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來。」
我想也不想就回絕。
我也是有正經工作的好嗎?
「技術不好等高考完再練。」
「下次再讓我逮到你們,我就向你們老師打小報告了。」
我雙手抱胸,眼神凌厲地掃過他們。
有不怕事兒的硬是多問了一句:「姐,薄暮和你什麼關系啊?」
話裡沒有惡意,純吃瓜。
「他啊……」我拖長尾音,「我小弟。」
「所以,不準說他壞話。」
7
從網吧出來,我打算買份炒粉就回家躺著。
站在小攤前等著的時候,邊上伸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修長的手指夾著一張五元錢。
「老板,一碗綠豆粥。」
「好嘞。」
老板抽空把這五塊錢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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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暮這才放下手,側過身和我打招呼。
「晚上好。」
「姑娘,炒粉好了。」
我接過老板遞過來的炒粉,愣愣點頭:「晚上好。」
剛剛在一群小孩面前逞威風倒是爽了,怎麼面對薄暮就這麼不自在呢?
全場似乎隻有我一個人感到尷尬。
所以也隻有我沒話找話。
「你夜宵隻吃綠豆粥,吃得飽嗎?」
聞言,薄暮下意識摸了摸肚子,兩秒後才皺著眉,有些為難道:「好像是不太飽。」
「不過解解饞也是好的。」
我一聽,這怎麼行?
高三生夜宵就得吃得飽飽的。
於是我大手一揮:「走,姐帶你喝海鮮粥去。」
起先薄暮是拒絕的。
因為他認為我也是學生,怎麼能破費請他?
我:「……」
就我這短袖短褲加洞洞鞋的裝備,哪裡像學生了?
他薄暮是學傻了嗎?這些天了還沒發現我是假的啊?
8
薄暮還是乖乖跟著我來了。
就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行為不太聽話。
「所以為什麼每天蹲在一中門口?」
剛上桌的海鮮粥蒸騰著霧氣,遮住了薄暮的大半張臉。
「沒事幹啊,」我掩飾地咳了一聲,「我闲得慌。」
薄暮握著勺子的手停住,輕笑出聲。
這聲笑讓我有些恍惚。
似乎大小兩個薄暮在眼前重合了一般。
太像了……
他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粥:「不去林姨那兒幫忙了嗎?」
「嗯?」
林姨是附近炸串店的老板,她獨自帶著母親待在這座小城市,我偶爾會去那裡幹活。
可是,他怎麼知道林姨?
「我以前也在林姨那兒幫過忙,但她看我高三了,就把我『趕走』了。」
「之前經過的時候有看到過你,我就以為你也是來兼職的學生。」
我拿著筷子,漫無目的地攪動碗裡的小菜,垂眼道:「我已經畢業很久啦,不是什麼學生。」
「穿藝校的衣服在外面騙了你,抱歉。」
盡管知道我的說辭漏洞百出,但我就是莫名不想繼續騙薄暮了。
小混混也給他處理好了。
他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回到正軌,而不是再和我這個無關人士扯上聯系。
薄暮沉默了好幾秒,我以為他生氣了,卻忽然聽到他開口:「沒關系,我不在乎。」
他向我彎起眉眼笑了笑。
我有些不自在,不由帶上了成年人面對高中生時的勸告:「我就是個社會闲散人士,你別和我學。」
薄暮看樣子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
「那……你有什麼很想去的地方嗎?」
他話題跳躍得很快,我下意識跟著他的思維走。
大腦一片空白。
半晌才後知後覺想起來,我沒有記憶。
從來到這裡開始,我就知道我處於一個不現實的世界,而我的任務就是當好一個 NPC。
其餘的,有關我個人的信息,隻剩下了一個名字。
但這個問題讓我有點頭痛。
好像,好像在很久之前,也有人這麼問過我。
我抿抿唇,誠實又敷衍地答:「……我不知道。」
ẗű⁷而後急急把問題丟回去,「你呢?」
「我也不知道。」
「等哪天你知道了,或許我就知道了。」
9
薄暮說要送我,在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我就把他趕走了。
一路踢著小石子走到單元樓下。
「喵——」貓叫聲倏地傳入耳中。
我以為是不小心把石頭踢到貓貓了,嚇得趕緊抬頭:「啊!貓貓對不起對不起……」
正想走上前安撫一下貓貓,卻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蹲在前方。
小貓在他手下乖順得很,一口一口吃著小碗裡的貓糧,時不時撒嬌叫兩聲。
我一下收回了步子:「你怎麼又來了?」
剛送走一個,我真的沒力氣再管另一個了。
薄暮順毛的動作停滯了下,低下頭故作無事發生。
半晌,我都快要走到樓梯那兒了,才聽見他說:「我想來看看……」
「我來看看貓。」
他說話頗有些有氣無力,再配上那令人無法忽視的黑眼圈,有一種加班到現在才結束工作的濃濃疲倦感。
我轉過身,無言地看了他兩秒。
心裡自顧自掙扎了一會兒,最終隻是開口問:「你有什麼很想去的地方嗎?」
挺莫名其妙的。
但就是想問。
抓心撓肝地好奇。
「還有,你的妻子……」
路口處響起喇叭聲,把我的話淹沒,我扭頭看過去。
另一個薄暮正彎腰扶著一個老太太,幫助她避開了疾馳而過的摩託車。
我太陽穴突突直跳。
沒來得及多想,一把將大薄暮推進了一旁的冬青樹叢後面。
然後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蹲在了小貓面前,裝作是我在喂貓。
小貓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可能是疑惑怎麼有個大活人突然消失了,軟軟地叫了一聲。
等到小薄暮走過來,我才一臉無辜地抬頭:「怎麼又回來了?」
咦?
好熟悉的話。
「你鑰匙落了。」
薄暮伸手把鑰匙遞給我,也跟著蹲下來摸了摸小貓。
「謝謝。」
我有些緊張地往旁邊瞟。
樹叢後面那個最好別整什麼幺蛾子……
怕什麼來什麼。
我剛祈禱完,冬青樹就劇烈地搖晃了幾下。 Ṫű̂ₑ
薄暮皺眉站起身:「你往後退退,我怕是蛇。」
本來挺生氣的。
可一聯想到蛇和大薄暮,以及這個不知情在評價自己的小薄暮,我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伸手攔住要往前的小薄暮:「沒事,我們把貓抱走,然後我再去跟保安說聲。」
「我陪你……」
他話都沒說完,樹叢後鑽出一隻流浪狗。
小黃狗有點兇又有點得意,尾巴晃個不停。
我和薄暮都松了口氣。
把他送走後,我才走到樹叢後面打算看看某人的情況。
一團黑乎乎的人影悶悶不樂地蹲著,頭上、衣服上都沾了些小葉子。
聽到聲音,他扭過頭向我伸出手腕。
「都怪他,我被狗咬了。」
我:「……?」
說的什麼話。
他不就是你嗎?
10
我實在沒想到。
上一次和這人見面後馬上就去了診所,這次直接進階到來醫院掛急診打狂犬疫苗。
「所以狗好端端的為什麼咬你?」
本來今天就累得慌,我根本不想給他好臉。
「它看到我就想叫,情急之下我就捂它嘴了。」
一肚子的氣突然就消了。
有點好笑,又有點無奈。
隻好強調:「你倆不能見面。」
誰知道他們看到彼此之後會不會出現什麼不可控的蝴蝶效應。
「我知道。」
薄暮應得利落,讓我一時不知道接什麼話。
他撇撇嘴,輕聲呢喃:「但你對他說話也太溫柔了吧……」
「嘟囔什麼?」
廣播叫號的機械音把他的聲音吞沒,我沒聽清他說了什麼。
「我說,我什麼德行你還不知道嗎?」
「別這麼信那小子了,他一肚子壞水。」
我:「?」
我微微張口,不知作何評價,委婉道:「你小時候知道你長大後這麼狗嗎?」
他手裡的單號都快被揉皺了:「不信你暗地裡觀察一下就知道了。」
廣播終於叫到他,我揮揮手讓他自己進去。
坐在椅子上發呆片刻,我突然反應過來,好像有什麼不對勁?
等等……
剛剛掛號的時候,他怎麼身份證和社保卡都能正常使用?!
11
我沒撐到質問薄暮的時候,就已經點著頭在椅子上睡著了。
迷迷糊糊間,感受到旁邊的座椅發出吱呀一聲,我下意識往另一邊偏頭。
強勢卻溫柔的力道把我攬過去。
薄暮伸手輕輕描摹著我的眉眼。
「好久沒抱到了。」
「笨蛋,都餓瘦了。」
「他們都笑我額頭長了個包,不開心。」
「晚上一個人睡覺,不開心。」
「為什麼他比我受你歡迎,不開心。」
「連狗都欺負我,不開心。」
「反正就是不開心。」
「……什麼時候能想起來呢?」
12
我是在一陣鳥叫聲中醒來的。
從床上鯉魚打挺,我總感覺有人夢裡罵我笨蛋了。
伸了個懶腰,餘光看見放在床頭櫃上的鑰匙串。
薄暮把我送回家裡,然後就走了嗎?
想到他暢通無阻的身份證,所有思慮頓時煙消雲散。
算了,想也想不明白。
下次逮到他非得問個清楚。
他絕對不是什麼不知情的人。
可是又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再次出現。
思考片刻,我決定從小薄暮那兒找線索。
他不是說自己一肚子壞水,要我暗中觀察嗎?
看就看,誰怕誰。
13
翻牆進一中的過程很順利。
一是觀察過混子學生們的翻牆軌跡,二是今天沒有老師和學生會巡邏。
我拍拍手上的灰,在腦子裡搜索之前小姐妹們提到的薄暮班級。
不遠處突然響起男生的聲音。
我急忙躲到了孔夫子像後面。
「抱歉抱歉,我不是來打擾同學們學習的,待會兒我就麻溜地滾。」
偷感超強的。
我支起耳朵聽那邊的情況。
「薄……薄暮。」
「我們沒有違規啊,班主任讓我們來這兒掃地。」
「對啊對啊,我們這幾天一點沒違紀,我要撒謊天打雷劈!」
這聲音,不就是之前在網吧遇到的男生嗎?
他們和薄暮遇上了啊。
聽著他們態度良好,我贊同地點點頭。
不錯,小孩知錯就改。
「手機,我看到了。」
我悄悄伸出腦袋,看見薄暮面無表情地收走了那幾個學生的手機。
他們頓時像蔫了一樣。
但毫無怨言,一點沒敢反駁。
薄暮在本子上唰唰記下名字,頭也不抬道:「晚上自習下課後去紀律小組那裡拿。」
說完,他彎腰低頭,伸手指向自己的側臉,冷不丁出聲,「對了。」
「往這兒扇一巴掌。」
14
我跑了。
我麻溜地滾回了家。
因為我實在不理解薄暮的所作所為。
腦海裡小劇場演得興起。
甚至已經發展到薄暮 M 屬性大爆發了。
我搖搖頭,趕走心中雜念。
扭動門把手,和屋子裡的不速之客面面相覷。
薄暮:「……」
「你……你回來了啊。」
「怎麼?這是你家,我來不得?」
果然。
這個人不管什麼年紀,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大的尤甚。
「咳……當然不是。」
「那你呢?在我家幹什麼?擅闖民宅?扮演田螺姑娘?還是偷偷拿我的鑰匙去配了另一把?」我步步緊逼,一字一句,「薄暮,你是流氓嗎?」
「我……」
沒給他解釋的機會,我繼續逼問。
「還是說,不應該出現在這個時空的你,卻能隨意出現在任何地方,甚至身份信息都可以隨意使用,沒有任何缺漏。」
「你到底是什麼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