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增加了昨晚的實感。
蘇洄一陣臉熱,起身回到房間穿外套,外面下了雪,他套了黑色大衣,可躁期外加上特殊日子,大年初一,蘇洄潛意識裡認為自己應該穿得吉利一點,於是翻出一頂很少戴的酒紅色冷帽,套在頭上。
頭發長到肩膀,被壓得翹起來,蘇洄捋了半天,還是放棄。
走出去的時候,寧一宵正好下來,到他門口。
不知道應該算是前任的默契,還是對新年的執著,寧一宵的穿搭又一次和他撞上——黑色大衣,黑色高領針織衫,黑色皮革手套,暗紅色羊絨圍巾。
蘇洄下意識抬手,想扯掉頭上的毛線帽,被寧一宵出聲制止。
“戴著吧,外面很冷。”
他說完,又補了一句,“而且你戴很可愛。”
蘇洄假裝聽不懂他說話,低著頭出去,換了鞋,外面的氣溫果然很低,他將手揣在口袋裡,和寧一宵一前一後進了電梯。
電梯的金屬鏡面內壁映照著他們兩人,看上去很像是會被po在某些社交軟件上的標準情侶裝扮。
寧一宵按了一樓,想了想又問,“你是想開車去還是叫車?我今天給司機放了假。”
“開車吧。”蘇洄脫口而出,“這裡好像不太好叫車。”
寧一宵頓了頓,“你會開嗎?”
蘇洄搖頭。
寧一宵還是摁了B1,還調侃他,“六年了,你還沒有去學車?”
蘇洄抿了抿嘴唇,“是啊,沒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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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這邊學車好貴。
“在美國不開車很不方便。”寧一宵說。
蘇洄很認可這一點,“對啊,很麻煩,所以我一般都坐地鐵,但是如果出了紐約就沒辦法了,經常搭教授或者學生的順風車,之前還有個學生說教我開車,但是我怕我第一天就出車禍,那就完蛋了。”
他的話比鬱期多了很多,語速也變快,而且總會下意識帶一些俏皮的尾音。
地下停車場到了,寧一宵率先走出去,“老師被學生教車也確實有點……”
“丟臉,我知道,你不要說我了。”蘇洄自己先說了出來,好像這樣就不會被嘲笑。
寧一宵輕笑了一聲,“不丟臉,很可愛。”
這個詞今天出現的頻次是不是太高了一點?
蘇洄低著頭,想把針織衫的領子翻起來遮住整個臉,把自己藏起來。
他意外地發現寧一宵很不熟悉這個停車場,找車花了很長時間。
所以他靠近寧一宵的肩膀,小聲詢問,“你知道在哪兒嘛?”
寧一宵知道他在找機會反擊,瞥了他一眼,“都是司機停的。”
“好吧寧總。”蘇洄說完又改口,“不對,應該是Shaw。”
開局不算順利,但寧一宵還是找到了停在這裡的幾輛車,他選了看上去最低調的一個,拉開了副駕的車門。
“謝謝。”
蘇洄發現,寧一宵雖然會開車,但狀態似乎沒有平日那麼松弛,甚至有點緊繃,開出去之後尤為明顯。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因為這種感覺太細微了,換個人他根本不會察覺。
“你是不是不喜歡開車?”蘇洄想說話緩解這種緊繃。
寧一宵盯著後視鏡,話的確比之前少,“嗯。”
“那下次出門還是不要開車了。”蘇洄說,“我們可以坐地鐵,紐約的地鐵我很熟。”
寧一宵總算笑了,剛好遇到紅燈,他停下來,看向蘇洄,“下次是什麼時候?”
蘇洄被問住。
對啊,他在說什麼。
“下次……”蘇洄想了想,“我生日?我請你吃飯吧。”
寧一宵說不必,但心裡卻被這小小一句話取悅到,“怎麼好讓壽星請客?當然是我來。”
唐人街和他們住的公寓離得其實很近,隻是礙於紐約糟糕的交通,所以在車裡花了很長時間。下車的時候,外面的雪停了,但溫度依舊很低,冷熱交替,他嗓子便有些難受,咳嗽了幾聲。
手有點冷,蘇洄揣進口袋裡,不打算拿出來。
他們來得正好,唐人街正在舉行新春遊.行,舞龍舞獅的人打頭陣,穿過被裝扮的喜氣洋洋的街道,人潮擁擠,大家手裡提著小燈籠或是剪紙,大街小巷播放著經典的拜年歌曲,年味十足。
蘇洄也很久沒有感受過這樣的氣氛,哪怕過去在家裡,過年也沒有這樣濃厚的節日氛圍,充其量吃頓年夜飯,還是和並不熟悉的人一起過。
他曾經也很期待可以和寧一宵一起度過新年,原以為以後的每一年都會一起度過,但最後連唯一一次也落空。
舞龍的隊伍從他們身邊經過,觀賞的人群一下子湧過來,蘇洄沒注意到,差點被撞倒。
但寧一宵將他拽了過去,伸手護住了他。
人群把他們推搡得格外近,那些因為生疏而導致的安全距離也都被打破,他們的手臂摩擦著手臂,好幾次蘇洄的手背和指尖都觸碰到寧一宵冰冷的手套,但卻好像被燙到那樣,縮回了手。
街角有人放了爆竹,突如其來的聲響嚇了蘇洄一跳,肩膀抖了一下,但沒多會兒又踮著腳往爆竹那兒看。
寧一宵抓了他的手腕,“那裡有間華人超市,去買點對聯剪紙回家貼上吧。”
蘇洄就這樣被他拽走了。
他們在店裡逛了逛,這裡紅彤彤一片,剪紙窗花對聯燈籠應有盡有,蘇洄的視線被一個小虎頭鑰匙扣吸引,下意識就買了一對,但後來一想,覺得好怪,便藏起了自己的,隻留了一隻在手上。
“這是什麼?”寧一宵看見,走過來,從他手裡拿起虎頭鑰匙扣。
“送你啦。”蘇洄說完,又覺得這和寧一宵的風格不太搭,“你想不想要啊,不要也沒關系。”
寧一宵直接揣進口袋。
他十分懷疑如果自己不要,蘇洄會轉手送給某個學生。
就在寧一宵為其他年貨結賬的時候,蘇洄一直向外張望,忽然他發現對街有個賣吃食的小門面,仔細確認了門口[節日限定]的菜單,他有些驚喜,於是對寧一宵說:“我去斜對面買個東西,很快回來。”
他聲音不大,淹沒在來來往往的客人中,但自己卻並未注意到。
寧一宵付過賬,回頭發現蘇洄並不在身邊,心下一緊,“蘇洄?”
他轉身要去找人,甚至連買的東西都忘了拿,直接落在櫃臺,離開店面的時候被店員叫住,塞到他手裡。
寧一宵拿出手機,撥給蘇洄,但並沒有人接。街道上人頭攢動,視線範圍內都是擠擠攘攘的人,根本找不到他。
就在電話掛斷後,他聽到了蘇洄的聲音。
循聲找去,隔著洶湧人潮,他看到蘇洄踮著腳朝他揮手,就在街對面,被敲大鼓的人群遮住。
一顆心終於放下,寧一宵走過去,差一點就要發脾氣,但還是壓住了火,語氣算是平和,“幹什麼去了?為什麼自己突然走開?這裡這麼多人。”
“我說了呀,我要買東西。”蘇洄笑著,將寧一宵拉到一邊的僻靜處,像是獻寶那樣將自己懷裡的外賣紙盒打開來,遞給寧一宵,“看,炸元宵!”
寧一宵愣了愣。
蘇洄笑容真摯,一股腦說了許多,“我突然發現有賣的,好巧啊,正好是最後一份,我再晚一點到就賣完了,而且那個阿姨人很好,因為是最後一份還送了我桂花蜜,說讓我淋上去吃,吃起來會有一股桂花的香氣。”
人太多,他的聲音很容易被淹沒,隻好踮著腳湊到寧一宵跟前說,令寧一宵幾度想在這裡直接吻他。
“你要不要嘗一下,不知道怎麼樣,反正很多人買,我買的是黑芝麻餡兒的。”蘇洄說著,用竹籤叉起一顆,正要遞給他,忽然又想到寧一宵的潔癖,讓他在人這麼多的大街上吃東西肯定很不舒服。
“算了,我們先找間餐廳吧,我好餓。”
蘇洄沒察覺到自己下意識的撒嬌,隻是一心想著找間環境好的地方陪他吃元宵。
寧一宵的注意力卻全然放在蘇洄凍紅的一雙手上。
“等一下。”
蘇洄回頭,隻見寧一宵將手套脫下來,遞給他。
“你幫我戴著。”
蘇洄有些不解,“你不戴了嗎?”
“嗯,我想擦一點護手霜。”寧一宵隨口說,“擦了再戴會很難受。”
蘇洄的表情還是很迷茫,“那就把手套裝口袋裡吧,你大衣口袋是不是很小?我可以幫你裝。”
寧一宵對他的腦回路無計可施,“人擠人,很容易不見,你替我戴一會兒。”
“好吧。”蘇洄覺得他很奇怪。
但寧一宵可能真的很念舊,真的丟掉了說不定他會很焦慮。
蘇洄將炸元宵遞給寧一宵,乖乖戴上了他的手套。
好暖和。
是寧一宵的體溫。
有點大,他捏了捏空空的指尖,想到寧一宵很寬大的手,總是可以完全地包住他的。
不知為何,蘇洄的臉頰有些發燙,對他而言,戴上寧一宵的手套仿佛就和與他牽手一樣親密了。
“我知道一間不錯的餐廳。”寧一宵在人群中抓住了他的手腕,“走吧。”
他們在一間熱鬧的粵式餐廳落座,這裡有很多老人,說著非常正宗的粵語,蘇洄聽不太懂,但覺得很有趣。
蘇洄怕他覺得環境不夠幹淨,抽了紙巾擦了擦桌面,也順手拿走了桌面上的免洗洗手液。
“不要洗,你手已經很幹淨了。”他對寧一宵說。
寧一宵隻好妥協。
客人太多,點餐時餐廳不接受忌口上的調整,寧一宵大概點了幾樣,都是蘇洄過去愛吃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