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小黑,在天庭有什麼感受嗎?
小黑認真的想了想,說好像也沒什麼太多感受。
「大家都很好,平日裡誰也不打擾誰,要麼修煉,要麼開會,日子平淡的很。」
我嚼著糖葫蘆,嘎嘣嘎嘣吃的香甜。
也不明白他說的平淡到底是個什麼滋味。
離黔靈山越近,這裡的精怪就越多,大家都裝出一副人模樣來。
殺豬攤前的老板是一頭金錢豹,殺豬的時候動作迅猛,飛濺出來的豬血豬骨頭他還會借機舔幾口。
按說金錢豹這樣的精怪,修煉後怎麼會看上殺豬這門職業?
直到屋子裡走出來一位行動不便的孕婦,我才知曉,原來是為情所困。
那女子長相清麗,眉目間有幾分憂愁感,大概是快生了,她有些焦灼不安。
金錢豹化出的人形高大卻精瘦,像個幹練的小伙兒。
他攙扶著身為普通人的妻子,不住口的低聲安慰著,眉目間一片柔情,看來對妻子感情頗深。
而另一邊擺攤算卦的是一頭羊精,他留著八字胡,閉目養神,來了人先收銅板再算卦,空餘時間代寫書信,一枚銅板一封,物美價廉。
憐月對算卦很感興趣,扭著腰就去了。
然後扭著腰又回來了。
「趙秀秀,給我五個銅板,我去算一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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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數了五枚銅板給他,他屁顛屁顛的去了。
然後黑著臉回來了。
「小黑,你幹脆把他的攤子砸了吧?」
一直保持安靜的小黑不明所以:「你說啥?」
「嗚嗚嗚嗚他說我克妻克子是個天煞孤星注定一輩子無兒無女!」
我看著他纖細的腰肢,心想人家算的也沒錯吧?
「那你想成親嗎?」
「不想。」
「那你想生兒育女嗎?」
「不想。」
「這不就得了!人家算的也沒錯啊!」
我話音剛落,憐月哭的更大聲了。
小黑被他吵的皺眉,剛想手動給他閉嘴,不想遠處來了一行打扮華麗的人。
中間坐在轎子上的女人容貌傾城,神情慵懶,渾身珠光寶氣。
看著憐月抬手指了指他。
「把他給我捉回來!」
18.
我們三個被迫去公主府「做客」。
我跟小黑還算體面,憐月就比較悽慘了。
他當年哄騙了年少無知的公主,騙錢騙色,差點被人家身邊的道士打死,好不容易逃了出來,沒想到多年後又在街頭跟公主偶遇。
公主上了點歲數,但是容貌不減當年,身段更加柔弱無骨,看著都不像四十來歲的中年婦人。
我問小黑:「你還記得趙家坎的宋大媽嗎?」
小黑點點頭。
「你能看得出宋大媽跟她一個歲數不?」
小黑一臉吃驚。
宋大媽膀大腰圓,臉上多了不少皺紋。
而公主皮膚細膩有光澤,身段也像二八少女一樣纖細。
怎麼看都像宋大媽的閨女而非同齡人。
「有錢人駐顏有方。」
我湊在小黑耳邊小聲嘀咕。
小黑被我突然湊近他的距離弄紅了臉,扭過頭不想跟我討論女人的保養手段。
不一會兒就到了公主府,憐月被五花大綁抬了進去。
我跟小黑本可以扭頭就走,但是小黑說這樣太沒道義了,憐月這一路沒有辛勞也有苦勞,沒有苦勞也有疲勞,我聽的頭大。
於是我們兩個就跟著也進了公主府。
整座公主府四處奢靡,奇花異樹,雕梁畫棟,太湖石堆的到處都是,就連府中隨便一根柱子都是金絲楠木做的。
可見奢靡程度非同尋常。
公主府裡的隨從大部分都是長相清秀的男子,年紀不大,看著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但是都長得格外眼熟。
我跟小黑觀察半天才發現,這群隨從長得都很像憐月!
隻是沒有憐月那麼絕色。
自知理虧的憐月死豬一樣躺在地上。
哪怕松了綁也躺在那兒,眼皮子一翻就是耍無賴。
「好你個憐月,你讓本宮找的你好苦!」
說著,公主一皮鞭抽了過來。
憐月在地上滾著。
一邊滾還一邊對我們說道:「你們說,就她這個脾氣,我能不跑嗎?」
19.
公主抽累了,吩咐人把我們三個看好,又匆匆離開。
門口設了結界,小黑跟憐月兩個要衝出去得費點力氣,我卻不一樣。
青雲山修煉多年,這點兒法術對我而言就像白開水一樣平淡。
隨手一撕,結界就開了。
外頭已經是明月高照,今晚的月色格外悽涼。
門口的守衛被小黑輕而易舉的打翻,憐月想吃幾個打打牙祭,被我阻止了。
「再想吃人就打死你!」
我對著憐月威脅道,小黑配合的在一旁呲牙嗚咽,隻是他現在不是狼臉,一呲牙顯得格外滑稽。
憐月慫了,老老實實的跟著我們往外跑。
剛跑出公主府,外頭又亂了起來。
一道女人悽厲的哭喊聲響起,伴隨著嬰兒的啼哭,夾雜著男人的慌亂聲後,一切陡然又恢復了死一般的平靜。
平靜過後,則是男人絕望的哭喊。
「娘子,你醒醒啊!」
公主步履匆匆從外頭趕了回來,嘴邊還殘留著一道猩紅的血跡。
她的容貌在月色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妖娆,這種妖娆甚至透出了一種淡淡的死氣。
公主身邊跟著幾個道士,道士們受了輕重不一的傷,此刻正勸著公主盡早回房。
我們三個躲在不起眼的角落裡,這群人並沒有發現我們。
天亮後,我們還沒能出城,殺豬攤的老板就被抓了起來。
人們這才發現,原來每日殺豬看著還挺和善的老板,竟然是頭豹子精。
豹子精依然維持著人的模樣,他形容狼狽,面目猙獰,口口聲聲的說著什麼,卻被一旁道士打扮的人給堵住了嘴。
斷斷續續的人聲中,我們拼湊出了事情的大概。
他們說,豹子精為了修煉,故意讓女人懷孕,等到瓜熟蒂落之時,把自己親生的孩子生吃了。
女人受不了刺激當場就嚇死了。
死無對證,怎麼看怎麼蹊蹺。
再對比昨晚公主府的異樣,我決定跟著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等我看明白,一旁的老道士念了幾句口訣,手中拿著利劍,一下子就捅穿了豹子精的胸口。
豹子精口吐鮮血,死不瞑目的倒在了地上,不一會兒,一灘血水裡泡著一頭死了的金錢豹。
腥臭味撲面而來,圍觀的人群安靜如雞。
憐月有種兔死狐悲的難過。
小黑看著那老道士,偷偷告訴我:「這事兒非比尋常,金錢豹被下了束言訣,他有口難言。」
我想起那日還看到金錢豹攙扶著行動不便的妻子,兩口子期待著孩子的誕生。
今日卻慘死在這裡。
若無人申冤,恐怕也不過是世人所說的精怪吃人。
人心惶惶幾個月,家家戶戶閉門不出,嬰兒啼哭都成了禁忌。
又聯想到公主口角的一絲鮮血。
我突然想起了我師傅。
師傅曾說:「人是人他媽生的,妖是妖他媽生的,人有好人壞人,妖也有好妖壞妖。」
既然無人申冤……
那我便為他們申冤!
20.
公主府養著大量道士本就不符合常理。
隻是普通百姓沒機會接近公主府,自然對皇家威嚴知之甚少。
這世道,什麼妖魔鬼怪都有,百姓習慣了之後,隻要不傷害到自己頭上,哪個還管你是人是妖。
憐月對公主府心有戚戚,他說公主此人心性暴虐,他當年被屎糊了眼睛,騙了公主的錢財後趕緊桃之夭夭。
沒想到時隔多年,公主竟然還對他念念不忘。
整個城鎮都被下了結界,莫說妖怪了,就連人也不許往外走了。
弄得城裡人心惶惶,都說那豹子精吃了嬰孩引了朝廷動怒,要開始四處盤查。
沒有路引戶籍的一律不許出城。
若說豹子精真吃了人,搞這麼大動靜倒也可以理解,可他明明沒有吃人。
難免有些興師動眾了。
也因為到處都在盤查,我們三個人住不了客棧,憐月盤在我胳膊上,我趴在恢復成狼身的小黑身上睡。
暖烘烘的還挺舒服。
到了晚上,我們三個精神抖擻,偷偷摸摸溜到了公主府。
公主在府裡大發雷霆。
「你們是幹什麼吃的?怎麼會讓他跑了呢?」
幾個道士被罵的不敢抬頭。
「想來如此厲害的妖怪,看不上我等設下的結界。」
公主聽了卻更生氣了,猙獰的臉上,一雙眼睛頓時變得血紅血紅。
一時之間,倒分不清她是人還是妖了。
「父皇生辰在即,若還弄不來妖丹,你們都別想活了!」
道士們唯唯諾諾低著頭魚貫退了出去。
憐月在一旁氣的想衝進去跟公主撕扯一番。
每個妖精體內都有妖丹,那是他們修煉多年結出來的,一旦失去妖丹,就會成為沒有法力的普通妖,隨時都會死。
小黑耳聰目明,怕憐月打草驚蛇幹脆捂住了他的嘴巴。
公主生了會兒氣,眼珠子也慢慢恢復了原來的顏色。
她隨手打開面前的木頭匣子,木頭是用冰冰著的,還在散發著悠悠白氣。
裡面赫然一顆帶著血的心髒。
公主幾口咽下去,感嘆道:「少女的心還是比不過嬰孩的心髒!」
聽到這裡,我突然想起了豹子精。
想起了他懷孕的妻子,和肚子裡本該出生的孩子。
人家一家三口本應該和和美美共度一生,你這個娘們把人家害得隻能在地府相聚,何等狠毒!
我瞅準時機跳了出來,嚇了公主一跳,她剛要開口喊人,被我一棒槌敲在了後腦勺上,呲出一蓬鮮血,人也軟軟的暈了過去。
小黑問我,接下來要幹嘛?
看著公主府的結界,我現在無比慶幸當初師傅教我道法。
師傅曾說,我是個有悟性的。
那時我還不覺得什麼。
等我衝破所有結界後,我想,我大概是個天才。
21.
我帶著公主去找了那頭羊精。
羊精看我帶著活人來,嚇得他一個勁兒的「咩咩」叫。
這種吃草成精的妖怪天生膽小,一受驚就要恢復本性。
小黑和憐月一左一右夾著他,他想跑也跑不了。
因為我們仨個頂個兒都是狗爬字,怕寫了別人也看不懂,隻好來要挾這頭羊精。
我讓羊精把公主做下的種種罪孽都寫了下來。
公主醒了,我一邊問,再讓羊精補充上。
公主大笑起來。
「你以為,就憑你們幾個,會傷我分毫?」
憐月想過去踹她,被小黑攔住了。
「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句話同樣適用於任何人,皇親國戚也免不了生老病死,這種食人心延年益壽的說法,在過去是一種藥蠱的方子,公主以為是在延年益壽維持容貌,說不得背後之人就等著你食完九九八十一個孩童的心,把你的心再剜出來吃了,服之,大補,可增幾十年壽命。」
還得是小黑,不愧是奎木狼下凡,懂得還挺多。
這樣殘忍又血腥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跟稀松平常一樣。
公主瘋了一般掙扎,她不信,她不信那人會害她。
「不可能,你騙我,我不信!」
一激動,她的眼珠子又變得通紅通紅,把頭一次見到這場景的羊精差點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