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批是挨在一塊坐著的一對老夫妻,他們目光和善,慈祥地幫著江落三人將衣服晾在火爐旁,嘴裡還在闲聊著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雪。另一批是四個年輕學生,兩男兩女,他們的羽絨服也脫下來放在火爐旁正烤著,看樣子也是突遇暴風雪的倒霉蛋。
四個學生朝他們揮揮手打招呼,一個卷發女生自來熟地道:“你們也是來山上採風的?”
“啊?”連秉摸不到頭腦,“這下雪天山上有什麼風景可採的?”
“就是因為下雪天才稀奇,”學生裡面一直低頭擺弄著攝像機的帽子男回答道,“我們這邊好久沒這麼早下過這麼轟轟烈烈的大雪了,我們四個人是專門來拍照留念的。”
另一對老夫妻笑呵呵地坐了回來,給他們倒著熱水,“我們兩個老家伙也被困在這了。上午雪停的時候緊趕慢趕來送柴火,但雪天路不好走,我們這腿腳沒用,剛爬上來送好柴火,暴風雪就來了,還得多謝嚴管家讓我們在這裡躲暴風雪。”
嚴管家將衣服一絲不苟地掛好,又去廚房端來了兩碟點心,才笑道:“辛苦你們上來一趟,盡管在這裡安心待到暴風雪結束。我們主人家是個好人,最熱心於招待客人。”
這話一出,空氣肉眼可見地松快了起來。一群人都是好相處的人,很快便互通了姓名。
四個年輕學生是附近大學裡的一個攝影社團,帽子男叫杜歌,是社團的社長。卷發女叫秦雲,是社團裡的副社長。另外一男一女則是他們的社員,應該也是一對情侶,都不怎麼愛說話,男的叫段子,女的叫李小。
他們年紀都差不多,按理說很多話題能聊到一起,但連家師姐弟三人對他們的聊天話題完全是一頭問號,時下的流行梗和熱門話題完全不知道,隻能尷尬地坐在旁邊跟著笑。
四個學生倒是不在意,而是餘光多次打量過江落。長發男生很少見,長得這麼好的就更少見了。
杜歌拿著攝像頭對準了江落,“我能給你拍張照嗎?”
沙發坐不下這麼多人,江落索性盤腿坐在了地毯上,長發青年百無聊賴地往他的鏡頭裡瞥了一眼,嘴角客氣勾起,嘴裡卻不留情,“最好不要。”
杜歌遺憾地收起攝像頭,但沒有放棄,“好吧,不過希望在分別前,你能改變主意讓我拍上一張。”
秦雲笑容變得僵硬,她扯了扯杜歌的袖子,半開玩笑地提醒:“之前不是說好了讓我當你的下一個模特嗎?我可是等了你一年,你都沒給我拍過照。”
杜歌表情不變,“秦雲,靈感這東西說來就來,我也控制不住。”
他收了收手臂,袖子從秦雲手裡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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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雲一瞬間感到難堪極了,恰好嚴管家從廚房中走了出來,秦雲搶先出聲問道:“嚴爺爺,主人家也在這裡嗎?”
嚴管家溫和地道:“是的。我們先生才剛剛回來,正在主臥休息,還請各位不要計較我們先生的失禮。”
秦雲連忙擺擺手,“不計較不計較。”
一問一回之間,先前的尷尬被帶了過去。秦雲又開始好奇了嚴管家嘴裡說的主人家,這還是她在現實生活中第一次見到所謂的管家,她其實很想再多問些東西,但別人都沒說話,她也不好意思繼續。
嚴管家繼續問道,“我正在準備晚飯,幾位有忌口的東西嗎?”
眾人連忙搖頭道謝,江落伸出了手,“抱歉,我不吃魚。”
嚴管家笑了,“今晚的晚餐沒有魚,您放心。”
拒絕了眾人的幫助請求,嚴管家又進了廚房。闲的沒事,江落的職業病犯了,他起身在一樓中轉了一遍。
二樓是主臥與客臥,沒有嚴管家帶領,他也不好冒然上去。等四處看完之後,江落心裡有了結論,這間別墅的主人家一定是個對自己有著極高的著裝標準或者是個極其自戀的人。
隨處可見的大大小小的鏡子,被放在牆角裡的在冬天仍然含苞待放生機勃勃的玫瑰,還有進門的衣架上,上方掛著一頂優雅的黑色紳士帽和一件不見一絲褶皺的風衣外套。
哪怕這麼多人在房內來回走過,門邊的地毯上卻幹幹淨淨不見風霜。這位五十多歲的老管家,做起事來卻比年輕人還要利落全面。
江落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哼笑著回去了。
住宅格局倒是沒什麼問題,別墅足夠大,完全能住下他們這些人。
嚴管家中間出來了一趟,瞧見他們無聊,給他們找出來了兩幅撲克。
一個小時後,晚餐準備好了。嚴管家單獨拿了一份食物走上了二樓,過了片刻後,他又原樣地將食物端了回來。
他嘆了口氣,沒有說什麼,而是招呼旁人道:“各位先用吧。”
晚餐豐盛,味道很是美味。一屋子的人都餓得飢腸轆轆,吃飯的時候顧不上說話,等吃飽了才有嘴巴贊美嚴管家的廚藝。
嚴管家搖頭笑了笑,給他們泡了杯易消食的花茶。
花茶清香嫋嫋,木屋將暴雪和嘶吼的風聲牢牢擋在外頭。木屋裡面也有臺電視,但沒有人將其打開,因為大家都知道在這樣的暴風雪天氣,電視恐怕早已沒法觀看了。
飯後,那對年邁的夫妻倆先行回房休息。但年輕人還沒有困意,杜歌擺弄了一會手機,皺眉嘆息,“我這裡還是沒有信號,你們有信號嗎?”
眾人掏出手機看了看,江落也拿出了十幾天沒用過的手機,然而他的手機也顯示著沒有信號。
暴風雨,密閉空間,無法聯絡外界。
江落想,這多麼像殺人案件的開端。
幹坐著太過於無趣,很快有人提議來玩遊戲,“這裡正好有撲克,不如來玩國王遊戲?”
連雪三個人沒玩過,他們仔細地聽完了規則,“抽到國王牌的人可以隨意命令其他兩個牌的人接受命令,完不成則要接受懲罰,對嗎?”
秦雲很熟悉這個遊戲,桌旁有八個人,她抽出了九張牌,“對,抽到鬼牌的就是國王。”
江落隨大流地加入,撐著下巴看著秦雲染著紅色指甲油的手指洗著牌。秦雲正要將牌發下時,坐在一旁的嚴管家突然站起身,恭敬地對著二樓道:“先生。”
眾人一愣,抬頭往樓梯口看去。
二樓靠近樓梯口的扶手旁,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個男人。
男人穿著貼合身形的黑色浴袍,正低頭看著下方的人,“這是在玩什麼?”
他的聲音有些剛睡醒的沙啞,唇角挑起。俊美的面容上,從飽滿的額角到高挺的鼻梁,被二樓的走廊陰影割出一道捉摸不透的分裂,“你們的聲音太大,稍微有些吵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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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江落:頓時打起精神.jpg
第112章
主人家還穿著浴袍,確實像是被眾人的聲音吵醒的樣子。
一樓的人因為他的話升起了緊張,但下一刻就注意到了主人家語氣中的笑意。這些笑意讓他們放松了一些,一行人站起身,等待著主人家下樓。
江落也在看著主人家。
他坐在人群後方,在所有人都站起身等待著主人家下樓時,他卻毫無動靜。漂亮的面容上在平靜無波下卻隱藏著笑意,那雙因為長久憊懶而乏味黯淡下來的眼睛,卻在此時重新恢復了神採奕奕。
時隔半個月,他總算是又見到這個給他附贈一個詛咒的惡鬼了。
池尤這是知道他無聊所以專門來陪他玩一玩生死遊戲?
江落坐直身體,目中閃爍。
真可惜,上次炸船都沒能把池尤給炸死,不過也好,沒死才能跟他好好算一算三顆痣的帳。
男人來到了一樓。
他的動作隨意,伴隨著在他周身彌漫的荷爾蒙,足以讓人的心髒在緊張和本能的害怕之中產生類似於面紅耳赤的臣服悸動。
如同蟒蛇在展露自己的花紋。
無論誰看到他之後,腦子裡第一個浮現的詞就是“神秘”。
他看起來太神秘了。
雪夜,一個英俊又年輕的別墅主人。
主人家穿著性感的黑色浴袍,溫暖的火光在蒼白的臉上跳躍。
這無疑會讓少女的心思如晨起的野薔薇一樣陷入桃色的幻想之中。
惡鬼的皮囊確實很好,江落託著下巴打量他,目光滿含戲弄和惡意,就像是他曾經在舞臺表演上看著池尤的眼神一樣。
真的很像牛郎。
江落現在更想閹了他了。
惡鬼察覺到了這道目光,同樣看了過來。
危險曖昧的視線在空氣中無聲糾纏。
不過,江落覺得惡鬼今天瞧起來卻有些奇怪。
頗有些像是在特意展示自己的魅力。
惡鬼熱心地道:“晚餐用得好嗎?”
火柴在爐子之中炸起火花,這個聲音驚醒了幾個年輕人。秦雲面上染上紅霞,率先回答道:“用的很好,謝謝您的救助。”
她又回答了惡鬼上一個問題,“我們在玩國王遊戲,您要一起嗎?”
池尤挑眉,“國王遊戲?”
秦雲給他詳細地講了一遍。
整個客廳裡一時隻有她的聲音,惡鬼看似專注,漆黑的眼眸好似深情的看著女孩,但注意力卻像是在地面攀爬的藤蔓、牆壁生長的青苔,逐漸蔓延到了最後的江落身上。
十四天未見。
惡鬼漫不經心地想,他竟然記住了“十四天”這個數字。
他的目光和侵略的意圖,卻違背了他的漫不經心,極度興奮地迅速包裹住了黑發青年。
在得到江落之後,池尤覺得自己不會再對江落升起興趣。
他帶著莉莎回到了老巢,讓她見到了其他的手下,然後忙於計劃。池尤確實如他所說的一般,在白天並沒有過多地想起江落。但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湧動的暗紅的欲念卻像是詛咒一般纏繞著池尤,那蠢蠢欲動著的想法加倍吞噬他的理智,從那一晚開始,江落在他身下碾轉出豔紅的臉孔一遍遍在他眼前閃現。不斷吐出咒罵話語的殷紅嘴唇、燒得含著水光和戾氣的眼睛、每一寸優美緊實的皮膚……
都會讓池尤升起沼澤似貪婪的欲望。
得到江落的快感越是翻滾,惡鬼晦暗的暗欲越是變態猙獰地生長。
池尤本不應該為這樣的欲望而感到煩惱。
他應該宣泄出去——直到自己高興。
但他卻想起了江落曾經的話,想起了自己的承諾。
——“絕對不會有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