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連朋友都要失蹤在這窮山僻壤之地。
宋欣欣倒是把逃跑的機會主動送上門來了。
我去過非洲,學了一些野外生存的知識,所以心裡並不太害怕。
我一瘸一拐,跌跌撞撞地下山。
可我沒想到,顧景讓會直接搜山。
我被保鏢灰頭土臉地送回別墅時,顧景讓依然在山裡搜尋還沒回來。
李秘書說,因為看守我的保鏢失職,已經被顧景讓解決掉了。
窗外夜色濃重,星子黯淡,一聲驚雷乍然響起,外面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我坐在沙發上,沉默地看著外面。
雨越下越大,顧景讓回來了,李秘書接過顧景讓的外套就出去了。
他站在玄關處,我看不清面容,他渾身上下湿噠噠地往下滴著水,被雨打湿的碎發雋冷微寒。
「看守我的保鏢呢?」
「做事不仔細,已經埋起來了。」
「宋欣欣呢?」
「我送她回去了,我現在還動不了她,這件事半個月之內我會給你交代。」
顧景讓向我走來,他面色有些蒼白,垂下的眼睫極為濃绀。屋內沒開燈,唯有雷光點點駁駁地映在他的側臉,有些幽詭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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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能動保鏢,動不了宋欣欣?」
「惟惟你知道的,動了她,你會有懲罰。」
空氣默然,我靜靜地看著他片刻。
「你什麼時候覺醒的?」
「被顧譽江養的小情人綁架之後。」顧譽江就是顧景讓的父親。
「所以你就故意讓劇情傷害我?」
顧景讓以一種贖罪的姿勢低頭半跪在我面前,夜似乎更黑了。
「你反抗不了劇情,反抗不了宋欣欣,隻能亂殺一個保鏢,囚禁我這個微不足道的配角?顧景讓,你不僅是個瘋子還是個懦夫。」
屋內黑暗,他沾著雨水和血腥氣的睫下一片陰翳,他勾起一抹諷笑,緩緩抬眼。
「我是瘋了,可你心裡誰是英雄啊?魏寧格嗎?」
我撇過頭,不去看他。
顧景讓捏著我的臉頰,強迫我扭過頭與他對視,窗外又乍起驚雷。
「陪你在國外玩了幾年就算英雄了?那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到底算什麼?」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看他的眼神,讓我立馬就想拿刀捅死他。」
顧景讓眸中殺意畢露,語氣中的兇戾讓我頓時慌了神。
「你不許動他!」
「顧景讓,我跟他什麼都沒有,我不會再逃跑了,你別傷害他好不好。」我放軟了語氣,安撫著面前的男人。
顧景讓通紅的眼,沉沉地,一瞬不瞬地看向我。
下一瞬,他直接將我扛起走進我的臥室。
屋內溫暖,可他的湿淋淋的身體實在冰涼。
我後背直感受到一股寒氣,頸間的寒毛像有意識般根根豎起。
顧景讓任我如何掙扎,始終面色平靜。
「顧景讓你要幹什麼?」
「我一直不想動你,希望你能心甘情願地跟我待在這裡,可惟惟我今天真的很失望。」顧景讓語氣平靜,慢慢開口。
「我還是不擅長李秘書說的,我隻能按照自己的方式來了。」
顧景讓將我輕扔到床上,一隻手狠勁地將我牢牢銬住,像一副鎖鏈。
他俯身壓下,埋進我的脖頸,深深吸了一口。
似滿足,似喟嘆,更似情不自禁。
這種感覺實在太陌生了。
我恐懼地掙扎,可面前眸色幽深的精壯男人紋絲不動。
那一晚,嗚咽和雷聲混雜,如同雨夜黑雲般緊緊包圍著別墅。
15
我愈發沉默了,顧景讓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我身邊,佔據我所有的空間。
為了讓我開心點,他將我所有的設計稿都搬到了別墅。
我隨意看看,仍舊一言不發地坐著,顧景讓對此毫無辦法。
轉機出現在顧景讓和宋欣欣結婚那天。
李秘書和大多數保鏢都被派去了現場。
我被魏寧格帶的人強硬地破開了門,救了出去。
回國之前,我心中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以防萬一,我在我大腿上植入了芯片。
我跟魏寧格約定好,一周內還聯系不到我,就到我芯片所在的地方來找我。
所以魏寧格會出現在山上。
但是我們都知道我沒法那麼容易地出去,他就帶了宋欣欣和一群朋友。
沒想到即使這樣,顧景讓也態度強硬地絲毫不放人。
魏寧格等待機會,一直等到了今天。
16
出了別墅後,我們先後換了幾輛車,魏寧格單獨行動,為我甩開了追尋的保鏢。
我拖著疲憊的身體,一路前往醫療院,打算接上我的母親後直接出國。
可病房裡並沒有母親的身影,隻有本該去參加顧景讓婚禮的父親在病房中靜靜等我,他身旁還放著一套純白的婚紗。
「你媽媽一年前就去世了,為了哄你回來騙你的。」
沒等我張嘴問,父親就神色淡漠地開口。
我面露怔然,心髒如墜冰窟,甚至連該怎麼呼吸都忘了。
心髒像是被一雙大手緊緊捏住,眼淚瞬間滾落,我張著嘴,卻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父親接著看向那套純白的婚紗,語氣涼薄。
「顧景讓那小子舍得下血本娶你,彩禮是他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所以我一直瞞著你媽媽去世的事。」
「有了這股份,我們許家就是京城第一的家族了,惟惟,愛情和親情都當不了飯吃,但是錢可以。」
「宋欣欣已經被顧家小子解決了,今天其實是你和他的婚禮,穿上吧,那小子還在婚禮現場等你。」
父親沒什麼情緒的語調帶著哄騙的味道。
我爸是名副其實的上門女婿,身為司機的他得到了許家大小姐的青睞。
姥爺本不同意這門不當戶不對的婚事,可拗不過我媽的堅定。
婚後,我爸逐漸掌權許氏,架空了姥爺後,開始露出了本來的薄情面容。
我媽被他一次次地背叛傷害得患上了很嚴重的心理疾病。
隻能靠藥物治療。
他唯一能對我媽好點的時候,就是我對他有用的時候。
所以從小我就拼了命地討好他。
在顧家老宅和顧景讓一起住,和顧景讓訂婚,我所有的一切都順從地聽他的安排。
即使這樣,我媽媽依然沒有得到善終。
門外的女助理此時推門進來,打算幫我換上婚紗。
我用力掙開她的束縛,淚水模糊視線,我抄起桌上的剪刀就不管不顧地向父親衝了過去。
「你殺了她!是你殺了她!」
他趕忙躲閃還是被紅了眼的我劃傷了手臂。
門外的保鏢進來給我打了一針鎮定劑。
我昏昏沉沉地醒來時,發現自己又被關在了顧景讓的別墅裡。
不同的是,這次我手上被拷上了金質的鎖鏈,身上穿著婚紗。
17
「惟惟,你說好不會再逃跑的。」
顧景讓親昵地摩挲著我的脖頸,他的掌心幹燥溫熱,目光痴迷,有種病態的親密。
「你知道我會逃跑,所以故意和我父親設了局。」
他聞言極輕地笑了一聲,神色從容。
「倒也不算,隻是想讓你看清,你身邊隻有我一個人能依賴。」
「還有魏寧格,被我的打手逼到懸崖,連人帶車地跳了海。」
我面色蒼白憔悴,有氣無力地看著他。
「接下來打算什麼時候殺了我?」
「我怎麼會殺你?我做那麼多,還不是為了和你長長久久在一起。」
「我已經和宋欣欣的系統做完了交易,我幫他做任務,他幫我換個新身份。」
「她現在被我關在精神病院,那次你溺水我就發誓會讓她生不如死,現在我終於做到了,惟惟,我們之間再也沒有阻礙了。」
我冷笑連連。
「呵,顧景讓,誰想跟你長長久久?我一定會殺了你。」
「你殺我的時候,我一定甘之若飴,親手遞上匕首。」
我們二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顧景讓慢條斯理地切開橙子喂到我的嘴邊。
「殺我之前,先吃個橙子,嗯?」
我別開頭,冷冷地道。
「我想見見宋欣欣。」
...
「好。」
18
病房內潮湿發霉,宋欣欣住在最差的一間,李秘書守在門口。
她奄奄一息地躺在白色床單上,幾個醫生拿著本子圍在她身邊。
屋內還擺著很多手術的器械,我並不知道有什麼用,有的還沾著血。
宋欣欣好像剛做過手術,疼得瑟瑟發抖,白嫩的額頭因為疼痛浸出一層細汗。
她聽見開門的聲音,本黯淡的眸子瞬間燦亮,在看見顧景讓的瞬間哭嚎出聲。
「景讓哥哥你終於來了,快讓他們放了我,這群混蛋!」
醫生全部出去。
宋欣欣咒罵不斷,卻在看見顧景讓身後的我後瞬間熄火。
「你不是掉下山了嗎?你怎麼還活著?」
也在這時,我終於看見了宋欣欣的那個系統。
系統像播放 PPT 般,在宋欣欣面前播放了所有的前因後果。
一幕幕的畫面猶如走馬燈般,在宋欣欣面前播放。
最後,系統的畫面定格在一句話上。
「對不起宿主,你的任務失敗,將被抹殺。」
宋欣欣看到這裡時,情緒終於崩潰。
「我是女主角啊!顧景讓你怎麼能這麼對我!我才是你的女主角!」
「明明馬上就成功了,為什麼會這樣,怎麼會變成這樣?」
宋欣欣痛苦地抱住腦袋。
「許惟你這個賤人,你毀了我的一切!」
宋欣欣目眦欲裂地抬起頭,再不復從前的勝券在握。
她向我抓來,又重重摔倒在地上。
我冷眼瞧著宋欣欣發癲,視線遊移,落在身旁的手術刀上。
我手疾眼快拿過手術刀, 將刀口對準了顧景讓的脖子。
19
守在門外的李秘書見此情景立馬驚慌失措地衝了進來。
「許小姐,你別衝動啊。」李秘書急得直跺腳。
「宋欣欣不擇手段,但更可惡的是你!」我雙手顫抖,將刀尖又向前探去一點,抵在顧景讓的脖子上。
顧景讓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你氣我殺了魏寧格?」
我氣得渾身發抖, 顧景讓眉眼冷戾,青白的手指猛地握住了我的手,引著我的手將刀尖更往脖頸處探了探。
「動手吧,惟惟,死在你手裡,我也算圓滿。」
顧景讓揚起脖子,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嘴角含著清淺的笑。
「顧總使不得啊!」李秘書焦急地站在我們二人旁邊, 雙手胡亂舞動。
我死死咬著唇,怒聲說道:
「你以為我不敢嗎?」
門口衝進許多保鏢, 顧景讓伸手揮退他們, 嘴角依然從容微笑。
「惟惟,殺了我啊。」
「我隻給你這一次機會。」
他輕聲說。
「難道你舍不得?」
我被這句話徹底激怒,紅著眼眶,剛要用力,就眼前一黑。
我被顧景讓強硬撲倒在地上,隻聽他悶哼一聲。
我驚魂未定地坐起, 見宋欣欣拿著刀瑟瑟縮縮地站在我面前,刀尖向下殷殷流著血。
而顧景讓背後豁開了個口子。
一時間保鏢們蜂擁而上,奪下宋欣欣手中的刀, 按住了她。
李秘書趕緊扶起顧景讓。
宋欣欣一向伶俐的牙齒驟然失靈, 隻無措地哭喊著。
「我是想殺許惟, 我想殺許惟,殺了她一切回到正軌, 我就能回家了……」
沒人聽她說話。
顧景讓溫熱的血液流到我的衣服上,濃烈的血腥氣撲面而來,像不動聲色的天羅地網。
我的眼前一片眩暈,掙扎著想要站起來。
可顧景讓死死拽著我的手, 將我擁在他的懷裡。
直到醫生來了, 都險些沒把我們分開。
「之前他和宋欣欣小打小鬧我都忍了,可他這次打的是我許家的臉面。」
「香巴」20
顧景讓傷得很重,昏迷了很多天。
李秘書本來想讓我陪在顧景讓身邊。
可魏寧格在救我前打了報警電話。
現在警察已經找上門來了, 他想留也留不住。
我在眾人的保護下, 毫不留戀地離開了醫院。
後來,我看新聞得知了魏寧格並沒死, 被救上來的消息。
我和他碰了面。
他身體並沒有大恙。
我和他也將作為證人出席法庭。
接下來等著顧景讓的, 是法律的制裁。
番外。
顧景讓被判刑的那天, 許氏集團因為和顧氏牽扯太深也開始陸續爆雷。
我父親作為法人鋃鐺入獄。
彼時,我正坐在大洋彼岸的咖啡店裡, 和許久不見的魏寧格敘舊。
我身為知名設計師, 這次是以策劃人的身份, 來巴黎和國際品牌談合作。
魏寧格最近剛好在巴黎,所以兩人約了一下。
我們放松地聊起了那次山上的國王遊戲。
「所以那時你喜歡的人到底是誰啊?」
我興致衝衝地八卦問道。
魏寧格目光溫柔。
他裝作若有所思的樣子想了一會兒。
正在我耐心耗盡時。
他清冽的嗓音才緩緩開口。
「我喜歡那個人啊,現在還欠我一杯罰酒。」
我愣了兩秒, 臉頰飛過紅雲。
巴黎暮春淡藍煙霧。
香草味的寧靜,猶豫,溪水淙淙流過街邊。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