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媽媽得了癌症,現在我沒什麼精力去處理別的事情,我隻想讓她開心一點。」
「所以你更需要一個人分擔。」陸成一本正經說著。
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似乎在向我承諾著什麼。
我笑了。
「陸成,這麼多年,你都是我照顧過來的,你覺得你能幫我分擔什麼?」
「我可以。」
「你知道水電氣費在哪交嗎?你知道網絡故障後應該打什麼電話嗎?你知道家裡的送水電話是多少嗎?」
我反問了幾句,他一個也答不上來。
13
「陸成,別勉強自己了,身體不好就按時吃飯,這麼拼賺了錢全給醫院不值得。」
「你還關心我。」他篤定的語氣讓我有些想發笑。
「拋開我們戀愛八年,你也曾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關心你隻是站在一個普通朋友的角度關心而已,如果造成誤會,以後我會注意跟你保持距離。」
他沉默了,幾度想抬起手來,都縮了回去。
你看,他連挽留想牽手都是猶豫的。
我相信,他對我是真的沒什麼感情。
說到底隻是習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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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慣我在他身邊替他打點好一切。
「陳婉韻,你想要我怎麼做?」
「別再來找我,過好自己的生活。」
他嘴唇有些泛白,幾乎顫抖著說道:「好,你說的。從此我們再無瓜葛。」
嗯,再無瓜葛。
挺好的。
我不用再滿心滿意圍著他轉,我有更多的事情去陪爸媽,去工作,去旅行。
看著他扶著牆一步一步往前艱難挪動著步子,我的眼角有些酸澀。
八年的感情,到頭來不過是一場自我感動。
有些路總歸是要自己去走的。
媽媽的檢查結果出來了,不太好。
跟主治醫生商量治療方案的時候,楊家明過來了。
全程是他跟他的老師在談。
那一刻,我竟然覺得很安心。
因為太多時候都是我去操心所有的事情,從來沒有過有人站在我面前替我遮風擋雨。
出來之後,楊家明隨口提了句:「你那前男友今天出院,還特意來看了我。」
「看你做什麼?」我有些不解。
楊家明聳肩:「估計是把我當情敵了吧,還陰陽怪氣了幾句。」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我岔開話題:「媽媽這個治療期最長是多長?」
楊家明提醒:「治療是個長期的過程,你們要先打起精神來,我的建議是先別告訴阿姨她是晚期。」
我點頭:「好,我就說現在是早期,好好配合治療就會好起來。以後來做化療的時候,還要麻煩你幫我跟醫生說,我們打好配合。」
楊家明欣然同意:「有任何需要盡管開口。」
「回頭請你吃飯。」
媽媽安排在下個月做第一期放療。
今天可以出院回家休養。
她的精神很好,心情也很愉悅。
我們一路有說有笑去了停車場,沒想到撞見了陸成。
「小陸,你怎麼也在醫院?」
14
陸成旁邊站著謝林安。
我媽眼尖先發現他們的,謝林安的車剛好停在我們的對面。
我拉了拉媽媽的衣服:「媽媽,我們先回家。」
「小陸,你過來。」
我媽很強勢,一句話說完後,陸成慢吞吞走了過來。
「你也生病了?」
「嗯,急性闌尾炎,今天剛出院。」
「我說呢,還以為你又出差了。也不來看看我,合著我們婉韻除了要照顧我還要照顧你,可累壞了吧。」
陸成目光落在我身上,像是在詢問我的意見。
我硬著頭皮說道:「不累,媽媽,你先上車。」
「陸成,你今年必須跟婉韻結婚了,不然我這心總懸著。」
陸成沒有回答,謝林安搶先一步幫我扶著媽媽上了車。
「婉韻,這小伙子是誰啊?還挺精神的。」
媽媽是個社牛,真的很傷腦筋。
此時我不想跟他們倆任何一個人說話,偏偏我媽還拉著謝林安問東問西,想給他做媒。
「阿姨,我有喜歡的人,就不用了。」
謝林安的聲音很大,陸成也聽見了,語氣有些晦澀地開口道:「謝林安,你什麼時候有喜歡的人了。」
我怕謝林安語出驚人,連忙推開了他:「你帶陸成先走吧,我送我媽回去休息。」
「陳婉韻。」謝林安重重喊了一聲。
陸成先我一步答道:「你沒聽她說要回家了嗎?你送我回去吧。」
他們倆終於走了。
我趕緊上車,關上了車門。
我不確定陸成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有些尷尬。
媽媽一針見血:「這個姓謝的小子喜歡你。」
「媽,別亂說,他是陸成的朋友。」
「哼,陸成那小子,我就從來沒看出來他有多喜歡你。倒是你滿眼都是他,看不到別人。」
我覺得是時候坦白了。
「媽媽,我跟陸成分手了。」
我原以為媽媽會覺得遺憾。
誰知道她拍手叫好:「分得好!我家囡囡就是要被寵著的,他陸成不配。」
15
謝林安的車內,陸成質問得很直白:「你什麼時候喜歡陳婉韻的?」
謝林安也毫不掩飾:「在她跟你在一起之前。」
陸成語氣很冷:「謝林安,喜歡好朋友的女朋友,就這麼想偷嗎?」
「陸成,你對她什麼態度你自己心裡清楚,我隻是替她不平,憑什麼她就喜歡你呢?不就是你救過她一次嗎。你救她是因為什麼,你心裡比我清楚。」
陸成沉默了。
是啊,他是陰暗的,他不配擁有美好的愛情。
那次在孤巷裡遇到陳婉韻,剛好是他犯病的時候。
躁鬱症犯病的時候,他控制不住,很想打人。
誰知道剛好就遇到送上門來的渣滓,他打得很爽快,全然沒有注意到角落裡有個女孩在哭泣。
還是謝林安出來找他的時候,幫著一起把女孩子送回了家。
那之後沒多久,陸成就多了一個尾巴。
再後來,這個尾巴成了他的女朋友。
他的症狀控制得很好了,他以為可以正常地生活了。
可每一次回家看到母親,他的情緒就會失控。
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想維持親密關系。
用冷漠去對待,讓陳婉韻不知道他有病的事實。
可現在,陳婉韻不要他了。
他已經被她放棄了。
謝林安補刀:「有病就好好看醫生,不要把希望全寄託在別人身上,她是人,也會累。」
「閉嘴!」
陸成往外看了一眼,陳婉韻的車剛好從他的車旁經過。
她正對著她母親笑,彎唇挑眉的那一瞬,深深印在了他的心裡。
她的側臉很漂亮。
他一直沒機會誇她。
可以後,他再也沒機會了。
陳婉韻再也不是他獨佔的陳婉韻了。
16
我怕媽媽太激動,隻能順著她的意思往下說。
說到最後,她喝了一口水:「正好,你黃阿姨手裡有很多優質資源,下一個更乖。」
「媽!我現在沒心情想這些。」
「怎麼?等我死了你都不結婚,你讓媽媽怎麼放心。」
「別說死啊,不吉利。呸呸呸。」 我真的很怕,怕媽媽忽然就離開我。
這幾天我高強度運轉,把自己的神經都繃緊了。
此時聽到媽媽說到死這個字,我竟然有些手抖。
爸爸在旁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等到我們回家,媽媽進房間休息後,爸爸才找我去陽臺。
「真分了?」
我點頭。
「其實他這人吧,還是挺上進的。我覺得可以再考慮考慮,現在男人的壓力也大,這個階段熬事業也無可厚非。」
「爸,你想說什麼直說吧。」
我爸尷尬地撓了撓頭:「我是覺得你都三十了,如果不抓住他,可能找不到更好的了。」
他說得很現實,三十歲的大齡剩女在婚戀市場上確實不佔優勢。
就算熟人介紹,不是離婚就是硬件條件不行的。
我心裡也清楚。
但我不後悔。
我挽著爸爸的胳膊:「難道我一輩子不結婚,你就不要我啦?」
「怎麼會呢?你永遠都是爸爸媽媽的心肝寶貝。」
「這不就結了,我不結婚做你一輩子的寶貝好不好?」
每次我一撒嬌,我爸就沒轍,隻能揉了揉我的頭:「行行行,爸媽就你一個孩子,一輩子養你也養得起。」
我爸媽是全世界最好的爸媽。
雖然嘴裡會念叨,但真到了那一步,他們又會毫不猶豫地站在我身後,無條件支持我的決定。
17
沒有多少時間留給我傷春悲秋。
三十歲的我,明顯跟二十歲不一樣了,那個時候因為陸成一句重話,我能鬱鬱寡歡好幾天。
而這次分手,不過也就一周多的時間就徹底走出來了。
除了忙工作,陪媽媽抗癌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還要瞞著她做治療,更是讓我覺得頭疼。
因為我媽媽實在是太精明了。
還好用的藥是全英文版的,她看不懂,才能讓醫生幫忙打配合。
為此,我沒少請楊家明吃飯。
因為他既不接受紅包,也不讓我再送東西,我隻能請他吃飯了。
一來二去跟楊家明熟悉了不少。
治療兩個月後,有一天剛吃完飯,楊家明忽然問我:「陳婉韻,要不咱倆試試?」
我正咬著吸管喝奶茶,含混不清問:「試什麼?」
「試著交往。」
他一本正經的臉,讓我差點沒一口噴出來。
「老同學,這不合適。」我婉拒。
「有什麼不合適的?我深思熟慮了很久。」
我的話哽在喉嚨,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我倆本來是吃完飯一起散步回醫院,就當消食。
可他這樣說,我瞬間就不想跟他一起走了。
「陳婉韻,其實上高中那會我就對你挺有好感的,你很優秀,很耀眼。那個時候你滿腦子隻有學習,所以我連表白的機會都沒有。」
楊家明的目光有些灼熱,盯得我無處遁形。
「楊家明,別說了。」
「你先聽我說完,很快就好。我有過一段短暫的婚姻,前年已經離婚,沒孩子。雖然這樣對你很不公平,但我也希望你給我個機會。」
「楊家明,我很感謝你如此坦白,但我真的隻是把你當老同學而已,謝謝你的幫忙,很抱歉我不能答應你這個請求。」
我如實相告。
現階段的我,沒有一點精力去開啟一段新的戀情。
楊家明的面色有些難堪,我也覺得挺尷尬的,隻能硬著頭皮說:「感謝你在我最醜的時候喜歡我,讓我知道自己也不是那麼差勁。」
這句話是認真的。
楊家明被我逗笑了:「行,以後咱們還是老同學,你今天就當聽了一個屁話。」
「倒也不用這麼說自己。」
萬幸,他的思維已經很成熟,並沒有過多糾結被我拒絕的事情。
我原以為這次事件之後,我們的關系會漸行漸遠。
但他依舊幫忙張羅著我媽媽的事情,我很感激。
對於他突如其來的表白,我姑且當作是年少時未能得償所願的補救。
18
媽媽第三次化療的時候,我要出差。
爸爸拍著胸脯說沒問題,他能搞定。
我叮囑再三後,才放心去出差。
意料之外的是:在跟合作方吃飯的地方,看到了陸成。
他跟一個中年婦女糾纏著,被那女的狠狠打了一巴掌。
原本我和合作方吃完飯散席正在聊合作細節,看到這一幕後,我連忙往後退了一步,生怕被他看到,會很尷尬。
但他還是看到了我。
一向冷靜自持的他,在那一刻變得讓我好陌生。
他死死拽住那個女人的手:「是不是我死了你就滿意了?」
合作方的小伙伴站在我身前,替我擋著,以為他們是什麼情感糾紛,怕誤傷我。
我最初也是那樣以為的。
知道那個女人歇斯底裡地罵他:「你個不孝子,你當初怎麼不跟你爸一起去死!我就不該生下你……」
所有的話都在叫陸成去死。
陸成手背的青筋畢現,我能感覺到他隱忍的怒氣快要憋不住了。
「陸成。」
我繞開合作方叫了他一聲。
他頭發絲都在顫抖著,從嗓子深處吼出一聲:「滾!我不想看到你。」
此時的他像一頭憤怒的雄獅,光是眼神就能把我生吞活剝。
我怕他做出什麼舉動,情急之下抓住了合作方的胳膊:「麻煩你幫忙打一下急救電話,他有病。」
陸成的眼底一片猩紅,拖著他媽媽往外走。
我嚇得雙腿發軟。
我怕他做傻事。
雖然他一直隱藏得很好,但我發現過他藏起來的藥。
不過這兩年我沒有再看到藥,以為他已經控制好了。
沒想到今天又看到了這一幕。
合作方的人幫忙打了當地精神醫院的電話,陸成最後轉頭深深看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