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響。
黃明摁下計時器,高聲道:“柏淮,簡松意,徐嘉行,楊嶽,考核完畢,考核成績,用時共十四分五十九秒,優!”
所有A班的人,無論考核成績如何,無論平時和這幾個人交情好不好,全都鼓起了掌。
為這莽撞不講道理的友情,也為少年意氣不言敗。
黃明看著這群熱血沸騰的少年,突然覺得自己心裡那些平衡實在沒必要。
這世界上,就是有人天生命好,有人天生命苦,並不公平,可是公平的是,他們都有過十七歲。
十七歲,那個在部隊裡被罵到哭的年紀,他也覺得是最好的年紀。
而訓練場那一頭,柏淮一手推開要撲上來熊抱他的楊嶽,一隻腿從徐嘉行胳膊裡抽出來。
緩緩走到一旁叼著根狗尾巴草,懶洋洋地倚著樹的簡松意跟前,站定:“怎麼樣,教練,對我的表現還滿意嗎?”
簡松意勉勉強強點了兩下頭,以示還行。
柏淮見狀,又往前走了一步,兩人之間隻有不到兩拳的距離,低下頭,問道:“滿意的話,教練能給個獎勵嗎?”
簡松意挑了下眉,以示詢問。
柏淮伸出手,摘下他含在雙唇間的狗尾巴草,夾在兩根手指裡,轉了一圈:“我看這個就挺好。”
“……”
簡松意覺得柏淮腦子有問題,白了他一眼,指了指旁邊的野草地,“你要想要,半夜我帶人來把這地薅禿嚕皮兒都行。”
柏淮輕笑:“不用,這根就夠了。”
Advertisement
夠做一個小禮物了。
-
軍訓結束的時候,基本上A班所有的人每個項目都拿到了優。
老白對這個結果很滿意,在返校的大巴車上著重表揚了簡松意他們四個人,不拋棄不放棄,團結友愛,自強不息。
一頓亂誇,誇了十幾二十公裡路,到了學校大門口的時候還意猶未盡。
略感遺憾地說道:“今天就先說到這兒,下周一升旗儀式上我再具體表彰。明天周四,大家還是要按時來上課,隻是考慮到這幾天大家也很辛苦,所以學校決定今天下午的課和晚自習都不上了。你們住校的回宿舍休息,走讀的回家休息,多吃點肉,多睡會兒覺,我不想明天看見一班爛茄子,聽到沒?”
終於從地獄中出來的學子們,有氣無力:“聽——到——了——”
下了大巴,楊嶽拽著徐嘉行蹭飯簡松意和柏淮前,一臉喜氣洋洋:“兩位爸爸,不肖子孫今天想敬點孝心,不知道二位能不能賞個面子?”
簡松意沒好氣:“說人話。”
“我為了感謝你們,想請你們去吃烤肉撸串喝啤酒再來十斤小龍蝦,行不行?”
“我沒什麼問題,你問問柏淮,他這個人賊講究,從來不去路邊攤。”
柏淮聞言偏過頭看向簡松意,眼神有點意外:“你難道去路邊攤?”
他記得吃的方面,簡松意可比他挑剔多了。
簡松意挑挑眉:“我當然吃啊,我挑食是隻挑味道,不挑貴賤,和你這種高貴講究的大少爺不一樣。”
“.....”
柏淮不知道這人怎麼有臉說別人講究,沒搭理他,隻是朝楊嶽點點頭,算是同意了。
楊嶽頓時喜笑顏開:“行,那我去再去問問周洛和俞子國他們,要去大家一起去,人多,熱鬧。”
大家都秉承著“不管我想不想吃,隻要能宰別人一頓就很開心”的心理,全部答應了。
七個人浩浩蕩蕩向烤肉店出發。
軍訓結束,都換回了自己的衣服,恰好七個人還都是不同顏色,周洛和俞子國一時興起,給這個組合命名為“歡天喜地七仙女”,被一人扣掉了一盤五花肉,倍感委屈。
就一路打打鬧鬧地到了烤肉店。
楊嶽找的這家烤肉店,離南外不算近,是在老城區的一條巷子裡。
出租車司機在楊嶽的指揮下七彎八繞,其他人壓根兒就認不來是到了哪兒。
等車終於停了,下了車,再拐過一個巷子口,才看見一個往下走的樓梯,樓梯的缺口處露出一個有些陳舊的招牌。
——瞎子烤肉店供自助烤肉燒烤龍蝦夜宵酒水飲料
樓梯旁邊有鐵欄杆,生了鏽,繞著不知名的藤蔓,下了樓梯是一片空曠的水泥地,不算平整,卻很幹淨,架著燒烤架,擺著桌椅,撐著幾把大傘。
水泥地那頭有兩間低平的矮屋,算是廚房。
楊嶽帶頭往下走:“別看這邊環境簡陋,但是很幹淨,味道好,肉也不是奇奇怪怪的肉,性價比特別高,這一片出了名的好,你們幾個別嫌棄。”
然後又想起什麼,頓住,回頭壓低聲音說道:“這是老兩口開的,老板是個瞎子,但是真的會烤肉,老板娘也特別能幹,都是老實人,就是命不好,你們待會兒注意點,別說些不該說的話。”
眾人了然地點點頭,跟著往下走去。
簡松意走了幾步,突然覺得不對,回頭一看,果然柏淮站在原地沒動。
垂著眼簾,像是有什麼心事。
他轉身往回走到柏淮面前:“有事兒?”
“沒事兒。”柏淮勾了勾肩上的背包帶子,語氣自然,“就是不習慣來這種地方,怕吃了拉肚子,所以有點猶豫要不要下去。”
“那猶豫的結果呢?”
“你都下去了,我能不下去?走吧,不然楊嶽不知道又要腦補些什麼玩意兒。
柏淮笑了一下,伸手勾過簡松意的肩,兩人並排著,踩著臺階一步一步往下走。
有風吹過,繞著鐵欄的一株已經泛黃幹枯許久的藤蔓,終於“啪”的一聲,斷了。
第28章 Chapter 28
兩人下去的時候, 其他五個人已經圍著離樓梯最遠的一張大圓桌坐了下來。
楊嶽揮手高呼:“老板娘!”
然後轉過身,對正掏出紙巾仔仔細細擦著桌椅的柏淮說道:“柏爺,拜託你們倆能不能識點人間疾苦?這椅子就算有點灰, 坐了也不能爛屁股, 你們磨磨蹭蹭的,是不是不給我楊某人面子?”
柏淮沒抬頭,簡松意卻掀起眼皮,瞟了楊嶽一眼。
楊嶽面不改色, 淡定如常:“我楊某人就不配有面子!柏爺擦得好!”
陸淇風忍不住輕笑:“出息。”
“我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楊嶽嘿嘿一笑,又轉過頭催了一聲,“老板娘, 來了沒?”
“來了來了。”
一個面容和善, 但瘦得有些過分的女人拿著菜單匆匆跑了出來,面上皺紋繁細, 看上去分不出到底是四十多歲還是五十多歲。
賠著笑嗔道,“這才五點半,我們還沒正經開門呢, 你們來得也太早了。”
楊嶽接過菜單, 打趣道:“可不得來早點嘛,不然要麼沒位置,要麼人多, 等菜就要等一個小時。不過說實話, 你們生意這麼好,真的可以再多請幾個幫工。”
老板娘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嗨,我們這小本生意, 人請多了還賺得到什麼錢?都不夠發工資的。有兩個洗菜切肉的就夠了,再說了, 我兒子每天放學回來還能幫忙呢。”
“你兒子好像也高三了,你還不讓他安心學習?”
楊嶽這個人真的是老媽子得比老板娘這個真.中年婦女還老媽子。
老板娘無奈一笑:“就我兒子那成績,就是學破腦袋也考不上大學,隨便讀個專科,回來接手館子,比什麼都強。”
楊嶽還想再叨叨幾句,柏淮突然開口:“你是來吃飯的還是居委會過來做工作的?”
老板娘也不太想繼續聊自己兒子:“對對對,你們快點菜,我讓小丁和我家老頭先給你們做,撿最好的那批肉,不然待會兒人多,又沒了。”
說著視線不經意間掠過柏淮,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偏著頭,輕輕“嘶”了一下:“這位帥哥感覺有點面熟,楊嶽以前是不是帶你來過啊?”
楊嶽一邊埋頭點菜,一邊說道:“怎麼可能,我才認識他,老板娘你別看見一個帥哥就搭訕好吧?你要不要看看他旁邊那位帥哥是不是也面熟?”
老板娘還真看了一眼,微微蹙眉,好像還真在回憶似的。
柏淮怎麼回事,簡松意不確定,但是自己從來沒來過,也沒見過這老板娘,是肯定的。
他挑唇笑了一下:“眼熟也正常,別人都說我長得像萊昂納多,旁邊這位長得像宋小寶,都是大眾情人,誰不眼熟呢。”
這下可把老板娘逗樂了:“瞎說,這位帥哥最少也要像個金城武。好了,我不跟你們貧了,我去忙了,需要什麼就叫我或者是叫小丁。”
說完接過楊嶽遞過來的菜單,轉身回了小平房。
柏淮偏過頭,半眯著眸子:“宋小寶?”
“怎麼?都是倆眼睛一鼻子一嘴巴,哪兒不像了?”
軍訓期間,沒少受柏淮照顧,簡松意不好意思開口叭叭他,現在脫離了那個環境,瘋狂想懟柏淮的欲望就按捺不住了。
柏淮也不生氣,就是笑了一下:“荒野獵人我剛看過,你要說自己像萊昂納多,那我覺得宋小寶也挺可愛。”
簡松意:“……”
特麼的還以為這人改邪歸正了,結果那張嘴還是毒不拉幾的。
然後這人就用桌上的茶水,幫自己把所有的餐具都燙了一遍。
柏淮另一邊的楊嶽,相當眼紅:“柏爺,人家也要燙餐具嘛~”
柏淮慢條斯理地晃著杯子,語氣十分溫柔:“想死嗎?”
楊嶽:……
垃圾柏狗,在線雙標。
-
瞎子烤肉的烤肉是自助的,桌子中間被挖空,下面燒著爐子,上面架著鐵網。
刷上一層油,等油滋滋地響了後,再鋪上肥瘦相宜的五花肉,很快就卷起了一層金黃的邊兒,滲出晶瑩的油珠來,肉就變得香而不膩。
再細致均勻地撒上一層秘制的孜然和辣椒粉,稍微抖一下,把多餘的調料抖落,也不包生菜葉,就直直一大片塞入嘴裡,純正的肉香瞬間浸潤舌尖,溢滿整個口腔,回味無窮。
大口吃肉的爽點就在這裡了。
暴風攝入好幾塊後,楊嶽猶不知足:“不行,大口吃肉,怎麼能不大口喝酒,老板娘,來一箱青島,罐裝的,冰過的!”
“好嘞!小丁快抬過去!”
一人面前發了一罐,楊嶽徐嘉行陸淇風三個人,直接拉開拉環,吸溜了一口,發出爽極的嘆息。
簡松意剛準備打開自己的那罐酒,柏淮就先他一步把易拉罐推遠了,蔑了他一眼:“他們仨成年了,你成年了嗎你?”
簡松意:“?”
我國似乎並未像西方國家一樣規定未成年不可飲酒。
柏淮不理他,轉頭對正在給他們上菜的小丁說道:“麻煩來聽可樂,謝謝。”
周小洛一邊吃著肉一邊舉爪子:“我也要可樂,我們小甜O都是不能喝酒的!”
柏淮忍住笑,睨了簡松意一眼:“聽到沒?”
簡松意好氣,但又怕他繼續cue自己Omega的身份,隻能忿忿不平地接過一聽可樂,趁柏淮幫他烤肉的時候,背在身後,狠狠搖了幾下。
然後若無其事地推到柏淮跟前,一副大少爺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驕矜模樣:“手疼,打不開。”
在座其他五仙女:“……”
信了你的邪。
俞子國偷偷嘬了一口啤酒,然後酒壯慫人膽,小心翼翼說道:“或許,你們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平時可以單手舉啞鈴的暴躁老O,到了自己的Alpha面前,就會嬌弱得連瓶蓋都擰不開。”
“……”
熱騰騰的烤肉桌陷入了死亡般的寧靜。
半晌,剩下四個人,不約而同地朝俞子國豎起了大拇指:“勇士。”
簡松意臉瞬間黑了,剛想把可樂收回來,柏淮就已經接了過去。
隻不過沒有在自己跟前打開,而是伸直胳膊,一直推倒了楊嶽跟前,並且把開口方向對準了楊嶽。
拇指和中指捏住罐身,食指勾住拉環,修長白皙的指尖,襯著紅色的瓶身,溫潤如玉,輕輕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