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想裝蒜:「我不知道,它就是……莫名其妙就能用了,我昨天也沒反應過來。」
「裝,接著裝。」我冷笑。
還想說些什麼,敲門聲倏地響起。
我想起來剛剛門隻是半掩著,還沒關起來,立馬推著薄暮跌跌撞撞走進臥室。
打開衣櫃門,我面無表情地把他塞進去。
他長手長腳,很是抗拒,我瞪了他一眼,用唇語警告:「不許拒絕。」
剛準備把衣櫃門重新關上,薄暮忽然長臂一伸,把我也撈了進去。
跌到他懷裡的剎那,衣櫃門隨之閉上。
衣櫃裡又悶又窄,他說話時的溫熱氣息皆撲在我耳側:「噓,他進來了。」
話音剛落,外面小薄暮的聲音傳到我們耳裡。
「我進來了。」
「不在家嗎?」
「……忘記鎖門了?」
氣不過,我伸手用力捏上薄暮的大腿肉。
先不管有的沒的,先泄憤再說。
可這人或許真的 M 屬性大爆發,我掐他這麼狠,他還有心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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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痒痒的,我捂住他口鼻:「別說話了。」
誰知他得寸進尺,低頭離我更近了,我隻好往後傾,直到後腦勺碰到衣櫃門。
「變態。」我低聲咬牙切齒。
「你最好一句一句跟我解釋。」
「不然你就死定了。」
像是踩到他的軟肋,他突然就撤開距離,又裝出一副無辜樣。
還不要命地擦過我的耳垂。
「耳朵,好紅。」
在我的臉也要被氣紅之前,他及時收手,「他來了。」
「宛宛,下次見。」
話落,他當真在我眼前消失了。
一個大活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我還有什麼好問的。
開掛好玩嗎?
他死了。
15
沒忘記小薄暮還被晾在外面,我趕緊調整身體,把衣櫃門打開。
一臉輕松地踏出臥室,我假笑問:「剛剛在收拾衣櫃,怎麼了?」
「沒有,」薄暮搖頭,「你忘記鎖門了,我就進來了。」
「哦……這樣,」我點點頭,「下次一定記得。」
「還有什麼事嗎?」
我累得慌,隻想趕緊把他打發走。
不想看見這張臉在我眼前晃來晃去。
刺眼。
誰知薄暮就是不想讓我稱心。
他抬手指指自己紅腫的臉,一副小白花樣:「有藥嗎?」
我:「……」
媽的。
能不能跟大的一起打包帶走?
這招對我沒有用。
沒有用!
聽到沒有!!!
16
薄暮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再出現。
我想找他問個明白,嘿,結果這家伙躲得哪兒也找不到。
於是連小薄暮都不被我待見。
近期林姨的炸串店裡很忙,我每天都有去幫忙。
本想著在薄暮晚自習下課之前溜掉,好讓他捉不住我,但那段時間又是最缺人手的時候。
所以每天晚上回小區的路上,我都知道他有在後面偷偷跟著我。
連林姨都發現了我們之間的貓膩。
她為薄暮說著好話:「小宛啊,你不知道,我們這種店附近最不安全了,什麼喝醉酒的、撿垃圾的,很多。」
說著,她湊到我耳邊輕聲道,「有小暮跟著你我也能放心些。」
林姨還和我絮絮叨叨說了許多,主要是關於薄暮的,沒提家庭,隻說了些薄暮在店裡的事兒。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心不在焉。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我有些心軟,扭頭放柔了語調:「薄暮……」
渾身沾滿酒氣的中年男人見我轉頭,愣了一會兒,隨即朝著我龇牙笑,嘴裡的湿臭味令人作嘔。
我霎時瞳孔緊縮。
距離太近,我不敢和他硬碰硬,張口叫了一聲:「哥……」
男人笑得更大聲了,以為我是個識相的。
悄悄後退半步,我正思考著怎麼逃脫,男人背後一道身影閃過,毫不猶豫地一磚頭拍在他腦門上。
薄暮氣息還沒喘勻,伸手把我拽到他身後:「抱歉,下課老師找我有事。」
男人捂著頭叫喚,額角流下汩汩鮮血。
趁他沒反應過來,我對薄暮說:「我們先跑。」
「狗娘養的小婊子!」
男人努力睜開眼,惡狠狠地盯著我,像要把我剜下一塊血肉來似的。
薄暮面色一沉,抄起磚頭又砸了過去。
「薄暮!」我急忙喊住他,「你冷靜一點!」
動靜實在太大,樓上的住戶紛紛開窗往下看,住在一二樓的匆匆跑出來想阻止這場鬥毆。
附近的派出所離這裡不遠,警笛聲由遠到近傳來時,大家也把薄暮從男人那裡扯了出來。
警車在不遠處停下,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可就在這時,男人怒極反笑,趁所有人不注意,猛地攥著酒瓶砸向了薄暮的額角。
「死小子,他娘的就憑你也敢揍老子!」
玻璃碎得到處都是,鮮血從薄暮眼角眉梢緩緩流下,在白淨的面容上顯得更是可怖,還有些玻璃碎塊劃傷了他的皮膚,劃出大大小小的血口。
薄暮緩緩睜開眼,一言不發。
隻是扣緊了我的手腕。
我從未想過他會有這麼兇的一面。
打架兇,冷著一張臉的時候兇,扣住我手腕的力道也很兇。
但他的手在抖。
我能感覺到。
17
在醫院縫好針後,警察簡單做了筆錄。
有圍觀群眾做證,我和薄暮都沒什麼事,那男人被勒令帶走,離開時嘴裡還不饒人。
心髒有點緊,讓眼角莫名湧上一點酸意。
我默不作聲地削蘋果,不知道要開口說什麼。
說什麼呢?
說他不應該不管不顧打架?
還是說那個男人看著就不好惹,他不應該這麼衝動?
我說不出口。
抬手把蘋果遞給坐在病床上的薄暮,他沒接。
剛剛包扎完,他其實想走的,是我硬把他摁在了這裡,讓他先好好休息,其餘的後面再說。
過會兒他媽媽,還有他老師就該來了。
我伸手摸了摸他額角的紗布:「疼嗎?」
薄暮再次握住了我的手腕,握得很松,仿佛隻要我不同意他就會松開。
「不疼。」
病房外有人扭動了門把手,我一驚,想要把手收回來。
「宛宛,我聽說你受傷了?!沒事吧?疼不疼?醫生處理好沒有?」
我等了很久的另一個薄暮,連襯衫扣子都沒系好,就這麼狼狽又著急地出現在病房門口。
而真正躺在病床上、傷口縫了好幾針的薄暮,用力握緊了我的手,目光銳利地掃過成熟版的自己,臉色沉沉。
在我以為他不會說話的時候,他破天荒地開了口。
「有事,疼,處理好了。」
「現在可以請你滾了嗎?」
18
他確實滾了,因為薄暮媽媽來了。
看到她的一剎那,我腦海裡的記憶碎片似乎拼起了一些。
畫面轉換得太快,我一時之間抓不住,隻能乖巧地站起來打招呼道謝。
裝出一副和薄暮認識但不熟的模樣。
「是林姨讓薄暮送我回家的,要不是他,可能現在躺在這兒的是我。」
「我很感謝他,也感到很抱歉,對不起阿姨。」
我想要鞠躬,她攔住了我,雙手溫柔地握著我的肩膀:「沒什麼好道歉的,這都是薄暮應該做的,不然林姨叫他送你有什麼用?」
「快坐下休息吧,你也提心吊膽這麼久了。」
這樣熟悉的語句,陡然敲開了我的記憶閘門。
再抬眼看向她時,眼裡是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熱意。
看到淚水在我的眼眶裡打轉,她也有些訝然,隨即傾身過來抱住我,手掌拍了拍我的背:「都過去了,別怕啊。」
19
給薄暮和他媽媽獨處的空間,我從病房裡退了出來。
門口座椅上坐著一個戴了口罩和鴨舌帽的男人,衝鋒衣外套裹得嚴嚴實實。
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好人。
我繞到他身前,垂眸喊他:「薄暮。」
他抬起頭,看到是我,立即站了起來。
我揪著他的衣領,把他扯到了一旁的開水間裡。
夜晚走廊上很靜,隻有護士巡夜時的些微聲響。
我望著他的眼睛,眼淚差點又要止不住。
嗓音略帶哽咽地說他:「你怎麼還敢出現在這裡,不怕被你媽媽看到嗎?」
「你裹得再嚴實也有可能被她發現。」
「嗯,我知道,」薄暮點頭,「但我擔心你。」
「一會兒我就走。」
他下意識想伸手摸我的頭,卻在快觸碰到我的一瞬間頓住。
我往前走了半步,他的手輕蜷著碰到我的頭發。
抬頭扯下他的口罩,我踮腳吻了上去。
泄憤一樣咬了他一口。
薄暮大腦完全死機,怔得一動不敢動。
我全都想起來了。
就在剛剛。
起因是薄暮媽媽與記憶中重合的話。
曾經,她和薄暮也是這麼把我從吳華強手裡救回來的。
20
吳華強是我的親生父親。
我從小就沒見過母親,在他口中,母親是一個跟別的男人跑了的婊子。
他沒什麼別的愛好,去工地裡幹活一段時間,就會出來找工友喝酒打麻將,輸了贏了家裡都會擺滿酒瓶和垃圾,還有幾個臭得像發酵了好幾天的男人。
他聽工友說,女孩子就是要去讀藝校,才能釣得金龜婿。
所以他第一次這麼舍得花錢,買了一些短到大腿的裙子,千叮嚀萬囑咐,把我塞進藝校學播音主持。
我拖著行李箱去上學的那天,他們坐在酒桌前朝我囑咐。
「多練練聲音,叫得好聽來錢更快。」
話落,狹小的客廳裡充滿了惡意的笑聲。
我握著行李箱拉杆的手緊了緊,巴不得快點踏出這扇門。
快了。
很快我就能逃離這裡。
很快。
……
我以為那是我新生活的開始。
但我還是沒料到吳華強的不要臉。
他想讓我先談幾個有錢的男朋友,先把錢騙到手再說。
「還不急著嫁出去,怎麼也得先把本賺回來吧?老子送你上學不容易。」
「就下周吧,下周末,你慢慢把你學費還給我,聽到沒有?」
直到他轉身離開,還能聽到他啐了一口,「媽的,女人賺錢就是容易,張開腿就有。」
忍了這麼久,眼淚終於墜下來。
我以為的日出,隻是深淵裡的海市蜃樓。
不可望,也不可即。 Ţŭ̀₌
於是我開始逃一些課。
逃去賺錢,一點一點攢下來。
林姨是我最大方的老板。
我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直到我發現和我一起幹活的小伙伴,拿到的錢隻是我的一半。
我去問林姨,她不好意思地說:「是薄暮給你的,他不讓我跟你說。」
林姨多多少少知道我家的情況。
不然她也不會同意我來店裡幹活的。
「之前他找我問你是誰,我就簡單說了,沒想到他說他知道你爸。」
「你不知道他吧,他是晚上九點多才過來幫忙的,」她揚起下巴示意左前方,「喏,就那裡,一中,薄暮還是成績最好的學生咧。」
我揪著衣角,慌亂地點頭。
……一中啊。
那我還是不去找他了。
我用紅包把屬於薄暮的那一份錢收好,打算在以後離開店裡的時候,讓林姨轉交給他。
可我還是低估了我的好奇心。
林姨給我放假的那天,我不自覺到了一中校門口蹲著,學著門口一些看著像「女混混」的人,套上了我的校服外套。
她們好像也不是真正的女混混。
因為她們熱情又開朗,和我這樣沉悶陰鬱的人不同。
她們說她們是三中的學生,下午放學專門跑過來蹲薄暮的。
她們還說,聽說薄暮是一中校草,可好看了,問我和她們目的是不是一樣。
我愣愣地點了頭。
是啊,我也是來看薄暮的。
可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想落荒而逃。
「怎麼樣,小宛,好看吧?」
「有你們藝校的帥哥好看嗎?」
「是啊我也好好奇,我們三中一個好看的也沒有。」
我垂下眼睫:「好看。」
「他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
……
我敷衍了吳華強好幾周。
每當他問我要錢,我都以「進展還沒那麼快」輕飄飄掀過去。
錢攢得逐漸多起來的時候,我逃課的次數少了。
我也想認真上課,想努力學習。
不能因為吳華強放棄我自己。
第一次給吳華強錢的那天,他很高興。
因為我知道什麼能哄好他,特意多買了一個銀手镯丟過去。
「他送我的禮物,我不喜歡,給你了。」
他雖然嘴上嫌棄,但還是趕緊收走:「銀的不行啊,玉的好看,下次你跟他說你喜歡玉。」
把他送走後,我倏地又陷入了低Ţū́⁸落中。
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我都喜歡來一中門口。
小姐妹們已經不怎麼來了,隻有我還像個遊魂一樣,遊蕩在不屬於我的學校外面。
我蹲在地上,支著下巴看薄暮從校門口走出來,想著目送他離開就走。
沒想到,他竟一步一步朝我走來。
我有些慌張,想要起身離開,身子卻定在原地,被粘在地面似的,阻止了我的動作。
他紅著臉,向我遞上一封帶著香味兒的情書。
不知道是什麼味道,好像在小姐妹們的香包裡聞到過。
沒記錯的話,是……茉莉?
「同學,我喜歡你,請收下我的情書。」
聞言,我往後退了一大步。
腦子裡紛亂如麻,不知道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