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晚不辭》, 本章共4828字, 更新于: 2025-04-21 12:13:24

我是人盡可夫的娼女,被當街凌辱時,被一位小將軍所救。


 


他脫下披風,裹在我身上。


 


從來男人都是脫我的衣服,他是第一個為我穿衣服的。


 


為了報恩,我成了他的丫鬟。


 


他憐我、惜我,卻從不碰我。


 


出徵三個月後,他的頭顱被敵國將領挑釁地掛在城牆上。


 


皇帝投降,獻出城池與美人。


 


我隱姓埋名去敵國做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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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看看是誰,S了我的心上人。


 


1


 


得知顧久洲S訊時,我高燒了三天。


 


雪也下了三天,他的頭顱頂著風雪在城牆上掛著,任憑寒風蠶食。


 


大雪覆蓋整個京城,白皑皑的一片,路上行人寥寥,守城門的官兵也偷懶,不知道躲哪兒去了。


 


咯吱咯吱踩在雪裡,我登上城牆,小心翼翼地扶著石欄,取下顧久洲的腦袋。


 


他像睡著了一樣。


 


濃密的睫毛上,掛著碎雪花,原本櫻紅的嘴唇變得慘白。所幸是冬天,他臉上的傷口凝結,沒有腐化。


 


想起來不免心寒,顧久洲拼命守護國土,S後卻無人替他收屍。


 


我強忍著鼻息的酸意,對他說:「將軍,我帶你回家。」


 


此時顧府,樹倒猢狲散,儼然一座空宅。


 


我把顧久洲的頭顱埋在後院的梨花樹下,他生前最喜歡站在那裡凝思。沒有工具,我徒手挖了一個坑,血和雪混在一起,卻比不上我心痛的萬分之一。


 


掩好土,我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在心裡默許:


 


【將軍,等梨花樹開時,我再來見你。】


 


做完這一切,我從側門離開顧府,走進永安巷的一家小戶。


 


秦叔和秦嬸正在等我。


 


「晚辭姑娘,你可想好了,去了就不能反悔。」


 


他們的女兒,躲在暗角,緊張地看著我。我朝大敗,在京城挑選適齡女子去北齊做貢女。


 


秦叔的女兒,恰好在名冊之上。都知道貢女有去無回,哪個正經人家願意推女兒入火坑?


 


我不一樣,在遇見顧久洲之前,我本就是娼女。


 


「嗯,想好了,從此世上不再有薛晚辭,我是秦月安。」


 


秦叔、秦嬸聞言,拉著他女兒一同跪下:「晚辭姑娘,多謝你。」


 


我扶起他們,其實應當我謝謝他們,給了我機會,接近那個S了顧久洲還要凌辱他的人。


 


2


 


三日過後,我頂替秦月安,跟著使臣來到北齊的都城。一行人安頓在簡陋的帳篷裡,任憑挑選。


 


而我的目標是北齊的大將軍蕭炎。


 


地位最高的人肯定最先挑選。其他貢女嚇得蜷縮在一起,唯有我,在蕭炎掀開帳簾的那一刻,站得筆直,媚眼如絲。


 


他與我對視的那刻,眸光一震,聲音低沉:「叫什麼名字?」


 


「秦月安。」


 


骨節分明的手鉗住我的下巴:「有點姿色。」


 


他轉頭對使臣說:「就她了。」


 


使臣連連點頭,我暗自松一口氣,沒想到如此簡單。


 


布置華麗的臥房內,貴妃椅上鋪著一張完整無缺的老虎皮,我輕輕一拂,門咯吱一聲,打開了。


 


我回頭向他行了個禮。


 


蕭炎臉上勾起一抹笑:「喜歡?」


 


「沒見過。」


 


他長臂一探,攬住我的纖腰,按進他胸膛:「今晚伺候得好,本將軍送你。」


 


蕭炎的唇欺上來的一瞬,我頭一偏,轉身想躲。他用力一拽,披在我身上薄薄的輕紗半褪到手臂,露出後背嬌豔欲滴的芍藥花。


 


他眯著眼:「誰畫的?」


 


「一個畫師。」我心尖一顫,腦中浮現顧久洲的臉。


 


蕭炎從後圈住我的腰,親吻我的背:「他知不知道你身子柔得跟水一樣?」


 


我轉了個圈,雙手繞到他後肩,踮起腳尖在他耳邊,柔聲吐氣:「今後,隻有你知道。」


 


這欲拒還迎的本事,全是醉風樓的老鸨琴娘教我的。


 


3


 


當年,我被父親下藥賣入醉風樓。他哄我說,等大哥娶了嫂嫂便來贖我。我拒不接客,被琴娘關在柴房裡足足一個月。


 


她譏笑道:「男人的話你也信?」


 


「爹說會來贖我,就一定會來。」


 


她冷嗤一笑,轉身走出去關上門。


 


我偷跑兩次未果,被抓回來一頓毒打。


 


琴娘養的打手不是吃素的,拳腳相加,半點不留情。


 


直到我嘔出鮮血,他方才停手。


 


黑黢黢的柴房內,濃濃的血腥味道,我趴在冰涼的地上,角落裡幾隻老鼠,吱吱作響。


 


它們對琴娘扔進來的食物虎視眈眈。我搶先一步,將飯菜塞進嘴裡。那時我唯一想法就是要活著,活著才能逃出去。


 


第三次,我終於成功了。


 


家裡的破屋變成了一座院子。父親看見我臉的一瞬,大吃一驚,還是讓我進門。


 


夜裡,我聽見剛過門的嫂嫂在數落哥哥:「你妹妹是進過醉風樓的人,我可不能和娼女同住一屋檐下,傳出去讓人笑話。」


 


哥哥唯唯諾諾:「好好好,明天一早我就讓她走。」


 


「不行,現在就趕她走。回頭醉風樓的老板娘找上門,讓我們退銀子怎麼辦?家裡可沒銀子了,都用來蓋房子了……」


 


他們的聲音越來越小。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爹帶著琴娘手下的打手闖進來。


 


爹的五官皺成一團:「別怪我,一入娼門,終生為娼,你已經不是我薛家人。」


 


我才明白過來,琴娘的那一聲嗤笑,是笑我太傻。


 


終於,我認了命,接受她的調教,成為醉風樓的首席花魁。


 


身下,刺痛感蔓延的一瞬間,我才回過神來。


 


蕭炎的吻落在我眉心:「不舒服嗎?」


 


他並沒停下動作,眼神裡夾雜著欲念和破壞欲,聲音低啞:「忍著。」


 


他是我第一個恩客,不出意外的話,也是最後一個。


 


我咬著下唇,怕他看出我的窘迫,將頭埋在他的頸窩,淚水順著他的汗珠,一顆一顆往下落。


 


顧久洲,你看吧,從前我想給你,你不要,如今我躺在S你的人身下,費盡心機地取悅他。


 


別難過,我是在為你報仇。


 


4


 


驟雨初歇,我身上布滿細細密密的香汗,蕭炎坐在床邊系腰帶,我頭輕輕靠在他後背,他轉過來,盯了我片刻。


 


我猜,我的臉必定紅粉緋緋,神態餍足。琴娘說過,這時的女人,是最勾人的。


 


蕭炎在我側臉落下一吻:「早些休息。」


 


我抓住他的手腕:「將軍,不留宿嗎?」


 


「不了。」他都到門口,轉頭對我說,「你有什麼事,可以吩咐翠萍去做。」


 


我點點頭,確認他已走遠,喚了翠萍的名字。


 


「姑娘,有什麼吩咐?」


 


「打水,我想沐浴。」


 


「好。」


 


我遣退了翠萍。


 


翠萍出去前,再三問:「姑娘,真不用我幫你嗎?」


 


「不用。」我在浴桶裡,撒下香粉,拼命揉搓身體,洗去身上蕭炎的味道。


 


身後的銅鏡,映出我後背的芍藥花,那是為了遮蓋傷痕,顧久洲為我文上去的。


 


他憐我、惜我,一點也不似我在醉風樓裡遇見的其他男子。


 


在醉風樓裡,娼女分為三六九等,下等妓子,人盡可夫。中等妓子,色藝雙絕,隻接貴客。上等,便是我這種,天資過人,受琴娘悉心調教,隻等待有緣人,一擲千金。


 


我登臺第一日,九皇子一眼相中,他大手一揮,要買我做妾。


 


可人人皆知,他毒辣暴戾,上一位被他買走的女子,是橫著抬出院子的。琴娘遲疑,他抬了一整箱黃金到醉風樓。


 


家丁上來綁我,我掙扎,又摔又打,他揮起長鞭,將我踩在腳下:


 


「還無人敢這般拒絕我,晚辭,別給臉不要臉。」


 


一鞭,足以讓我皮開肉綻。


 


琴娘哭喪著臉勸道:「晚辭,你就從了九皇子,此生享盡富貴榮華。」


 


她曾許諾,讓我自選恩客,如今看來是反悔了。


 


我執拗地說:「不!」


 


九皇子的鞭子落得更狠,他打完我還不解氣,命人把我扔到街上:「我要讓你知道,不從本王的下場。」


 


天空下起瓢潑大雨,我渾身濺滿泥濘,血混合著泥沙,滲得傷口更加刺痛,沒有站起來的力氣。


 


一個男人路過,他扒開我散亂的頭發:「這不是醉風樓的晚辭姑娘嗎?」


 


「你走開。」我認識他,他是醉風樓的常客,身家卻買不了我。


 


他咬了咬牙,朝四周鬼鬼祟祟一看,拖著我走入暗巷。肥膩的手解我的衣裙,他的嘴落在我耳邊,我側頭用力一咬,男人跳起來扇我一巴掌:


 


「你都落得如此田地了,還裝什麼裝?!」


 


他欲再次俯身,耳畔飄來一個澄澈的男聲:「你在幹什麼?」


 


5


 


一道正氣凜然的身影落入眼中,小將軍一身戎裝。


 


「天子腳下,豈容你當街凌辱女子?走,跟我去府衙。」


 


男人不服道:「她是醉風樓的妓子,人盡可夫,你不信去問問。」


 


小將軍看了看我,脫下披風,裹在我身上。我身體四周彌漫著好聞的木質香味,來醉風樓的男人,都隻想脫我的衣服,隻有他,替我穿衣服。


 


「哪怕是妓子,亦有拒絕的權利。」他的話語,一字一句敲擊著我的心房。


 


男人後退幾步,慌亂逃走。


 


小將軍攔腰抱起我,雙手染滿了血。


 


「別,別髒了您的身子。」


 


「無礙。」


 


我用盡渾身力氣,站起來,同他道謝,扶著牆緩慢前行,血,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


 


痛到無力,我靠著牆壁滑跪在地。


 


小將軍追過來問:「你家在哪裡?我送你回去。」


 


縱使他剛救過我,亦不能輕易相信。


 


我推開他的手,解開披風:「我沒有家,你的披風還給你。」


 


「不用。」他看出了我的固執,手頓在半空。


 


我嘗試好幾次爬起來,傷口牽扯般地疼痛,動彈不得。


 


他咽了咽喉道:「再這樣你會失血過多,不如跟我回去,我找郎中醫治你。」


 


「不用。」男人哪有那麼好心?他們的好,都是有代價的。


 


我終於站了起來,沒走兩步就泄了力。


 


身後男人輕輕一嘆,他追過來,攔腰抱起我:「我帶你回府,放心,我沒有惡意,我是鎮北將軍顧久洲。」


 


6


 


鎮北將軍?


 


好像在哪兒聽過,雙眼迷迷糊糊,我昏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我趴在床上,婢女在替我上藥:「姑娘別動,這傷口怕是要留疤了。」


 


我打算等傷好一點,便離開顧府。走之前,我不想欠人什麼。被扔出醉風樓時,九皇子命人扒掉了我身上值錢的東西。


 


唯一剩下的,是揣在衣服最裡面的一塊玉,是娘留給我的。我準備去典當,還顧久洲買藥錢。


 


走出顧府沒多遠,九皇子的人攔住了我的去路。


 


「姑娘,可讓我們好找。」他抓住我的手腕,「跟我去見九皇子。」


 


「我不去。」


 


「你的身契在皇子手裡,由不得你。」


 


旁邊蹿出來一道黑影,他一腳踹開九皇子的人,厲聲道:「什麼人敢在將軍府門口造次?」


 


顧久洲長劍一揮,那人倉皇逃走。如果那時,我決絕離開,也沒後來這許多事。


 


想到這些,心如這浴桶中的水溫一般冰冷。


 


翠萍在門外問:「姑娘,時間不早了,洗完就早些安置吧。」


 


「好。」我站起來,披上寢衣。


 


她推門而入,遞上一碗湯藥:「是避子湯。」


 


我什麼都沒問,一飲而盡。


 


我做了一整晚的夢,夢裡顧久洲站在梨花樹下,回眸對我笑,我伸手一探,眼睜睜看著他化作霧氣飄散。


 


頭痛欲裂地驚醒過來,我雙手撐著身子,坐起來,酸意堵在胸口,門外有人輕聲說:「將軍吩咐,送她走。」


 


心咯噔一下,果然一夜遠遠不夠,得再想想辦法,長久留在他身邊。


 


7


 


回到貢女的住所,有人問起我昨晚的經歷,我笑而不語,找個角落坐下。


 


使臣進來,問我們當中可有會跳舞的。


 


他說:「今晚北齊大將軍設宴,需要人獻舞。」


 


我不會放過每一次在蕭炎面前露臉的機會,站起來,行禮輕聲道:「大人,我學過舞蹈。」


 


「精通嗎?蕭大將軍是北齊大王的親侄子,大王沒有兒子,待他如親生,可不能失禮。」


 


「大人放心,我曾練過幾年,絕不失禮。」


 


使臣上下打量我,開口道:「一會兒換上舞衣,和樂師一起排練。」


 


「是。」


 


我換上舞衣,薄如蟬翼的淡黃色衣衫,如玉的輪廓若隱若現。梳妝完畢,我對著銅鏡轉了一圈,芍藥花露出一半,使臣看直了眼。


 


「大人,如何?」


 


半晌,他反應過來,咽了咽喉:「甚好,甚好。」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囑咐道:「這舞衣像為你量身而制,好好跳。」


 


我跟著婢女穿過廊橋,來到湖邊的水榭。賓客還未入席,我手已泛起一層薄薄的汗。


 


上一次跳舞,是顧久洲生辰。他說他不喜過生,他娘因難產而S,他的生日,是母親的忌日。


 


他憂鬱地望著天空,我生出一絲同病相憐的感覺,我娘也早逝,她是世上唯一疼過我的人。


 


院外不知是誰吹起長笛,我跟著音律,在梨花樹下,翩跹而舞。


 


顧久洲斂回思緒,眉頭舒展。


 


舞至一半,九皇子怒氣衝衝地破門而入。他手裡拿著我的賣身契,握住我的手腕:「跟我回府。」


 


顧久洲擋在我身前:「殿下,素來身契買賣,要雙方籤字畫押,晚辭可有在身契上籤字?」


 


九皇子頓住,顧久洲繼續道:「若殿下還是不解,末將可請示皇上……」


 


「不用了。」


 


他眼神一掃,啪的一聲,把賣身契按在桌上,咬著牙低聲說:「走著瞧。」


 


如若那時,顧久洲不替我出頭,便不會得罪九皇子,他也不會慫恿皇上,命顧久洲帶病出徵,最後戰敗身亡。


 


或許,我天生不祥,不配得到一丁點溫暖和憐惜。回憶在腦中翻湧,捏著扇柄的手用力到指尖發白。


 


登臺的一瞬,我看見右側坐著一張熟悉的臉。


 


他是齊鳴,顧久洲曾經的副將,他也認出了我,眼神帶著一絲驚異。


 


我心跳如擂鼓,強作鎮定,絲竹聲響起,我翩翩起舞。姍姍來遲的蕭炎入席,我舞步至賓客身前,水袖一拂,眼神嫵媚。


 


大臣們露出猥瑣的笑,蕭炎反而僵硬著臉。我隨著樂聲,舞回臺中,北齊大臣被我撩撥得不上不下,站起身來撲我,我靈動一轉。


 


他摔在地上,不僅沒惱,笑得更開,兩側的賓客開始起哄:


 


「抱住她,抱住她。」


 


蕭炎端起手中的酒杯,喉結滾動了兩下,猛地拍了兩下桌子,怒吼道:「是誰給她穿成這樣的?」


 


8


 


樂聲驟停,所有人紛紛跪下,蕭炎像一隻發怒的野獸:「都給我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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