來,徑直走向了樓梯,可能是剛才向老板娘問了路,也可能是想去其他地方。
簡松意看著他的背影,看了三秒,心裡突然升起了一種熟悉的感覺。
每次柏淮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就會這樣,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卻會自己一個離開,直到調整好了,才再次出現。
簡松意想到這裡,就有點煩躁,站起身:“我也去個洗手間。”
步幅很大,頻率很快,幾步就跟上了柏淮,叫住他:“你是不是準備上了這個洗手間就不回來了?然後晚上告訴我你拉肚子要休息,不方便見人,直到你覺得沒事兒了為止?”
柏淮頓住。
簡松意深呼吸了一下:“柏淮,我現在很認真地告訴你,我生氣了。”
柏淮緩緩轉過身,低頭看向簡松意。
他本來就比簡松意高五公分,現在又多踩了兩個臺階,簡松意看他的時候,就需要抬著頭,下颌骨的線條繃得愈發凜冽,眼尾也上挑著,整個人顯得很有攻擊性。
和被欺負的時候,又害臊又傲嬌又裝模作樣的可愛樣子,判若兩人。
就連聲音,也變得很冷。
“柏淮,我真的生氣了。”
柏淮垂眸:“我的錯,我不該騙你說沒事兒。”
“我他媽氣的不是你騙我。”冷淡的聲音中多了幾分燥意,“我氣的是每次我遇到事兒了,你都在,但是你遇到事兒了,卻每次都隻想自己一個人扛。”
“上次你去一中考試的時候,你明明就遇到王海了,陸淇風都看到王海和你吵架了,你卻一個字都不給我說,還他媽兩天不見人影。行,那時候我們關系不好,你不願意說,我理解。”
“但是這次呢?我明明都主動問你了,你還是什麼都不說,還打算一個人買了單先走,對不對?你到底有沒有拿我當朋友?”
“柏淮,那件事從頭到尾你都沒做錯什麼,你也是受害者,你到底為什麼就非要怪自己呢?還去北城三年?”
“整整三年,一次見面,一個電話,一條微信都沒有,就連我群發的拜年短信你都不回,突然回來也不告訴我,你說我要怎麼想?我怎麼能不生氣?不討厭你?”
“現在好不容易我不生你氣了,又來這麼一出,我一想到你以前被那破事兒鬧得把自己關在房間幾天幾夜,兩三個星期沒開口跟我說一句話,最後再見都沒說一聲就走了,我他媽就覺得煩得不行。”
“所以你以後遇到事兒能不能別老是想著一聲不吭地躲起來,就給我說一聲你今天不高興了,不開心了,不痛快了,讓我他媽的哄哄你行不行!”
簡松意說完,深深呼了一口氣,轉過身,一眼瞥見鐵欄上亂糟糟的枯敗藤蔓,覺得更加糟心。
柏淮低頭看著簡松意。
漂亮的眼尾因為情緒激動有些泛紅,雙手叉著腰,胸膛不住起伏,腳下不耐煩地踢著石子兒。
他真的生氣了。
柏淮突然覺得心裡疼得不行,綿綿不斷的,一層比一層更加鑽心的疼,他一直以為,簡松意針對他,討厭他,隻是因為性子驕傲,又被壓了風頭,所以兩人才針鋒相對。
他沒有想到,原來簡松意一直生氣的是自己當年的不辭而別。
自己可真不是個東西。
隻知道自己那孤獨漫長不可言說的暗戀苦,隻知道自己的迷茫掙扎苦,卻沒想過,小朋友一個人在南城的時候,其實是不是也在想念自己。
他總覺得小朋友什麼都有,有可愛又恩愛的父母,有關系很好的發小,有許多許多熱鬧善良的朋友,有數不清的喜歡他的人,所以少自己一個,也沒什麼。
他很多事,不和簡松意說,不是因為不在意他,而是太過珍惜和不舍。這麼這麼好的小朋友,他一點也舍不得讓他看見那些陽光之外的陰暗角落,他以為,簡松意也不會在意這些。
可原來不是這樣。
他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一樣,如此後悔離開南城。
他不敢想象在他離開以後,小朋友會不會難受得一個人躲進被子裡,想打個電話,問問自己到底為什麼走,又什麼時候才會回來,斟酌許久,最後卻又取消撥號,如此反復,直到天明。
他也不敢想象,在簡松意發出每一條群發的節日問候後,會不會守著微信,等一個白色頭像亮起紅點,然後自然而然地,敘一下舊。
他也不敢告訴簡松意,自己當年躲著他的那幾天,是因為自己分化成了Alpha。而自己選擇離開,也並不是因為那起事故,而是那起事故裡,被他人戳穿的自己對簡松意那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柏淮知道,這一切對於簡松意來說,可能無關於愛情,他說出的這些話,大抵也隻是站在一個從小長大的最好的朋友的立場上,又或許比朋友會多上那麼不清不楚的一些東西。
但無論是什麼立場,簡松意沒有騙他,他們終究是和別人不一樣的,而他虧欠簡松意的這三年,他不知道該怎麼給他一個交待,又如何讓他原諒,大抵隻有所有的往後餘生才能補償。
半晌,柏淮緩緩開口,聲音低沉溫柔。
“對不起,都怪我,以後我再也不會走了,也不躲著你了,我哄哄你,所以你可不可以,也哄哄我,比如抱我一下,行不行?”
夕陽的餘暉撒在枯萎的藤蔓上,據說隻有斷了陳舊枯敗的殘枝,到了來年春天,才會生長出新的綠意。
一年一年,越來越好。
第29章 Chapter 29
柏淮的聲音很溫柔, 他身後緩緩墜下的落日也很溫柔,傍晚清淺吹過的涼風依然很溫柔。
溫柔到剛剛還一身炸毛的簡松意,莫名地就蔫兒了下去。
軟軟的, 紅了點兒耳尖。
他說的“哄哄”明明不是這樣的, 也不是這個意思,怎麼到了這個人嘴裡,就哪兒哪兒都不對味兒了呢。
“哄哄”這兩個字,自己說著的時候, 爺們兒又漢子,柏淮一說,怎麼自己就沒了脾氣。
一邊沒了脾氣, 一邊又要立住自己暴躁的人設, 隻能扔了一個自認為酷斃了的白眼:“誰他媽要抱你,兩個大老爺們兒抱來抱去, 你也不怕把剛吃的肉給吐出來。”
說完轉身就往下走。
柏淮在他身後,忍不住輕笑:“你說你這人怎麼翻臉不認人呢?我就去上個廁所,你突然衝上來把我罵一頓, 說讓我給你哄哄, 我讓你哄,結果你又不哄了,怎麼這麼難伺候?小賴皮?”
簡松意沒忍住, 回過頭, 一臉兇巴巴:“你要真是去上個廁所,我能跑過來叭叭一頓?”
“我不是真去上廁所,我還能怎麼樣?我書包還在座位上呢。”
簡松意愣住了。
對啊。
柏淮書包還他媽在座位上呢。
想到自己剛才那一頓沒頭沒腦自我感動的嗶嗶, 簡松意突然就紅到了脖子根兒,恨不得現在就挖個地縫把自己埋進去。
自己最近真的越來越衝動, 越來越不理智了,都是被柏淮給氣的,果然,還是不應該和他做朋友。
對,不和他做朋友了,他不配,說好了這輩子都不和柏淮好的,就因為一支抑制劑,幾次小幫忙,幾個小細節,自己居然就原諒了他?
簡松意“呵”了一聲,準備出言中傷柏淮。
柏淮卻又溫聲道:“但是你說的都是對的,我確實心裡有點兒不舒服,但也就一點兒,沒你想的那麼嚴重。我當時去北城,是我的不對,但其實也不是因為這事兒,至於到底是因為什麼,以後我會告訴你的,至於以後是多久的以後,要看你自己的表現。”
簡松意心情這才緩過來一些,輕嗤一聲:“誰稀罕知道似的。”
這麼說著,往下走的腳步卻不由自主放慢了。
柏淮不緊不慢地在後面跟著:“你放心,這事兒在我心裡真的早就過去了,那天和王海也算不上吵架,就是他情緒有點激動。我如果心裡真的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我就不會回來了,我回來了,就說明真的什麼事兒都沒有了,你也不用擔心我。”
“誰擔心你了,可別自作多情。”
“行,剛才急赤白咧的人反正不是我。”
“我這叫夠兄弟,講義氣,今天換成陸淇風,周洛,徐嘉行和楊嶽,我都會這樣,您可千萬別抬舉自己。”
簡松意說著說著,突然停住腳步,轉過了身。
柏淮差點被撞了個滿懷,挑眉:“幹嘛?還真打算抱抱我,哄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