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能聯網嗎?”
連雪沉默了一瞬,臉上劃過痛苦的神色,“不能。”
江落倒吸一口冷氣,錯愕地和連雪對視。
連雪沉重地點點頭,江落這次笑不出來了,“這是要過一個月的無網生活?”
“家裡有個能收國家臺的電視機,除了電視機,你還可以看書,”連雪強撐笑意,“我們這裡的書還是很多的。”
江落頓時沒了剛剛的悠闲心情。
但再難過,沒網就是沒網。晚上睡覺時,江落在眾多醫術中挑了一本還算有趣的書,看了沒幾頁,迅速地進入了睡眠狀態。
從這一天開始,江落開啟了無聊的斷網生活。
負責給江落潔淨身體的人主要是連雪,每日正午陽光最盛時,江落泡在盛滿天碧池池水的木桶裡,不間斷地泡上一個時辰,也就是兩個小時。
江落泡澡的時候會穿上一身衣服,連雪每日都會帶師弟前來幫忙,一來二去的,江落和連家的小輩都混了個面熟。
天碧池的池水可以驅魔闢邪,洗清汙穢,讓人的身心保持純潔。連家人更喜歡將天碧池水叫做聖水,像是江落這般需要洗去汙濁的人,連吃用的水都是天碧池水。
每次泡水時,天碧池的水都會緩緩從渾濁變得純黑。一大木桶的水在江落的浸泡下,竟然隻能堅持一刻鍾的時間。連雪隻能不斷地給他換水,每次江落泡完水,連雪和他的師弟都要跑得滿頭大汗。
初時,連雪還能淡定。覺得萬事開頭難,就像是清理髒東西時的第一遍水最為渾濁,多清洗幾遍就能變得清澈。但就這樣一連泡了五日,江落的水卻還是會在一刻鍾內便被迅速染得漆黑。
那水邪惡得連天碧池的池水都隻能對抗短短十五分鍾。
連雪這次是徹底慌了,召集小輩一起來檢測是不是天碧池的水出了問題。
江落都有些不好意思。他總覺得自己在連雪他們眼中已經成了一塊墨,往上面澆再多水都隻是混成黑色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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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雪帶著人測出來的結果很快出來,天碧池的水當然沒有問題,那麼有問題的就是江落了。
對這個結果,連雪即覺得合情合理,又覺得驚詫十足。
到底得多邪性的惡鬼,才能讓江落被染髒成這個模樣?
他們解決不了這件事,隻能暫時讓江落先泡著,等待著第七日在後山中閉關的微禾道長下山。微禾道長是連家巫醫之術學得最為透徹的長輩,他必然能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但七日後,微禾道長卻沒有下山,而是派人通知到了連家,說他參悟還未結束,要推遲三日再下山。但三日之後,微禾道長想下山也下不了了,因為山中下雪了。
十二月初,才入冬的天氣,卻下起了罕見的大雪。
鵝毛大雪紛飛,江落捧著杯熱茶無聊地站在窗前看著,白雪將地面罩上了一層白衣,與綠意蔥茏的花草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有種腳不著地的不真實感覺。
江落看著白花花的雪地,蠢蠢欲動地很想跑出去踩上一腳,他嘆了口氣,喝了口熱茶。
好無聊。
非常的無聊。
江落恹恹地垂下了眉,打著哈欠看著地面。
在連家待的這十幾天,江落是感受到了歲月靜好,但更多的感受是無趣透頂了。
哪怕和陸有一他們待在宿舍玩遊戲打撲克,也比這樣無欲無求的生活好。
十天而已,他都覺得自己快要發毛,江落的靈魂都叫囂著難受和乏味。炸船的記憶明明就在半個月前,江落回想起來的時候,卻覺得好像快過了一個月。
明明在剛來到這個世界,江落對刺激的追求還沒有這麼強烈,但一次次的危機過去,他卻再也忍受不了曾經能忍受的平淡了。
他與整個連家格格不入,哪怕面上裝得再像,實際上,江落都覺得那條布滿血鰻魚的安戈尼塞號都對他有吸引力的多。
連雪他們都沒看出他的異樣,隻覺得江落這幾日無精打採的緣由是因為擔憂身上的汙穢。
實際上,連雪幾個小輩比江落還要發愁。
連雪當時信誓旦旦地同天師說過,一個月後一定會讓江落恢復潔淨。但一個月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分之一,連分毫的改善都沒有,這可怎麼同天師交代?
“大師姐……”師弟師妹們愁眉苦臉地看著連雪。
連雪看著窗外的大雪,蹙眉,“看看明天會不會停下來吧。”
但這場雪一連下了三天才停,後山那一座普普通通的深山,看上去竟然有種常年積雪的雪山感覺。
雪是不下了,但大雪封山。山下的人能勉強進山,山上的人卻下不來了。
連雪咬一咬牙,不再耽誤時間,讓江落拿上東西,“我帶你上山去找道長。”
江落沒有分毫遲疑,立刻收拾好了東西,生怕連雪後悔似的。
等出了連家門,走進一片白雪之中時,江落深呼吸了一口冷冽口氣,喃喃地道:“爽。”
他總算是離開連家了。
沒下雪的時候,上山有山路。但這會兒大雪將山路也給埋了,連雪就帶著他們走了另外一條較為平穩的道路。
除了連雪,同行的還有兩個身強力壯的師弟,一個叫連羌,一個叫連秉。
他們兩個去年才剛過十八歲,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爬山沒覺得冷,還爬出了一頭熱汗,在雪山裡像兩個熱氣騰騰的煙囪。
兩人性格活潑,他們有些怕大師姐連雪,便挨在江落身邊嘰嘰喳喳,江落被他們一左一右夾著,熱得也跟著冒氣。
走到半路,江落的護目鏡上已經滿是熱氣附著後的水霧,他摘下眼鏡擦了擦,隨意問道:“什麼時候能到道長的住處?”
“微禾道長喜靜,他們住在山頂上,平時爬個三四個小時就能到山頂,今天路不好走,估計得六七個小時,”連雪累得喘氣,搓搓發寒的雙手,“最多晚上六點就能到。”
“哦,”江落反應淡淡,“明晚六點是嗎?那我們今晚住在哪?”
連羌哈哈大笑,“江落師兄,你怎麼了,師姐說的明明是今晚六點啊。”
“今晚六點?”江落手裡動作一停,皺起眉看向他們,“你們認真的?”
連雪有些不明白,“怎麼了?”
江落那雙漂亮的眉頭一豎,不敢置信道:“你們打算迎著暴風雪走到山頂?”
三道冷氣聲響起,連雪三人更加不敢置信地反問:“暴風雪?!”
江落比他們還要懵,“你們沒看昨晚的天象嗎?很明顯今天下午有暴風雪來臨啊,我以為你們是做好了準備,中途有地方躲避風雪才會出門,難道你們都不知道?”
“出門觀天象,這不是習慣嗎?”
連雪三人面色訕訕,連秉窘迫地道:“師兄,我們好久沒出過門了,都不記得還有看天象這件事……我們看的都是天氣預報,天氣預報沒說今天有暴風雪啊。”
江落:“……”他一時分不清到底誰才是玄學世界的土著人。
江落深呼吸一口氣,盡量心平氣和地道:“天氣預報給的數據是大範圍數據,我確定今天下午會迎來一場暴風雪。”
兩個大小伙子面面相覷,瞬間慌了起來,“真的嗎?江落師兄,你可別騙我們!”
江落已經在打量周圍的環境,“你覺得我會在這種事上騙你們?”
“暴風雪還有多久會來?”很少面對這些事的連雪也沒了主意,她緊抿著唇,胸腔砰砰跳著,“能夠我們回去的時間嗎?”
江落抬頭看了看天,面色肅然地搖搖頭,“時間不夠我們回去,一個小時後,暴風雪就要來了。”
真是說要刺激,生死挑戰立馬就來了。
江落眼神擔憂,圍巾遮掩下,嘴角翹起,覺得現在這樣,總算是比在連家那十幾天要好玩多了。
第111章
連雪這三個人完全就是小菜鳥,聽江落說暴風雪會在一個小時後來,各個緊張得都要哭了,眼巴巴地看著江落,“那怎麼辦啊師兄。”
江落抬著頭看了一會兒雲層,隨意道:“佔卜吧。”
他將背上的書包放下來,拿出了三枚銅錢。搖卦前要淨手,江落捉了把雪擦擦手。另外三個人蹲在他的身邊,眼睛不眨地看著。
佔卜後的結果是乾卦,乾卦在西北方位,江落收起東西,拿出羅盤,“走吧。”
四個人埋頭往西北方走去,半個小時後,天色變得昏暗陰沉,狂風來襲,厚雲罩頂,果然是暴風雪來臨前的特徵。
連雪三人對江落心服口服,一口一口的師兄叫得真情實意,把江落叫得笑容都變得無比僵硬,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又半個小時過去,雪花凌厲,合著冷風呼嘯整座高山。
冷意頓時鋪天蓋地地襲來,三個男生倒是還好,連雪卻被凍得面色慘白,在厚雪裡行走都變得極其艱難。
江落用手指佔卜了片刻,轉身大喊道:“快到地方了,堅持住。”
說完這句話他就咳嗽了幾聲。
每說一個字都有冷風往嗓子裡灌去,剌得嗓子疼。
連雪精神一振,又有了往前行走的力量。
暴風雪來臨後,眼前一片灰蒙蒙,什麼都看不清了。不知道走了多遠,他們眼中突然出現了幾盞暖和的燈光,在風雪之中飄飄忽忽。
連羌激動地道:“前面有人!”
有了燈光後,腿腳一下子有了力氣。幾個人埋頭往燈光的方向趕去,一座精致的木屋別墅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江落率先敲了門,低聲問連雪,“山裡面有這樣的木屋嗎?”
“有的,”連雪虛脫地靠著牆,“等夏天的時候,會有人來山裡避暑。他們建了不少小別墅,能在山裡建別墅的人家境都很優越,我們得救了。”
連雪話音剛落,門裡面就傳來一道稍顯蒼老的聲音,“來了。”
幾個人連忙站直,門被打開,開門的是個穿得像個管家似的五十多歲老人,老人面容帶笑,法令紋深深,“你們是?”
“我們爬山的時候遇見了暴風雪,請問您能收留我們一夜嗎?”連雪問道。
老人看過他們,又看了看外面的風雪,了然地往後退了一步,“當然可以。快進來吧,孩子們。”
走進屋裡後,暖意立刻朝他們撲來,幾個人這才感覺好像活過來了一樣,齊齊打了個寒戰,顫顫巍巍地在老人的指導下脫下了身上被雪浸得半湿的羽絨服。
山裡沒有城市內的暖氣便捷,用的還是最古老的火爐取暖方式。屋裡除了老人,還有兩批拘謹坐在沙發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