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五官相比幾年前更加雋冷銳利。
幾年前還帶了些稚嫩青澀的他,如今一舉一動都是殺伐果斷來自上位者的壓迫感。
我看清他眼底的暗光,是豢養的鳥兒終究會飛回自己金絲籠子的勢在必得。
從小我就知道顧景讓性子兇戾乖僻,陰晴不定。
當年我的拉黑和不告而別肯定會激怒他。
可他當時全部的心思都在宋欣欣身上,我的主動離開成全了他,他應該不會追究才對。
今天搞這一出,又是幹嘛?
我勉力扯起嘴角,維持著體面,決定還是先打個招呼。
「小讓,好久不見。」
話音剛落,顧景讓把玩著鑽戒的手掌驀然收緊,鋒利的稜角將他的掌心割出血跡。
四周靜默無聲,安靜的我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沉默。
他長久地凝視著我,清寒的眼尾一片緋紅。
在我無措之際,他終於緩緩開口,語調繾綣輕柔。
可如果仔細聽,不難聽出那清洌溫柔的嗓音下裹挾的偏執和不顧一切的瘋狂。
「好久不見,我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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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我被顧景讓綁架了。
我不知道我現在在哪裡,但是這棟別墅的裝修一比一還原了我們曾經住過的顧家老宅。
我的臥室裡細節滿滿。
大到床單被罩,小到各種掛件,全都完美復刻。
我不知道顧景讓是什麼意思,因為剛把我關進別墅,他就去赴約宋欣欣試婚紗了。
是的,跟劇情的時間線幾乎沒有偏差,他們要結婚了。
跟女主角馬上要結婚了,為什麼還要綁了我這個早就淡出故事的惡毒女配?
可惜我沒有宋欣欣的系統,不能問問。
我軟硬兼施問看守的保鏢,他們就像木頭樁子一樣不發一言。
我的手機也讓顧景讓扔掉了,聯系不到外面。
現在,我死在這別墅都不會有人知道。
這個瘋子。
幾年不見,他的病似乎更重了。
8
顧景讓回來時已經凌晨了。
我抱著臂膀坐在沙發上等他,茶幾上放著的,是我在他書房裡找到的。
我曾經送他的掛件。
是一個動漫形象的陶瓷小掛件,是他被綁架前最喜歡的動漫。
曾經他十分愛惜,隻要想事情就會不自覺地把玩起掛件。
我曾十分甜蜜地覺得這是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小秘密。
可自從宋欣欣出現後,我就再也沒看見過這個掛件。
我以為早就已經不在了。
沒想到被他完好無損地收進了盒子裡。
「顧景讓,你把我綁來這裡到底要做什麼?」
「我和我的未婚妻見面,怎麼算綁?」
顧景讓摘下金絲眼鏡,隨意倚靠在沙發背上,通身的矜貴氣度。
「我們已經退婚了……」
「我沒同意。」
我被顧景讓話中的無賴氣得眉頭緊鎖,人在無語的時候是真的會笑出聲。
我冷哼一聲,低聲罵道。
「幾年不見你怎麼變得這麼惡心啊?你跟宋欣欣要結婚的新聞都掛熱搜三天了,你現在什麼意思?對我舊情難忘,想把我關在這兒讓我給你當情人?」
顧景讓沉默不語,片刻後他語調平靜道:
「是有這個打算。」
我這次,是真的氣瘋了。
我抬手將茶幾上的掛件抓起來,衝他臉砸去。
沒砸中,陶瓷的掛件應聲碎裂。
顧景讓看著碎了一地的掛件,終於變了臉色。
「我和宋欣欣什麼都沒有,你走之前媒體拍到的草莓印也不是真的,口紅擦到了。」
「娶她有不得不娶的理由。」
「惟惟,相信我好不好。」
「再給我幾年時間,我會把所有的一切,包括宋欣欣都處理好。」
顧景讓抬起血紅的眼,語氣中帶了些卑微祈求。
「有什麼不得不娶的理由,難不成你……」
我冷笑出聲,話到嘴邊卻又被我生生咽了回去。
他說有不得不娶的理由,難道說,他也覺醒了劇情。
現在他做的一切,都是劇情下的不得已?
9
可就算真的有劇情,那又能怎麼樣呢?
他給我的傷害是實實在在發生的。
沒有魏寧格,說不定我真的死在那次溺水裡了。
我早就決定好不要他了。
更何況,我不敢保證劇情出現偏差,宋欣欣的那個喪心病狂的系統會對我母親做出什麼。
努力了這麼久,我早沒選擇了。
想到這兒,我神色冰冷,直截了當地開口。
「放我走吧顧景讓,別讓大家都難堪。」
顧景讓低頭輕笑了一下,眼底的柔情漸次崩塌化為偏執的佔有。
「前些年因為特殊原因,我沒能力保護你,隻能放任你受到傷害,放任你出國,放任你和那個魏寧格牽扯到一起了。」
「現在我可以掌控局勢了,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半步。」
「永遠在這裡陪著我,隻有我們兩個人,不好嗎?」
顧景讓的眼神痴迷熾熱,他拿出那枚訂婚戒指給我戴上。
「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我再也繃不住憤怒的情緒。
「顧景讓,你這個瘋子!」
我站起身狠狠打了他一個耳光。
他被打得偏過頭去,發絲微微凌亂,碎發擋住了眼睫。
他皮膚白皙,我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很快他的臉頰就浮現一片紅。
白的皮膚,紅的掌印,在燈光下竟有種詭異的美感。
他舌頭頂了頂腮,毫不在意地輕嗤一聲。
他拉過我打得發顫的手掌輕輕吹了一下。
溫熱的吐息蔓延掌心,我後背霎時間激起一片漣漪,我死命扯,根本扯不動一點。
這時,他清冽的嗓音驟然響起,帶著些輕哄的意味。
「打疼了吧,聽話,先吃口飯,吃飽飯才有力氣打我出氣。」
說完,也不等我反抗,打橫抱起我走上二樓。
「李秘書。」
站在門口也不知聽了多久的李秘書擦著冷汗,戰戰兢兢地走了進來。
想必看見老板挨打,對他的職業生涯也是種考驗。
「地上的碎片都小心收起來,再把德膳樓的廚師請到隔壁,小惟愛吃他家的菜。」
李秘書點頭如搗蒜地立馬退了出去。
而一直掙扎的我被顧景讓注射了鎮定劑,再次陷入昏迷。
10
再次醒來時,別墅裡就隻剩下李秘書一人。
「李秘,這地方怎麼出去啊。」
李秘書聽到我這話,牽牽嘴角。
「許小姐,你就別難為我一個打工的人了,你也放棄這個想法吧。」
「顧總怕你不自在就把明面上的人都撤了,可許小姐,顧總脾氣你還不了解嗎,出不去的。」
「你倒是挺了解顧景讓,也挺忠誠的。」我嗤笑出聲。
「哪裡的話。」李秘書謙遜地笑笑。
「真的挺忠誠的,不然鑽戒我讓你給宋欣欣,怎麼反而出現在顧景讓手裡了?」
聽到這話,李秘書的冷汗好像又要流下來了。
我邊跟他闲聊,邊不經意地走到別墅門口,李秘書見狀跟在我身後勸道。
「許小姐,門口也出不去。」
「誰說我要出去了?」
「那您這是?」
「對面的山很適合吹吹風對吧?」
李秘書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向不遠處的山,半知半解地點點了頭。
晚上顧景讓回來,我就以頭疼為由說要去對面的山頭散心。
顧景讓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我連手機都沒有,你還怕我跑了不成?不讓我去就算了。」
我不屑地翻個白眼,佯裝要上樓。
顧景讓看我生氣了,松了語氣,說。
「去玩一會就回來,你身子虛,不能吹太久的風。」
第二天,顧景讓帶著李秘書和幾個保鏢領著我上了山。
剛走到搭好的地方休息,山下不遠處就傳來了吵鬧聲。
我和顧景讓聞聲看去,竟是宋欣欣、魏寧格還有一些好友。
顧景讓看到幾人,輕佻眉頭看向我。
「手機在你那裡,我怎麼可能聯系到他們。」
「或許是宋欣欣想你了,聞著味兒尋來的也說不一定。」
我勾起一抹嘲諷,語氣戲謔地回望向顧景讓。
11
語畢,宋欣欣和魏寧格一行人已經看到我和顧景讓了。
宋欣欣甜美的面容,在看見我的瞬間變得扭曲,可她不愧是女主,很快就調整好表情,不可置信地看著我道。
「許惟姐姐,好久不見,這幾年你去哪裡啦?回來怎麼都不叫我。」
我沒錯過她眼底一閃而過的陰鬱。
劇情已經走到男女主結婚,我懶得跟她再裝。
我不著痕跡地跟魏寧格點了點頭,隨後跟其他多年不見的好友寒暄起來。
宋欣欣面露難堪,她咬著唇,怯懦地坐在顧景讓身邊,挽著顧景讓的手看著我道。
「這麼多年了,許惟姐姐還在怨我嗎?」
「怨你什麼?」我不耐煩地看向她。
宋欣欣看向顧景讓,又看向大家,眼裡漸漸泛起淚花。
「我知道景讓哥哥最開始跟你有婚約,是我搶了你顧太太的位置。可許惟姐姐,那時候你們太小了這種婚約怎麼能算數?」
「何況真愛不分先後,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歡景讓哥哥。」
「雖然景讓哥哥一直跟我說不是我的錯,我還是覺得很抱歉。」
宋欣欣豆大的淚珠滴滴落下,無辜美麗。
顧景讓神色淡淡,一言不發,隻是那雙深邃烏黑的眼眸始終落在我身上。
在場的眾人,除了魏寧格外紛紛露出吃瓜的神情。
我冷淡至極地牽起嘴角。
「宋欣欣,對於你來說或許是真愛,對於我來說,隻是不要的垃圾。」
我話中的意有所指讓宋欣欣無辜脆弱的神情僵在原地。
她緊抿著唇,眼裡浮現一絲怨毒。
顧景讓緊緊盯著我,手臂青白的筋絡暴起。
在我以為這個瘋子要發怒時,他撂下一句出去抽煙,便冷著臉徑直走到另一邊。
氣氛有些凝固尷尬,眾人得罪不起顧景讓,隻恨自己長了耳朵,不能鑽到地縫裡。
過了好半晌,有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壯著膽子提議玩國王遊戲。
12
「那我就選 4 號真心話,誰是 4 號?」抽到國王牌的女孩子興衝衝問道。
大家左顧右盼,魏寧格頓了一下,將手中的紅桃 4 展示給大家。
「我是 4 號。」他語調溫和,不急不緩。
國王牌的女孩子大概是有些喜歡魏寧格。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那我選真心話吧,在場有沒有你喜歡的人呀。」
聽到這問題,魏寧格向來淡然清疏的目光驀地遊離。
在場的眾人都是人精,大家頓時起哄出聲。
「哇哦!鐵樹開花了!」
「噓,你快閉嘴,快聽寧格說。」
大家安靜了好幾秒,接著,我們聽到魏寧格擲地有聲地答了句。
「有。」
場面一下熱鬧起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抽完煙的顧景讓這時走至我的身後,手掌不經意地撐在我的座椅扶手上,我脊背瞬間僵直。
可他沒再動作,而是俯身看向眾人問道怎麼玩。
好友跟他解釋完遊戲規則後,他順勢坐在我旁邊開始抽牌。
下一輪開始,國王說話。
「我選大冒險,那就讓 3 號和 6 號接吻一分鍾吧!」
「我是 3 號。」
「我是 6 號。」我和顧景讓同時出聲。
顧景讓闲適地靠在椅背上,嘴角含笑,好整以暇地看向我。
我想都沒想,拿起面前的烈酒,皺著眉頭打算一飲而盡。
下一秒,酒杯就被魏寧格搶了過去。
「我替你接受懲罰。」
魏寧格喝完將酒杯倒扣在桌子上。
眾人紛紛鼓掌,大喊磕到了。
隻有顧景讓涼涼抬起眼皮,手指捻動,嘴角牽起一抹笑。
我太了解他了,心中暗道不妙。
接下來的戰況果然像我想的那樣。
顧景讓幾乎把把都能抽到王牌,幾乎把把都能點到魏寧格灌他酒。
我看不下去他的下作手段,索性散了局,可顧景讓的氣還沒消。
13
我將爛醉的魏寧格託付給信任的朋友,讓他幫忙先將魏寧格送回市區。
一轉頭,就看見了身後的宋欣欣。
「許惟,我還真是小看你了。」
我和宋欣欣走到一個亭子附近,宋欣欣終於撕下單純的面具,看著我惡狠狠地道。
「我說我的攻略進度怎麼卡在這沒反應,原來是你回國了,你怎麼就這麼陰魂不散呢?」
「如果不是我攻略的時間剩得不多了,我還真不想用這個辦法。」
沒等我反應過來,宋欣欣就將我狠狠一推,我順勢護著腦袋滾落山坡。
「對不起咯許惟,沒辦法,誰讓你活著我就得死了呀。」
宋欣欣站在山坡頂上拍了拍手。
14
我一路滾落,半路被一棵樹攔住,撞得我五髒六腑錯位了一般痛。
幸運的是,還能站起來。
剛才本來想趁朋友多想辦法逃跑,可顧景讓和身後的保鏢亦步亦趨。
按照顧景讓的性子,若是我真向誰發出求助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