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準備轉身,他指著我:「你,給我過來。」
其他人埋頭退下,我一步一步緩緩靠近他。蕭炎一把將我拽入懷中,另一隻手端起酒杯,飲了一口,吻住我的唇。
他撬開我的齒貝,將酒渡給我。
「不要。」我心很慌,餘光瞟向齊鳴的背影。
蕭炎的胸口劇烈地起伏了幾下,彎腰扛著我,走進內室,扔到床上,咬著我的耳垂:「我不喜歡你穿成這樣,不喜歡別的男人用那種眼神看你。」
我的心狂亂地跳,雙目蓄滿淚珠看著他:「可我是貢女,不僅要伺候將軍,還有別人。」
「那就不要再有別人。」熾熱的吻落下來,奪去我的呼吸。
我沉淪在他的圈地裡,心髒又疼又緊。琴娘曾說過,男人的愛很短暫,但佔有欲不是。
現下看來,如果齊鳴不拆穿我,我離成功又近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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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累到渾身無力,我昏睡了過去。
再醒過來時,蕭正在穿衣,我接過他手中的腰帶,雙臂像藤蔓一樣纏繞在他腰間。
「以後,你就住這裡,隻伺候我。」
「是。」我答得乖巧。
他挑起我的下巴,在嘴角輕輕一吻。
我拽著他:「將軍今晚,還是不留宿麼?」
「不了。」他合上門。
翠萍又送來了避子湯。她問我:「姑娘,還沐浴嗎?」
「不用了。」既然已留下,便不急於一時,來日方長。
「我想去院子裡走走,你不用跟著。」
翠萍思考了瞬,點頭說好。
我沿著回廊一直走,寒風如刀割般刮在臉上,腦中一遍遍浮現被蕭炎壓在身下的場景。
想到顧久洲,曾有一晚,我們差點做了一夜夫妻。
那日,他赴宮宴回來,被貴妃暗中下了催情藥。齊鳴扶著他進屋時,他渾身燥熱,嘴裡嘟囔著:「打水,打冷水。」
一桶冷水潑下去,依舊得不到紓解。
齊鳴請來相熟的郎中,郎中看後,連連搖頭:「這藥有時效,將軍憑借意志力撐過便好。」
「可他難受得要緊。」
「那,便與女子歡好。」
我抿了抿嘴,齊鳴與郎中心照不宣地退了出去。我深吸了一口氣,這副身子,給旁人,不如給他。
我扶著他坐在床邊,他克制道:「晚辭,你想幹什麼?」
「給你,解藥。」我褪盡衣衫,靠近他滾燙的胸膛。
大概是我後背猙獰的疤嚇到了他,他用力一推,從枕下掏出匕首,一刀劃破自己的手掌,靠疼痛來壓制欲望。
我有些屈辱,眼角掛著幾滴淚。
他聲音低啞:「快把衣服穿上。」
「你嫌棄我,是嗎?」
「不是。」
「那你為什麼不要我?」
「不想你後悔。」他深吸一口氣,隱忍道,「亦不想我後悔。這事應當兩情相悅,貴妃為了引誘我,給我下了藥。若我以解藥之名,要了你,那我和貴妃又有什麼區別?」
我的心觸動了一下,黏糊又潮湿,又泛著隱隱的酸意。
我合上衣衫,取出櫃子裡的紗布,替他包扎傷口。他靠在床頭,閉著眼睛,另一隻手握拳抵在額頭,上面布滿汗珠。
「貴妃,為什麼要給你下藥?」
顧久洲沉默了許久,聲音低沉:「她曾經是我的未婚妻。後來她退婚,入宮為妃。今日她趁四下無人,告訴我她後悔了,我婉拒。她央求我陪她喝一杯,沒想到……都是我的錯。」
他總是這樣,明明錯的是別人,卻要責怪自己。
那晚的風很大,簌簌地敲打著窗棂,連同我的心,也一顫一顫地動。此刻,狂風如獅吼,仿佛那風一路吹到了北齊,我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男人的聲音,隨風一起灌入耳中:「姑娘穿得單薄。」
一回頭,是齊鳴。
10
我知道他會來找我,沒想到這麼快。
他目光停留在我脖頸上的烏青,凝眉道:「姑娘怎麼會在這兒?怎麼會成為貢女?」
我直言不諱:「為了顧久洲。」
他怔然,而後低聲:「若將軍還活著,看見姑娘這般自輕自賤,定不會好過。我想個法子,送你回去。」
「回不去了,齊鳴。」我如鲠在喉。
「將軍在世時,敬你惜你。如今你屈辱地躺在其他男子身下,晚辭姑娘,值得嗎?」
「為了顧久洲,值得。」
「姑娘,你想S蕭炎?」
攥緊拳心,迎著寒風:「對。」
「若我告訴你,S將軍的人並非蕭炎呢?」他的眼眸,暗了幾分。
我心尖一顫:「齊副將,你為了阻止我報仇說謊。」
「不,害S將軍的不是蕭炎,蕭將軍與我們,各為其主,數次交手,惺惺相惜,亦敵亦友。」
他頓了頓,繼續說:「當時顧將軍久病不愈,蕭炎說不想勝之不武,便提議各自退兵三裡,待顧將軍病好後再戰。」
可是顧久洲,沒有等來那場公平的戰役。他S在和蕭炎比完騎射,回營的路上。那人殘忍地將他S害,割下他的頭顱。
那人連夜偷襲北齊的軍營,結果慘敗。他將顧久洲的身軀扔在橫屍遍野的戰場,暗中命人帶著他的頭顱,回到盛京,掛在城牆。
百姓們誤以為他們愛戴的將軍,打了敗仗,害他們失去了家人,害國家損失了城池。
顧久洲的頭顱,迎著寒冷的北風,接受世人的唾罵。
無人在意的角落,那個真正的兇手,露出邪魅的笑。
齊鳴紅著眼眶說完這一切,他激動地抱住我的雙肩:「姑娘,你回去,想為將軍報仇的不止你一人。」
嗖的一聲,一支箭穿過我倆之間,刺向後面的柱子。
蕭炎站在不遠的暗處:「放開她!莫非南魏的將軍,都喜歡晚辭?」
我僵直在原地,他叫我晚辭,他認識我。
11
蕭炎命人帶走齊鳴,我被他拽回臥房。
他長臂一揮,我趴在桌子上,茶壺連同茶杯碎了一地。
我強忍著淚意,問他:「你認識我?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你故意……」
蕭炎對上我的眼睛,眼裡慍色漸濃,語氣無甚波瀾:「你以什麼立場質問?薛晚辭,先騙人的是你。」
他冷笑了一下,從衣兜裡掏出一張畫像,上面有斑駁的血漬。
是我的畫像,住在顧府時,顧久洲為我畫的。
那天他帶我去花燈會,街邊有畫師,替人畫像。一對母女,坐在前面,小女孩在母親懷裡笑得如沐春風,讓我想起了小時候和母親,出神地看了許久。
「你喜歡?」
在醉風樓,琴娘也曾請畫師為我畫像,供恩客挑選。精心打扮,儀態造作,畫中人披著面具,不是真正的自己。
我想擁有一張獨一無二的畫像。
顧久洲輕輕地拍了拍我,我回答道:「喜歡。」
「改天我替你畫。」
「將軍學過畫畫嗎?」
「學過。」他低頭一笑,遞給我一塊白糖糕,我瞪大了眼睛。
他笑道:「方才看了在那個攤位站了許久,你喜歡吃這個?」
我眼眶有一絲灼熱,一時竟不知道要什麼,平靜的心,好像投入了一枚石子,泛起層層漣漪。
我咬了一口,不是我的娘的味道,但已經很暖很甜。
回府後,顧久洲便搬出了他的畫架,對著我描摹。我坐了一個時辰,身子有些僵,他放下筆對我說:「等我上好色,再送你。」
後來,我沒有收到畫,原來他日日帶在身上。
巨大的情緒起伏,險些讓我窒息,聲音發抖道:「是他給你的?」
他垂著眼皮,我撲過去,拽住他胸前的衣領:「你快說啊!」
「我替他埋屍,沒有頭顱,若不是他拽在手裡的這幅畫像,我還認不出他。」
12
「你怎麼知道這幅畫是他的?」
他面色陰沉:「他拿出來跟我炫耀過好幾次,說這是他的心上人。」
轟隆一聲,巨大的震驚襲來,我故作鎮靜道:「你第一次見到我,就認出了我?」
「對。」
我的手緊緊地握成拳,胸膛起伏:「你為什麼不拆穿?為什麼還要和我……」
「不知道。」他眼神閃躲,身體微微抖動。
我難以置信,摒除眼眶的淚水,問他:「他同你說過什麼?」
「你們之間的許多事。」
他說,他與顧久洲交戰多年,各有輸贏,彼此欣賞。原本這場仗是不該打的。
可是九皇子,凌辱了北齊送去和親的公主。北齊大王震怒,命人連夜出兵,攻破南魏三城。
顧久洲臨危掛帥,與他交戰。
他看著顧久洲蒼白的臉,說他這病來得蹊蹺,讓他提防身邊人。蕭炎說:「讓等你好了再戰。」商議後各自退兵三裡。
那天天氣特別好,顧久洲與蕭炎約好比騎射。
比賽開始前,顧久洲輕咳了兩聲,他掏出手帕,從懷裡掉落出一張小像。
蕭炎撿起來,上面是一位美人兒,明眸皓齒,雙瞳剪水。
「堂堂南魏大將軍,竟也帶著這兒女情長的東西。」
「她是我的心上人。此戰打完,我便回去,向她求親。」
13
可他,沒有回來。
我的心髒,好似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揪住,疼得無法呼吸。
他確實說過要娶我。花燈會上,不湊巧被我父親看到,我同鎮北大將軍在一起。
他厚顏無恥地找上門,脫口而出叫顧久洲:「賢婿。」
我攔在他身前:「你來做什麼,滾!」
父親沉下臉:「怎麼,做了大將軍的女人就不認爹了?」
「是你先不認我的,你說過,我已不再是薛家人。」
「父女間吵架的氣話哪兒能作數?」他笑得諂媚,令我感到惡心。
「滾,我不想再見到你。」
我們就這樣僵持著,顧府門口人群越圍越多。
顧久洲笑得和風細雨:「晚辭的賣身契在我府上,她是我顧府的人。」
父親的手抹了一把唇:「行,你收了我閨女做通房,把聘禮給我。」
「什麼聘禮?我早已父母雙亡。」我怒斥。
「不認我是嗎?」他上來拽住我的頭發,掀開我的後背,「你是我賣進醉風樓的女兒,看看你滿身的疤,都是你逃出來被老鸨的打手打的。」
他如兇神惡煞般,一字一句扎進我的心髒。
顧久洲用力一拽,他摔在地上,爬起來,嘴上仍未停止辱罵。
我忍無可忍,拔出顧久洲的佩劍,抵在他身前:「滾,再讓我看到你,我要你的命。」
他呸了一聲,屁滾尿流地走掉。
周圍的人,你一言我一語,看樣子還嫌沒看夠。顧久洲輕咳一聲,抓住我的手,聲音洪亮:「放心,你不是什麼通房,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
14
一句解圍話,我沒有當真,跑到臥房收拾細軟。
顧久洲跟了進來:「你去哪兒?」
「我不能再給你惹麻煩,我得走。」
「行,先把這個吃了。」一袋白糖糕塞進我手裡,溫溫熱熱。
我才發現,他額頭汗瑩瑩的,方才他說去辦點事,原來就是這個。
「不吃。」我塞回他手裡,顧久洲「嘶」了一聲,才發現他手掌裡原本愈合的傷痕,又裂開了。
我盯著他,他笑道:「搶不贏那些大嬸。」
我替他上藥,又氣又好笑:「為何英明神武的大將軍,私下這般模樣?」
「我是人,又不是神。」他的聲音柔和。
我問他:「疼嗎?」
月色冷淡,燭花飛濺,他的手指,在我指腹輕輕摩挲了一下。
輕微的痒意,好像鑽進了心裡。
我站起來準備把藥瓶放回去,顧久洲一下握住我的手腕,他指著我的脖頸說:「晚辭,你這裡也有傷。」
定是剛剛,被我父親抓傷的,他奪過我手裡的藥:「我幫你。」
胸腔裡的那顆心,頓時不平靜了。他低著頭,神情專注,我屏住了呼吸,任憑那一寸肌膚的涼意帶著刺痛,層層滲透。
「你不必走。」上好藥後,他站在門前,目光落在收拾一半的細軟上,「我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說要娶你,肯定說到做到。」
我愣住,他好似說笑:「你也不想,英明神武的顧大將軍,在百姓面前食言吧?」
顧久洲還是食言了。
世事無常,我再也等不到他娶我的那天。
15
悲傷像一股洶湧的潮水,攪得我眼底一片潮湿。
我對蕭炎說:「我要離開北齊,回去報仇。」
他冷嗤一笑:「報仇?如何報?你不會武功,連他的身都近不了。」
他走近我,扼住我的下巴:「還是你又想,主動獻身?」
我朝後一退,腳踩到了碎茶杯,撿起來,對著他:「你休想再碰我。」
「晚辭,做我的女人,不好嗎?」
「不好,我活著隻有一個目的,替顧久洲報仇。」
「他已經S了,改變不了,你為什麼要折磨自己?」蕭炎步步緊逼,我的背抵攏櫃子。
「你口口聲聲說,把顧久洲當作朋友,你明知道我的身份……」
他掐住我的脖子,勃然大怒:「薛晚辭,你被仇恨衝昏了頭腦是吧?當日挑選貢女,若不是我認出了你,你不知在哪個男子的胯下接受凌辱。你這背上的芍藥花,是平常人家的姑娘會文的嗎?是你蠢,還是我蠢?」
他面紅耳赤,呼吸急促,須臾,一個強勢地吻落在我唇上。我雙手抵在胸前,手裡的破瓷片陷入掌心,血一滴一滴往下落。
疼痛,令我失去耐心,我張開嘴咬傷他的唇。
蕭炎吻得更深,直到血腥味彌漫鼻息,他喘著氣,放開我。
「就算沒有那幅畫像,我還是會選你。」他的聲音,帶著一股S氣。
我抹去唇邊的血珠,譏笑道:「你不能再碰我,蕭炎。」
他一愣,我繼續說:「除非你想S。」
16
正如蕭炎所說,我手無縛雞之力,何以報仇?
來北齊前,我想了個法子。小時候我生病,父親舍不得拿銀子請郎中,是母親冒雨去山裡尋來草藥,她不懂醫,不敢直接喂給我。
便把草藥熬成水,讓我浸泡在裡面。
我真的痊愈了,那之後很少生病。我學著母親的法子,將三種最毒的藥材研磨成粉,混合著香料,一起沐浴。
時間久了,我成了一個毒人。
毒氣會在男女歡好之時,順著汗液侵入身體。所幸我與蕭炎接觸還不夠多,否則他早已毒發身亡。
「你……」他氣惱地再次來掐我的脖子,「你覺得這樣,我就會放你走?讓你爬上九皇子的床,像取悅我一樣取悅他?」
「我不許。」他咬著牙,一字一頓。
「蕭大將軍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苦與我糾纏不放?」
他眼底晃出一抹狠戾的光:「信不信我把你扔進軍帳,看看與你一同來的貢女,現在是什麼下場?」
我冷冷一笑:「將軍還不知,我出身勾欄,什麼樣的汙穢事我沒見過?」
「砰」的一拳砸裂了木桌,鮮血順著他的手腕汩汩流下:「留下來,我替你報仇。」
「我憑什麼相信你?」除了顧久洲,我無人敢信。
蕭炎轉身從書櫃裡抽出一張圖紙,他指著紅點說:「我們在這兒。」
他又指了指南魏的都城:「不出一個月,我便能S到這裡。沒有顧久洲,南魏不過是輕輕一碰就碎的瓷瓶。」
「你們假意議和,實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