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挽去衛生間洗了把臉,推門走出臥室。
正好門口傳來開門聲,她動作一頓,迅速轉過眼去。
進來的是個女人,白襯衫半身裙,很職場的打扮。
周挽愣了下。
女人見到她倒自如,衝她一笑:“周小姐,你醒了,還有哪裡不舒服的嗎?”
周挽搖頭:“我這是……?”
“您昨天酒精過敏導致心率過高,暈倒了,好在不算嚴重,因為不知道您現在住在哪裡,所以陸總就暫時先把您帶回了這裡。”
陸總。
他現在已經是陸總了。
這樣就好。
看來這些年,他一步步走得很好。
周挽回想昨天看到他的模樣,哪怕頑劣氣不變,但西裝革履,眉眼談笑間早已不是從前那個陸西驍,他成熟了,也強大了。
這麼多年,每個人都在變。
沒有例外。
周挽垂眼,淡聲說:“替我謝謝,陸總。”
秘書得體地笑:“您客氣。”
Advertisement
“那我先回去了。”周挽拿上包,到玄關處換鞋,臨走前,她停頓了下,又最後看了眼這貼滿了大理石磚冷冰冰的公寓,抬眼問,“這是陸總的家嗎?”
“不是,陸總平時不住這,隻是其中一處房產。”
周挽點頭,跟眼前的女人道謝又告別,轉身離開。
……
好在今天是周六,不用上班,還能好好休息一會兒。
周挽回到租的單身公寓,洗了個澡後躺到床上。
她閉上眼睛就想起昨晚陸西驍的模樣。
抬起手臂橫在眼上,她聲線微微顫抖著,輕聲呼出一口氣。
當初她走得太決絕了,以及最後那通電話,她說得太狠了。
那時她年紀太小,以為越是快刀斬亂麻越是能讓陸西驍放下自己,放下一切,過好自己的生活,卻沒想到,有時斷得太果斷了,反倒成了執念。
他不是還喜歡她。
隻是忘不了自己在她身上栽的跟頭、蒙受的欺騙。
這些年的無法忘懷都成了執念。
他恨她,也沒法忘記她。
他曾經說過,誰背叛他,他就會弄死誰。
陸西驍說到做到。
周挽翻了個身,將臉埋在被子裡。
難道,她又要離開這裡了嗎?
……
她又做了個夢。
夢到從前她不管不顧、自作聰明地去找陸終嶽,答應他從此以後,她會從此在陸西驍的世界裡消失。
然後她在b市待了四五年,遇到他,隻能又買了車票離開。
她這一生,仿佛都逃不過顛沛。
醒來時天已經暗了。
周挽赤腳下床,走到窗邊關緊窗戶。
又到了一年冬天,天氣又冷了。
回到床上,周挽手機震動,黃總打來一個電話。
周挽皺眉。
第一個電話她沒接,第二個電話也沒接,到第三個,她還是接了,擔心或許是因為工作的事找她。
但接通後,她按了錄音鍵。
“喂,黃總。”她說,“有什麼事嗎?”
“小周啊,我現在在你公寓底下的地下車庫,你下來一趟吧。”
周挽一頓,說:“抱歉啊黃總,我現在不在家裡,您要什麼事電話裡跟我說吧。”
黃總笑起來:“小周,我剛才進來時還看你房間裡燈亮著呢,小小年紀騙人可不對啊。”
周挽沉默,指尖陷進手心。
他笑完了,聲音沉了些:“行了,下來吧,有份文件要給你,需要你周末趕一下。”
周挽沒辦法,明知道他一定心懷不軌,但還是得下去。
她換掉身上的裙子,穿了一件寬大的毛衣和牛仔褲,下樓前,她又從玄關處的工具箱裡隨手拿出了一把小螺絲刀放進口袋。
電梯一路往下,到負一樓,走出電梯前,周挽將手機設置好錄音功能。
她這些年遇到過形形色色的人,知道怎麼委屈自己,也知道怎麼保護自己。
一走進停車場,她就看到停在一旁那輛保時捷。
黃總拉下車窗,衝她招了招手:“小周。”
周挽走過去:“黃總,文件呢?”
“急什麼,上車,我先跟你講講。”
到這一步,周挽當然明白,哪裡有什麼文件,她腳步沒動,就這麼站在車邊,連臉上敷衍的笑意都難以再維持。
黃總並不擔心這事兒被挑明,大大方方地下車,又從車後座拿出一束火紅又俗氣的鮮花塞到周挽懷裡。
“小周。”他順勢搭上周挽的肩,“你大老遠跑過來,口都幹了,不請我上去喝杯水?”
周挽後退,躲開他的手,淡聲:“黃總,您已經結婚了。”
他笑起來:“可我是真心喜歡你,你跟著我,我肯定對你好。”
周挽抬起眼,目光不怯,直視著他。
女人幹淨清純的面容讓人賞心悅目,半晌,她輕輕笑起來,眉眼彎彎,噙著點不諳世事的無辜和羞惱。
“黃總,我是隻有24歲,可我不傻的,男人這時候說的再好聽也沒用,要是我們的事被人知道,您沒什麼關系,我可就被毀了。”
周挽這番話倒是出乎意料,本以為她是會因為一絲一毫的逾矩就一驚一乍的性子。
是他看走眼了。
黃總笑意更深:“你放心,我跟我老婆最近已經在準備辦離婚了。”
周挽不易察覺地厭惡地皺了下鼻子,將那一束花放回到他手裡:“那黃總還是等離婚後再來找我吧。”
說完,她轉身離開。
她這話沒說死,反倒有欲拒還迎的意味,黃總不會強逼,會願意再等些時候。
而周圍轉身的瞬間,臉上笑意就散盡。
她快步回到電梯間,上樓。
到了房間,她用洗手液洗過手,打開電腦,在搜索欄輸入了黃總的名字——黃輝。
翌日。
陸西驍走進公司時,接到黃屏打來的電話。
這些年,黃屏一直待在平川市沒有離開,守著他那間破超市和摩託車。
陸西驍接起:“哥。”
後來,陸西驍和陸家人差不多都徹底斷了關系,連過年都幾乎不回去,隻去年陸老爺子生病才回去了一趟,病好就立馬飛回b市。
他從來沒有歇斯底裡地和陸家斷絕過關系,隻是日子一天天過,他就越來越疏遠了。
如今能從他口中得一句“哥”的,隻有黃屏。
“忙麼?”黃屏問。
陸西驍說:“你有話直說,能讓我少忙點。”
黃屏笑罵一句,也沒多作鋪墊,開口就道:“駱河死了。”
陸西驍腳步一頓。
說多震驚嗎,也沒有,挺平淡的。
隻是從這平淡中又泛起酸澀的漣漪,好像那些過往都在消失,好的不好的,差不多都要被抹去痕跡了。
黃屏說:“他坐了五年牢,出來後身體就不行,整天泡在酒杯裡,生病沒錢治,今早死了。”
電梯門開了,陸西驍抬腳繼續往前走,隻扯了下嘴角:“哦。”
“知道我為什麼跟你說麼?”黃屏問。
“為什麼。”
他罵:“你他媽給我少抽點煙少喝點酒,不然也得早死!”
“……”
陸西驍呵出一聲笑,“掛了。”
“阿驍。”黃屏說,他嗓音沉了沉,“這麼多年過去,駱河都已經死了,當年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陸西驍神色不變,淡聲:“不是早就過去了麼。”
黃屏沒說話。
他就是死鴨子嘴硬。
陸西驍頓了頓,說:“我昨天遇到她了。”
黃屏一愣。
“你還喜歡她?”
陸西驍無所謂地笑:“這都過了多少年了。”
他看著前面透過窗戶落下來的光,淡聲,“我隻是不能原諒她,所以也忘不了她。”
陸西驍自覺,他早就已經不喜歡周挽了。
當初她走得那麼絕情,他憑什麼十年如一日的去喜歡她,他本就不是那種深情的人。
他對周挽更多的是不甘和恨,這麼多年來夜夜蠶食他,讓他忘不了、掙不開,一提她就失控,再見她就發瘋。
陸西驍想,要徹底忘掉周挽,隻有重新糾纏不休一次。
糾纏到,他徹底厭煩她為止。
53、第 53 章
後面一段時間,周挽更加頻繁地受到黃輝的騷擾。
他經常將她叫去辦公室,關上門。
周挽年紀輕輕坐上部長的位置,本就遭同事懷疑,如今公司裡更加謠言四起,闲話多得能將周挽淹沒。
周挽沒去戳穿,也沒去爭辯。
她從小就是個擅長忍的。
她隻是默不作聲地將黃輝對她言語上的騷擾侵犯全部錄音,將他那些露骨的聊天對話和圖片截圖保存,全部存在一個壓縮包中。
春節前的最後一個周末,周挽被一陣門鈴聲吵醒。
她最近剛從網上買了些生活用品,已經陸續到了不少快遞,便以為這麼早的肯定也是快遞,沒多想就把門打開。
黃輝站在門口,手裡提著袋早餐。
“黃總?”周挽瞌睡醒了,“您怎麼上來了。”
“還沒吃早飯吧,我順路過來,就給你帶上來。”說著,他從一旁擠進屋裡,快步往裡走,周挽沒能攔住他。
黃輝完全把自己當主人,從廚房拿了碗出來。
“黃總,這個就不用麻煩您了。”周挽快步過去,想盡快讓他離開。
誰知黃輝幹脆坐下,一手攬過周挽的腰,強迫性地讓她坐到自己腿上。
周挽瞬間汗毛直立,渾身僵硬。
她沒忍住,尖叫一聲,那些強裝的偽裝到這一刻都沒用,孤男寡女,雙方力量懸殊,周挽掙扎著想要起來卻怎麼也動不了,腰間被勒得生疼。
好在,她從桌上摸到一把水果刀。
黃輝瞥見,登時松開手。
周挽衣服都亂了,她來不及整,踉跄退到一邊。
“你裝什麼貞潔樣兒?”黃輝不理解,“差不多得了,小周,我對你已經夠有耐心了。”
周挽隻覺得自己每一寸皮膚、每一寸毛孔,都在被他玷汙。
她拿起水果刀指著他,渾身都在抖,呼吸凌亂,她尖聲:“滾!你給我滾出去!”
黃輝這才反應過來她是來真的。
哪裡還看得到從前那個溫柔文氣的女人,這擺明是個不要命的。
黃輝嘴裡不幹淨地將她臭罵一通,罵罵咧咧地走了。
周挽立馬關門,鎖上,刀砸在地上,她渾身脫力地跌坐在地上,腿發軟,沒力氣。
過了很久,她才用力扶著牆站起來,坐到電腦前。
以從前黃輝對李姐的做法,周挽今天這一遭一定會落得跟李姐一樣的下場。
她將電腦開機,打開郵箱。
從那天晚上開始,周挽就開始查黃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