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一個月後。
為了歡迎幾位新西蘭來的交換生,學校要舉辦一場歡迎會形式的文藝匯演。
由於我擅長舞蹈,老師擅自把我的名字報了上去。
去辦公室幫忙的時候,我看到了桌上的另一份報名表。
是周玉,她報名了四手聯彈。
合作對象是肖澤。
以往,都是我跳舞,肖澤在一旁為我伴奏。
現在倒是變成了周玉。
我找了顧蒲做我的舞伴。
可惜顧蒲看著聰明,卻是個舞呆子。
盡管帶著他訓練了不下半個月,節目篩選那天,他還是接連踩了我數腳。
我吃痛,臉色煞白。
還得強行微笑。
惹得周玉笑話。
而周玉有了肖澤的配合,一首《experience》驚豔四座,她優雅鞠躬,和肖澤站在一塊,郎才女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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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目過半,我一個人躲進了安全通道。
蹲坐在樓梯口,靠著牆,迷茫地望著空曠的走道。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橙子香。
那是肖澤最喜歡的香水。
這支舞,我曾經和肖澤跳了無數遍。
本想用它來喚醒肖澤的記憶。
卻沒想將自己變為了一場笑話。
醫生說,運氣好,興許不需要一輩子,十年就能夠想起來。
而人生又有多少個十年。
是否這是老天的安排,要我們走回應該走的那條路。
安全通道的門被打開。
是顧蒲走了進來,坐到了我身邊。
他面露歉意:
「對不起宛宛,我給你拖後腿了。」
我搖搖頭,我們就這樣靜靜坐著,誰也沒有再開口。
極其寂靜的環境,手機鈴聲格外突兀。
隻響了兩下,是獨屬於肖澤的提示音。
一共兩句話。
「去哪兒了?
「爸叫我們今天回家。」
我回了個表情包,熄屏,起身。
「顧蒲,我覺得我們不合適。」
顧蒲欲上前抱我的手臂尷尬地收了回去,他幾番欲言又止,還是鼓起勇氣問道:
「是因為肖澤嗎?」
經歷過這些日子的相處,我對顧蒲也有所了解,我也沒打算瞞他。
「嗯,我本來就要和他結婚了。
「可他失憶把我忘了。
「我想利用你讓他吃醋。」
說到這,我露出一個自嘲的笑。
「看樣子沒什麼用。
「他把我忘得一幹二淨。」
說完,我想走,卻被顧蒲拉住手腕。
「可你們是兄妹啊……」
見我側頭看她,顧蒲不好意思地收回手。
他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記憶可以被遺忘,可是愛不會。
「你知道肖澤載我那天,他和我說了什麼嗎?
「他說,他好像喜歡上自己的妹妹了。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8
我的專業下午是滿課。
我沒想到肖澤會等我。
光影落下,洋洋灑灑地倒映在他高挺的鼻梁。
他閉著眼,睫毛很長,應該是在閉目養神。
直到車門被我拉開。
他猛然驚醒,琥珀色的瞳仁一改往日的深邃冷厲。
「肖澤。」
他踩下油門,跑車聲轟鳴。
「要叫哥。」
一如既往地糾正我。
「你喜歡我,為什麼不告訴我?」
一陣急剎。
恰遇紅燈。
我這個角度,可以看到肖澤緊繃的下颌線。
「肖澤,我喜歡你。
「從第一次見到你開始,我就喜歡你,我們沒有血緣關系。
「這句話我可以說一遍,也能說無數遍。
「我腦子笨,但我知道喜歡就要大聲說出來,我想和你在一起。」
失去記憶又如何。
肖澤能愛上我一次。
我也同樣有把握讓他愛上我第二次。
紅燈轉為了綠燈。
車後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鳴笛聲。
這次,肖澤的唇也抿成了一條直線。
他面容糾結。
終於,在後方車輛的駕駛員險些衝下車,想要過來教訓我們之前,跑車啟動。
我看見他皺起的眉頭,仿佛能夾死無數隻蒼蠅。
9
到家的時候,周玉也在。
還穿著當初肖澤為我購置的拖鞋。
她言笑晏晏地望著和肖澤一同從玄關走進來的我。
她和我媽還有繼父坐在一起,難得對我如此和善。
我幾乎是瞬間就想到他們要說什麼。
而肖澤顯然也感受到了。
媽媽笑著招呼肖澤過去。
「小澤,正好你明後天休息,我們打算上門拜訪一下小雨的父母。」
周玉臉頰粉紅。
真是急著將我和肖澤之間撇清啊。
我的視線落在肖澤的臉上。
他面無表情,眼中的情緒讓人捉摸不透。
周玉站了起來,主動走到肖澤身邊,挽住他的胳膊,神態舉止親昵。
「阿澤,你喜歡中式還是西式的婚禮?」
話是對著肖澤說的,眼睛卻是看我的。
指甲情不自禁地陷入掌心。
見氣氛沉默,媽媽又打算招呼我過去:
「宛宛,你是女孩子,你肯定比小澤懂,不如你來說說?」
她在等我的回答。
隻要肖澤能夠成功和周玉結婚,那我就必須放棄肖澤。
也算了卻她和繼父心中的一樁大事。
「不如就草坪婚禮怎麼樣?」我忽然笑了,轉身望向肖澤。
「在巴釐島,請幾個熟悉的朋友,不要父母。
「見證人就是花草和對方。」
那是我和肖澤當初制定的計劃。
我們本打算一畢業就結婚。
然而他卻突然遭遇了車禍,徹底將我忘記。
在場的人都知道我說的不是真心話。
而肖澤眼神動容。
媽媽和繼父的臉色看起來有些難看。
周玉一聲嗤笑:
「跑那麼遠,你傻還是我傻,花草那麼多,也不怕被蚊蟲叮咬。」
「我覺得挺好的。」肖澤掙了掙手,不著痕跡躲開了周玉抱著他的手臂。
他來到我面前,和我並排站在一起。
肖澤很高,我的頭堪堪挨到他的肩膀。
他側目,琥珀色的瞳仁裡倒映出我強裝鎮定的表情。
「我不會和周玉結婚。
「我覺得我有必要懷疑你們和我說的話的真實性。
「我並沒有感覺我對周玉有什麼特殊的情感。
「對於她在我失憶前就是我女朋友這件事,我持懷疑態度。
「我會找機會查清楚的。」
說完,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憑借多年的默契,我了然地跟上了他離開的步伐。
坐上肖澤副駕駛的一剎那,我仍有些活在夢裡的錯覺。
我偏頭看他。
就像曾經無數次那樣,我和我媽吵架,氣哄哄坐上他的副駕,逼迫他帶我四處去散心。
「肖宛。」
這是他失憶後,第一次如此正經地喊我。
不是妹妹,而是肖宛。
他的眼裡帶著特有的光芒。
「你能和我說說我失憶前的事嗎?」
10
長達五年的時光。
真讓我挑重點說,我隻覺得和肖澤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重點。
「你就像個嬌俏小媳婦,怎麼也不願意從我。
「於是我死纏爛打,終於拿下了你。
「但是爸媽不同意,他們認為我們是兄妹,說出去,會遭到別人斥責。
「可你執意要娶我。
「那天雨很大,我在學校,聽說你和爸媽吵完跑了出去,出了車禍。」
我每說一句話,肖澤的眼神就暗幾分。
直到說得嘴巴都幹了,我還等著肖澤感動,一把將我抱進懷裡。
可他始終擰著眉頭。
唇動了動,又合上。
我聽到他說:
「對不起,這些我都不記得了。」
說不失望,那都是假的。
可這個答案,我也並不意外。
但肖澤還是對著我解釋:
「爸媽和我說,周玉是我失憶前的女朋友,還得了重病,我不能不照顧她。
「我的手機出車禍那天丟了。
「我的記憶中,確實一直有一個喜歡穿紅裙子的女孩子,雖然模糊。」
我喜歡穿紅裙。
可周玉總是喜歡模仿我。
我想讓周玉明白什麼叫做東施效顰,肖澤又不是因為我穿紅裙子就喜歡我。
沒承想,讓周玉鑽了空子。
「可我隻對你有感覺。」靜默許久,我聽到肖澤說。
「所以你遠離我,以為和周玉在一起,就可以淡化自己的感情。」我替肖澤說完了他欲言又止的話。
肖澤沒有否認,他點頭。
我帶著眼淚笑了。
「明知道這樣,還和我睡覺,你可真夠渣的,肖澤。」
我沒有忘記那天夜晚。
他鎖住我的雙手,將我壓靠在床頭發狠似的親吻。
在我身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青痕。
「那次我喝醉酒了。」
「真正喝醉酒的男人,是睡成死豬。還有行動力,說明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喝醉,這是你肖澤肖先生,親口告訴我的。」
我高中剛畢業那會兒,曾偷偷和同學拼了卡座玩。
卡座裡有幾個男人。
肖澤恰好給我打來了視頻。
我掛了視頻,打字騙他我在同學家睡。
趁著喝了點小酒,幾個男人對我動手動腳,還想將我和同學一起帶走。
好在肖澤及時出現。
等我醒來,是在肖澤的背上。
他背著我走在空曠的路上,身上披了一件夾克外套,從我這個角度能夠看到他黑色柔軟的發。
淡淡橙子香的洗發水味,往鼻子裡鑽。
是我買給肖澤的。
我雙手摟著他的脖子,將半張臉貼在他的後肩。
「那個同學,你可以離他遠點了。」他說道。
我嘟嘟囔囔的,不想讓同學躺槍。
「他們就是喝醉了。」
「喝醉了?」肖澤嗤笑,順手摟緊我,防止我從他後背滑落。
「肖宛,喝醉酒,應該是死豬那樣。能動手動腳,說明他們還很清醒,清醒地打算睡你。」
他說的話極為露骨,不像是他肖澤嘴裡會說出來的。
風吹過我的臉頰。
讓我又清醒了幾分。
我問道:
「肖澤,你是吃醋了嗎?」
肖澤閉口不言。
我垂頭,吻向他的後脖頸。
看到他的身體瞬間僵直。
我輕輕笑了笑:
「放心,我隻願意和你睡。」
肖澤的耳廓紅了大半。
11
我帶著肖澤踏上了尋找回憶的旅途。
所幸,他很信任我。
我和肖澤牽著手回了高中時候的學校。
我不是闲得住的人,在校期間憑借嘴甜打熟了一片,保安大叔一眼就認出了我。
而肖澤則是出了名的學習成績好,年年在榜。
我們這對兄妹很是出名。
保安大叔看到了我們牽在一起的手,樂呵呵道:
「感情真好。
「我家那外孫和外孫女要有你們這麼好的感情,那可好了。
「天天為了小事鬥嘴打架。」
也不知道是哪句話觸碰到了肖澤。
他忽然當著保安大叔的面垂下頭,很輕很輕地貼了貼我的唇角。
在保安大叔震驚的注視中,難得露出一個淺笑:
「我和宛宛的感情是挺好的。」
直到走進學校。
我才拍了拍肖澤的後腰,肖澤微微側頭,耳朵偏向我。
「你什麼意思?
「你以前在學校,還和我約法三章,讓我不要和別人說是你妹妹。
「在學校還要和你保持一定的距離。
「比討厭病毒還要討厭我。」
肖澤的眼睛亮晶晶的。
他四處張望著,似乎是在尋找什麼。
隨口就說道:
「也許是因為我並不想和你做兄妹。」
我一愣。
他也後知後覺自己說了什麼。
表情凝滯。
可隻是停了幾秒,他就繼續說道:
「我覺得那個階段的我,也很喜歡你。」
他直勾勾地與我對視。
臉上找不到一絲開玩笑的痕跡。
12
這兩天正是放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