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他有些委屈,這又不是自己一個人的錯,“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寧一宵大言不慚,毫無歉疚,“因為你硬了。”
什麼?
蘇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舉手之勞。”寧一宵說。
“好了你別說了,求你了。”蘇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以鴕鳥的方式在枕頭上逃避昨晚發生的一切。
躁期令他思維比之前更加快,像是有許多許多個自己在腦中吵架,誰都不願意退讓。
他真的很佩服自己,意志力竟然可以薄弱到這種程度,明明答應了做朋友,也下定決心做一個稱職的朋友,沒想到最後還是被自己一手搞砸。
這算什麼?還能算是朋友嗎?
成年人的世界是沒那麼非黑即白,很復雜,很多種可能性,可蘇洄仍舊停留在過去,難道寧一宵可以接受做這樣的朋友?他不知道,隻覺得寧一宵看上去很樂在其中。
可蘇洄並不甘心,所以很快逃避了這一條路。
大家都喝醉了,這本來就是錯的,完完全全的錯誤行為,蘇洄覺得錯誤的根源在於自己,所以還是選擇主動道歉。
“我喝得太多了。”他抬起頭,垂著眼對寧一宵道歉,“昨天晚上我整個人都是混亂的,而且還進入躁期了,可能各方面因素都有,所以才做了這麼離譜的事……我知道是我做得不對,對不起。“
寧一宵就這樣看著他,任由他說出自己最討厭的一句話。
“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蘇洄一臉真誠,“我很抱歉,你把這些都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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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話說出來,換做是過去的寧一宵,一定會默默接受。
但他不是過去的寧一宵了。
“不好意思。”他笑了笑,對蘇洄說,“我的記憶力非常好,研究生期間還代表S大參加了校際記憶力聯賽,金牌,還有證書,想看嗎?”
蘇洄簡直要瘋了。
他到底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的?
寧一宵說完,湊過來,用鼻尖蹭了蹭蘇洄的鼻尖,“我忘不了,每個細節都記得,怎麼辦?”
蘇洄想躲,因為身體的反應太誠實,他根本沒辦法掩飾對寧一宵的喜歡,哪怕就是被這樣撩撥一下,都會心動。
“那你就記著吧。”
蘇洄搞不懂寧一宵到底想幹什麼,也沒精力思考,他有些賭氣,退開距離,覺得還不夠,於是直接離開床,走到衣櫃邊找出一件毛衣外套披在身上,可冷空氣還是鑽了進來,無孔不入地湧來。
他想走,但沒防備地打了個噴嚏。
寧一宵這次沒說bless you,語氣像是妥協了一樣,“我不吃人,回來。”
蘇洄腳步頓住,看著寧一宵坐起來,撿起地板上的針織外套穿上。
“你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無所謂。”
他拿起一旁的手表,慢條斯理地戴在手腕上,最後戴上眼鏡,仿佛恢復了往日斯文紳士的一面。
其實他有猜到,蘇洄醒來後會是這樣的反應,甚至想象過更差的,為此沒能睡好覺,因此現在的狀況反倒令他松了口氣。
他比自己心裡以為的還要喜歡蘇洄,即便嘗試過放下,也學著釋懷,在進退兩難中拋起來又落下,被不甘所折磨,很想為自己失去的六年要一個說法,討一個補償,然後折磨他一番,讓他也感到痛,這些寧一宵不是沒想過。
但他其實也可以都不要。
隻要蘇洄說一句“可不可以重新開始”,寧一宵可能真的會不假思索地同意,無條件說“好”。
他並不想因為過剩的自尊心失去蘇洄,一次就夠痛了。
因此,寧一宵也願意包容蘇洄的躲避,甚至為此找好了借口——如果蘇洄真的對他沒任何感情,不會這麼別扭,他是大大方方面對欲望的人。
隻要還有一點未了的舊情,寧一宵就有辦法得到他。
“我記得以前好像和你說過,我每次過年都是一個人,沒放過爆竹,也沒貼過對聯,舞獅子逛廟會之類的就更沒有,工作之後也很忙,根本沒機會,所有節日都和我無關。但其實,有時候我還是很想試試,想知道有人陪著過節是什麼感覺。”
蘇洄的心忽然就軟了。
他當然記得寧一宵說的話,每一句都記得。
還在一起的時候,寧一宵說過,過年的時候很羨慕別人一家人團聚,吃年夜飯看晚會,可他大多數時候都在宿舍裡,一個人也沒有,被子也是冷的。
對那時候的他而言,能吃上一碗湯圓,就算是過年了。
蘇洄忽然有些難過,沒意識到短短幾句話,自己又被牽著走。
“今天初一,我還有一天假期。”寧一宵起身,朝他走來,很自然也很輕易就拿捏了他。
“陪我去唐人街轉轉吧。”
第55章 N.異國春節
和前任接吻上床本身就已經足夠狼狽, 最可怕的是連逃都沒辦法逃。
蘇洄感覺到事態不受自己控制,也明知道在做錯誤的事,卻還是沒辦法狠下心拒絕寧一宵。
心緒復雜, 他一面覺得自己已經欠寧一宵夠多, 想盡可能地在安全範圍內彌補, 做一個可以為他提供情緒價值的合格朋友。
可蘇洄又很清楚,自己也在這些並不合適的“補償”裡悄悄地偷溫暖, 寧一宵的每一次靠近、每一個關懷,都讓他難以割舍。
得知這六年寧一宵並沒有和其他人在一起,蘇洄也有過瞬間的動搖, 但很快就清醒。
盡管他並不清楚寧一宵打拼的經過, 但短短幾年, 寧一宵能從一無所有走到現在的位置, 一定付出了常人所不能及的努力,哪裡還會有時間去維系新的感情。
對他這樣的人而言,或許感情就是最沒有價值的東西。
蘇洄沒辦法做更好的妄想。
分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 躁期的慫恿下,他也曾經渴望撤回分手的決定,也嘗試過聯系, 一次又一次,但都石沉大海。
時間一長, 他的妄想也漸漸消失,像所有不得回應的無效信一樣被封存,最後將自己也封進無邊無際的幻覺裡。
其實蘇洄很喜歡幻覺, 因為他經常聽到寧一宵和他說話, 一點也不覺得孤單,這就是他們感情的延續方式, 甚至為此而逃避治療。
但面對真正的寧一宵,蘇洄卻畏手畏腳,不知應該怎麼辦才好,害怕做得不對,害怕傷害他。
或許精神病患者還是更適合和幻覺一起生活吧。
“在想什麼?”
寧一宵已然來到了蘇洄面前,半低著頭,“還不舒服?”
蘇洄從漫長又跳脫的思緒中走出來,眨了眨眼,搖頭。
寧一宵頓了頓,像是在觀察他,“你感冒還沒好全,不去也可以。”
蘇洄避開了他的視線,但同意了他的請求,“去吧,我也想出去轉轉。”
“嗯。”寧一宵應了一聲,卻盯著他不走。
蘇洄有些不適應,抬了抬眼,耳朵紅透了也不知道,“你看什麼……”
寧一宵指了指他的脖子,“你要不要換件高領毛衣?”
“什麼?”蘇洄有些迷茫。
寧一宵大言不慚,用非常正經的一張臉說著不太正經的話,“我不小心留了印子。”
蘇洄耳朵更紅了,低著頭走去衣櫃旁邊,對著鏡子照了照,果然有吻痕,他轉了轉頭,發現後頸居然還有牙印。
他們昨天到底做了多離譜的事啊……
蘇洄沒臉檢查下去,悶頭解睡衣扣子,正要脫下來,忽然想起寧一宵還在後面。
他從來沒有這麼尷尬的時候。
想了想,蘇洄還是從衣櫃裡隨便找了件高領針織衫,又拿了條長褲,自己溜進洗手間。
出來的時候,床鋪已經被收拾得很整潔,被子疊成方塊,一絲不苟,而寧一宵坐到了蘇洄平時坐的書桌前,正在打工作電話,洗手間的門一打開,他便側頭看過來。
“之後再說吧,路演的事我會考慮。”寧一宵掛斷了電話。
蘇洄有點擔心他會看到自己的草稿,很不自然地走過來拽他的袖子,“你怎麼還不出去?”
寧一宵看了一眼他的手,又抬頭,“我現在一個人從你的房間裡出去好像也不太正常吧。”
好吧。
蘇洄沒話講,有些難堪地扯了扯自己的領子,生怕露出什麼,“那我先出去看看。”
寧一宵說好,跟在他身後。蘇洄來到門口,將門拉開一個小縫,往外面看了看。
可雪糕的鼻子太靈,才剛打開門,它就嗅到兩人的氣味,猛地撲了上來,好幾十斤的家伙,一下子就撞開了房門。
蘇洄毫無防備,被撞得往後倒,直接倒到了寧一宵懷裡。
“小心。”
寧一宵從後面扶住他的手肘,幾乎半抱住蘇洄。
“沒事。”蘇洄很快從他懷裡退出來,也顧不上外面有沒有人,直接出去。
可與他的預想完全相反,客廳裡根本沒有人,隻剩下酒杯和東倒西歪的酒瓶,三個人都不見了。
“他們不在。”蘇洄松了口氣,轉身對寧一宵說。
寧一宵臉上看不出絲毫破綻,“是嗎?宿醉還知道回家,素質不錯。”
蘇洄也沒感覺到奇怪,隻是很慶幸,不然他都不知道要怎麼才能解釋清楚,畢竟昨晚他們才知道自己是寧一宵的前任,今天就一起從房間裡走出來,衝擊實在是太大。
“我上去換衣服。”寧一宵說,“下來就可以走了。”
“哦。”蘇洄點點頭,趁著寧一宵換衣服的功夫,走到沙發邊收拾昨晚的酒瓶和酒杯,將用過的餐碟都放到水槽裡。
站在廚房,蘇洄感到熟悉,蹲下來,發現地上果然有掉落的煙灰,中島上還有被碾滅的半支香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