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哭著哭著打了個嗝兒,完美地掩蓋了她瞬間哭不出來的心虛。
我握著帕子不敢抬頭。
「我還想問問張大人,我能去哪兒?我就是一個被關在冷宮的庶人,整個皇宮就連宮女都有九品,就我一個平民,我倒是想出去,誰帶我呀?」
徐盛帶啊。
這答案不是明擺著嗎?
走不了正門的我還能鑽狗洞呢。
我梗著脖子,一滴眼淚水沒有,硬是裝出了哽咽之聲。
「我知道今天是燈節,大人可憐我,給我送了兔子燈,但我還是想出去看看外頭的燈市有多熱鬧,可我出不去呀,我也不知道大人為什麼生氣,我也不敢問,隻想和大人說說,如果大人消氣了,能不能告訴我外頭燈市的模樣呀?」
嗨,裝嚶嚶嚶誰不會,你一邊燈市上跟姑娘你儂我儂,完了還要回宮來質問我為啥會看到你想吃鍋望盆?
我哭死你這個狗男人啊。
「也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能在燈節上找到如意郎君,我是已經沒指望,也死了這條心了,但要是能看看別人幸福,我想也是好的呀。」
嘔,人美心善婊氣沖天,我自己都快被我自己酸吐了。
然而直男就吃這一套。
張顧陽肉眼可見地心虛起來。
「今天是我莽撞了,娘娘您別哭了……回頭我給您來修門。」
呵,這就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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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趕緊借坡下驢。
「大人不必自責,守衛皇宮是大人職責所在,不過我一介庶人,為避嫌疑,大人以後還是和我少來往吧。」
找你門當戶對的心愛姑娘再去逛燈市去吧。
張顧陽就更尷尬了。
「我並不覺得和娘娘來往……」
他的話沒能說完,因為還在一邊哭得暢快淋漓的翠翠一抬手,床單上那一抹血就露出來了。
張顧陽伸手就把那床單給拽到了自己手上。
「娘娘,這是怎麼來的?」
我:???
這你讓我怎麼解釋?!
你是個大老爺們兒啊大哥,我來個姨媽還得給你解釋生理期不成?
張顧陽的臉色瞬間變得比之前捉我外逃時還黑。
「娘娘,您知不知道,今天皇上帶著齊德妃娘娘去逛燈市,在外頭碰到上次那個女刺客了。」
我感覺我就關心兩個問題。
第一,那個女刺客不是已經被侍衛逼得跳河自盡了嗎?
第二,那位女壯士到底得手了沒有?
不過張顧陽這會兒還有閒心過來跟我問東問西的,估計那位女壯士是又失手了。
至於跳河自盡這種事情嘛……
就和跳崖一定遇大河,跳樓一定摔斷腿,跳山頂一定遇樹枝是一個道理,不論是主角還是配角,跳河自盡就沒有死成過的。
翠翠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她問出了我關心的第一個問題。
「張大人,你上次不是說那位刺客已經被殺了嗎?」
張顧陽一把攥住我的手腕。
「娘娘,您最好給我解釋一下這血是怎麼來的,刺客行刺陛下時,被我刺了一劍,受傷了。」
我掙紮了一下,發現他手勁挺大,我掙不開,也就放棄了。
因為這個問題不需要我來回答。
剛剛哭完的翠翠,在看到他逼問我的一瞬間,暴走了。
「這有什麼好解釋的,我家小姐來個月事還要被你和問賊一樣問,你張家姑娘不來月事,你全家姑娘都不來月事?」
張顧陽被翠翠罵得抱頭鼠竄,面紅耳赤地逃出了雲霞宮。
軟萌可愛的翠翠化身女暴龍,叉著腰站門口沖著張顧陽的背影破口大駡。
哎……如果她不把我來月事這種事情吐字清晰地喊得整個皇宮東北角都聽見的話,我覺得更好。
但有一點我比較在意。
就算我回宮的速度快了點,被徐盛扒衣服的時候驚嚇大了點,也不至於讓我震驚到連姨媽到訪都毫無察覺。
那攤兒血到底是不是我的,我可真不敢打包票。
不過這種小事就沒必要和翠翠說了,小姑娘家家的膽子小,說出來別嚇著她。
我在考慮等徐盛回來了我出其不意扒了他衣服查看傷口的可能性。
然而徐小哥不知道是不是被我要去青樓贖花魁的言論氣著了,一連好幾天都沒出現,反倒是張顧陽打著賠罪的旗號,每天覥著臉往雲霞宮裡湊。
如果不是景升告訴我最近侍衛們和發了瘋似的滿皇宮裡搜犄角旮旯,我差點就信了。
我就知道張顧陽沒信我花燈節沒出去。
哼,口是心非的男人。
不過這都不重要,這是一個沒有監控的年代,隻要我一口咬定張顧陽眼瞎,他就拿我沒辦法。
但我比較在意的是徐盛和那個女刺客之間的關係。
畢竟這兩次刺殺和他的行蹤吻合度都太高了點。
第一次皇宮行刺,我在地窖裡發現了他。
第二次燈節行刺,他剛好沒和我待在一塊兒。
我一邊給菜地翻土,一邊腦補了一出雌雄雙俠行俠仗義闖蕩江湖然後互生情愫難捨難分的百集電視連續劇。
難道我真的要一語成讖,他是逃婚逃到我這兒來的?
名滿江湖的刺客組織裡的不世天才,為了不娶組織首領家的刺客女兒,逃出組織躲來皇宮,結果發現刺客姑娘來了皇宮行刺皇上,沒想到皇宮裡侍衛仗著人多勢眾不講武德打傷了她。
接著徐盛就來了一出英雄救美,幫助姑娘逃出皇宮水遁躲避追捕,在這個過程中二人互生情愫,所以在姑娘第二次刺殺時,徐盛二話不說就把我撂下去幫心上人去了?
我越想這種可能性越大。
徐盛搞我被子上的血,要麼就是他心上人的血,要麼就是他替他心上人擋刀時流的血。
可能我穿越過來就是為了在皇宮開菜地的,拿到的就不是談戀愛劇本。
這會兒丫都不知道躲哪兒去會他的小情人去了。
我很沮喪。
不過這種沮喪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很快現實就讓我就從徐盛的失蹤裡悟出了一個道理。
男人靠不住,隻有事業不會背叛我。
相比起一個還沒有萌芽就已經胎死腹中的愛情,我更應該在意開春了我的菜秧子們會不會發芽。
要不怎麼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呢?
果然是被之前徐盛隨時隨地可以搬東西的生活腐蝕了我社會主義勞動人民的本質,如果不是隔壁景升傳來好消息,我都快忘了春天快到了。
春天,不僅是課本裡說的萬物復蘇的季節,也不僅是《動物世界》裡趙忠祥老師說的動物交配的季節,它也是提醒我,要開始準備第二年餐桌的季節啊!
翠翠和景升研究的兔子養殖大法獲得了極大的成功,開春明芷宮出生的那一窩兔子,為我在後宮終於可以自給自足吃上肉的生活打響了振聾發聵的第一槍。
是紅燒兔肉不夠香,還是麻辣兔頭不好吃?
談戀愛的基礎是填飽肚子,經濟基礎才能決定上層建築啊。
我看著窩成一堆的小兔子們,熱淚盈眶。
男人算什麼,能自由自在地吃肉才是真絕色。
我拉著翠翠和景升,準備開始雲霞宮第二年改造計畫。
第一年在張顧陽和徐盛的大力支持下,雲霞宮勉強實現了全民溫飽,當然,這個全民指的隻有我和翠翠。
第二年我打算全面開發一下雲霞宮周邊,讓食譜變得更豐富一點。
這個想法來源於我去明芷宮時,在雲霞宮外頭一小片草地上發現的一撮青蒿。
我如獲至寶。
翠翠對我把野草當寶貝的行為十分不解,但仍然在我薅菜的時候給我充當瞭望風的角色,並不停地催我早點收手,別被人發現了。
頭髮長見識短,鑒於翠翠也是大戶人家的丫頭出身,我不跟她計較。
等晚飯我把蒿菜拌上過年燻的臘肉加上奢侈的花生米炒了一大鍋社飯的時候,翠翠已經徹底同意了我想在雲霞宮裡種一小圈兒青蒿的想法。
尤其在我提出如果有糯米的話還可以做青團之後,翠翠已經自動請纓晚上她親自去挖菜了。
我開始很認真地和翠翠商量下一次要不要請張顧陽幫忙帶點黃豆來。
畢竟不論是豆芽還是水煮毛豆都是很美味的。
如果給我一個磨盤,我甚至可以做點豆腐。
花生也是一個很不錯的選擇。
油炸花生米在地攤便當裡可算葷菜呢。
「這又是什麼東西?」
翠翠和我正在一邊虎視眈眈一邊虛情假意地推讓最後一碗社飯,突然一隻手就從我腦袋頂上伸了過來,在我和翠翠四目睽睽之下把鍋都端走了。
就和他莫名失蹤一樣,徐盛回來的時候也毫無預兆,就和憑空出現一樣,站到了我身後。
我撲上去想把鍋搶回來。
奈何人家力大胳膊長,輕輕鬆松伸出隻爪子按在我腦門上,我就隻能對著他的方向沖空氣打王八拳了。
「誰說要給你吃了,你給我還回來,我還沒吃飽呢。」
徐盛一邊躲我一邊從鍋裡撈飯,翠翠這個吃裡扒外的居然還給他遞了個勺。
這丫頭要反啊。
我打不過徐盛,氣呼呼地坐在椅子裡,用眼神對他進行強烈譴責。
徐盛拖了張椅子,大剌剌坐在我身邊。
「我就是最近有點事,沒來看你,你也不用這麼記仇吧。」
我上看下看也不覺得這丫像是受傷了的樣子。
哪家受傷的男主角不得躺床上讓女主角端茶送水,起碼伺候個小半個月才能勉強下地的啊。
就這吃嗎嗎香的欠揍模樣,估計是沒給他青梅竹馬的心上人擋刀子。
翠翠說要去檢查一下門窗,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徐盛吃得特別大口,活像餓死鬼投胎,一邊吃還不忘一邊跟我邀功。
「回頭豆子和花生我都給你帶來,但是石磨我帶來了你也不好藏,我還是直接給你帶豆腐吧。」
我愣了一下,繼而咬牙切齒地抄起了掃把。
事實證明,男性和女性在談話時的關注點總是有點不太一樣,比如徐盛說話的重點在精準得知我的需求所以求表揚上,而聽到我耳朵裡就被自動過濾成了你明明早就來了居然還眼睜睜看我幹活兒不吱聲,還好意思跟我炫耀?
活該他挨我一頓打。
翠翠看著我把一把平平無奇的掃帚揮出了方天畫戟的氣勢,追著徐盛繞雲霞宮跑了三圈,然後張顧陽的聲音就從門口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