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眼,飽含了太多情緒。
我看不懂,也不想懂。
合作方的領頭人見我一副嚇壞了的樣子,提議說明天再談。
我一口答應。
那一晚,我失眠了。
夢裡我看到了陸成一遍又一遍地問我是不是他去死了,我就開心了。
我哭得淚流滿面,我不想讓他去死,我隻想讓他好好活著。
19
我把陸成從黑名單裡放出來,刪刪減減打了很多字。
最終隻發出去兩個字。
【保重。】
那之後,我再也沒見過陸成。
媽媽的抗癌治療有了一些成效。
扛過了最開始的難受期,慢慢地媽媽的精神變好了不少。
人一精神,就開始張羅我的婚事。
盡管我說了很多次不想結婚,也不得不為了應付媽媽去相過幾次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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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不乏她口中的優質男。
但沒有一個能激起我的興趣。
大概見過了陸成那樣優秀到骨子裡的人,我很難接受其他人闖入我的生活。
我以為,我會這樣孤獨終老。
直到媽媽的病情再次惡化。
那天爸爸打電話過來,語無倫次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而我正在出差。
已經達成初步合作意向的合作伙伴,安靜地等著我講電話。
我一邊安撫爸爸,一邊對合作伙伴點頭致歉。
一通電話講了半個小時,我才聽明白爸爸說媽媽突發休克,檢查出了有轉移。
我的心涼了一大半。
再回到飯桌的時候,拿起杯子的手都在發抖。
「陳小姐,你沒事吧?」
「沒,沒事。」 我抱歉地笑了笑,但我也知道此時的笑一定比哭還難看。
他直言不諱:「剛剛我不巧聽到了你講電話,正好我有個朋友是這方面專家,要不要讓你母親到這邊來看看?」
六神無主的我,接受了合作伙伴的建議。
回去之後就跟我爸商量了轉院的事情。
楊家明還特意來找過我:「你想好了?」
「嗯,這段時間多謝你的照顧。」
「應該的,那邊確實比較權威,隻不過要去那邊治療你會比較麻煩,有什麼需要你隨時跟我講。」
「謝謝,那邊我都安排好了。」
20
為了照顧媽媽方便,我們在那邊租了個房子。
等安頓好一切後,我才想起這是陸成的老家。
想起上次不歡而散的見面,我猜想他應該不太願意回到這邊。
好在合作方案定下來後,我作為代表需要外派到合作方公司做一段時間的支持工作,正好可以兼顧照料媽媽。
媽媽住院後,幫忙的合作伙伴去看了我媽媽。
盡管我說了不用他來,他還是堅持來了。
「伯母好,這是給您帶的禮物,希望您早日康復。」
我媽現在逮著一個異性,都會眼睛放光,硬要跟人家聊上幾句:「謝謝啊,小伙子你叫什麼?家住哪兒?有女朋友沒啊?」
「媽媽,這隻是我同事。」
我有些尷尬地介紹,事實上我們連同事都算不上,隻能說目前在一起辦公而已。
沒想到他坐在了床邊給媽媽削起了蘋果:「阿姨,我叫嚴實,家就在這兒,沒有女朋友。」
我媽連忙給我使了個眼色,繼續查戶口。
我已經快要社死在原地,隻好開口:「我去給嚴實買瓶水,你們先聊。」
匆忙逃離現場後,我到樓下去買了水。
遇到了一個不想遇到的人。
是陸成的媽媽。
今天的她看起來一切正常,如果不是穿著病號服,我大概會以為她是來探病的。
她攔住了我的去路。
「我認得你。」
「抱歉,我不認識你。」
當初跟陸成在一起的時候,他確實沒有讓我見過他的父母,想來也是有原因的。
「我在陸成的手機上見過你的照片,他說你很好,可我看你很普通。」
我知道她是有心刁難,隻能默默聽著她繼續說。
「我們家陸成,不是什麼隨便的女孩子都能配得上的,他遲早有一天會被陸家認回去,你們這種沒有家教、攀龍附鳳的心機女,趁早死了這條心。」
「抱歉阿姨,我跟陸成已經沒關系了,請你放尊重一點。」
那些話,聽得很刺耳。
我不是隨便的女孩子,我循規蹈矩了二十多年,才認定了陸成。
在他身上耗了八年,而後又花了半年徹底走出來。
她沒有資格去評價我,去指責我的家教。
她的笑容有些猙獰:「如果不是你,他怎麼可能要跟我斷絕關系,就是你這個死狐狸精勾引的!」
她話音未落,就想來打我。
我被她敲中了太陽穴,有一陣的眩暈。
而後身後有個聲音響起:「這位女士,你再這樣胡來,我們會報警。」
嚴實把我拉到了身後,義正詞嚴跟陸成的媽媽交涉。
「報啊,正好讓我的好兒子來看看,他認定的女人怎麼對他親媽的。」
嚴實轉頭看向我:「你們認識?」
我拉了拉他的衣角:「走吧,我不想招惹她。」
21
那天我跟嚴實聊了很多。
從天南地北聊到前任,以及前任的奇葩媽媽。
他說話不會太冒進,也很有分寸。
除開工作外,我第一次覺得他這人不錯,可以做朋友。
而後,我們就真的處成了朋友。
在我最難的時候,是他幫了我。
他進退有度,不會讓人有太大的負擔。
媽媽在這裡做治療期間,他變著花樣來給我媽媽送東西。
有時候是他親手燉的湯,有時候是他去有機農場採摘的新鮮水果。
東西都不是很貴重,但很有心意,逗得我媽媽整天開心極了。
我知道他對我有些好感,但他從沒明說,也沒有要求過我回應任何事。
媽媽結療那一天,我主動找到了他。
「嚴實,我很感謝你幫忙,但我目前暫時沒有要談戀愛的打算。」
「誰說我要跟你談戀愛了。」
我的第六感應該不會錯。
所以他這話說出來,我還有些尷尬得不知所措。
他笑了笑,「陳婉韻,我一直很欣賞你的能力,也很佩服你一個女孩子有足夠的勇氣。」
「嗯,謝謝嚴總賞識。」
「我做的這一切,不過是想讓你對我有些好感而已。」
他的話讓我產生了困惑。
不想跟我談戀愛,又想讓我對他有好感?
他忽然很鄭重地看著我,「陳婉韻,如果你將來準備好了,結婚對象能不能第一個考慮我?」
「啊?」
我的大腦一時間沒轉過彎,他就那麼飄然離開。
回到我自己的城市,我思考了許久他說的那句話。
直到媽媽給我聊天,點醒了我。
「嚴實這孩子,成熟心細,所有事情都恰到好處,不會讓人感到負擔,也不會讓人覺得疏離。」
是了,他確實如此。
「媽媽,你覺得他很好嗎?」
「當然好了,跟這麼成熟的人在一起,你會輕松很多的。」 我在心裡盤算著我跟他的可能性,又搖了搖頭。
「我們異地,你不會願意的。」
我媽搖了搖頭:「現在異地不異地不重要,重要的是人要對你好,能把你捧在手心裡。」
我知道媽媽是還在介意當初陸成對我不冷不熱的態度。
可那已經是過去時了。
22
媽媽的情況暫時穩定,我抽空去見了許久沒見的閨密。
跟她匯報了近況。
她誇張到大笑:「不是吧,我家韻寶怎麼今年桃花爆發了?前後三個男人給你表白哎」
我黑線:「嚴實那不叫表白,頂多算給我了一個選擇權。前面兩個我都直接 pass 了。」
她嘖嘖道:「確實,嚴實這波上大分,體會到成熟男人的魅力沒。不過你真放下陸成了?不再給他找理由了。」
閨密的男朋友就是大叔型,說疼人。
提到陸成,我的胸口短暫刺了刺,坦然開口:「二十歲的陳婉韻會毫不猶豫選陸成,但三十歲的陳婉韻也許會考慮嚴實。」
「廢話,二十歲的你滿眼隻有他。試試成熟男人,說不定會很香。」
我笑了笑:「我現在才覺悟啊,其實現在陸成年紀也不算小鮮肉了。」
「現在覺悟不晚,你不知道當時你跟他求婚那一天,老子心都碎了,都那樣了他還喊你別鬧了,老子沒打人都算是脾氣好的。」
萬幸,我還有永遠站在我這邊的朋友。
我們聊了一些有的沒的,正好我收到了嚴實的消息。
【朋友在新會玩,買到了六年陳皮,我給你寄點過去。】
「謝謝,多少錢我轉給你。」
「不用,下次過來外派,工作努力一點。」
「資本家隻知道壓榨打工人。」
他是我在外派公司的直屬上級,對我照顧有加,也不會讓我加班。
跟嚴實關系再進一步,仍舊是因為媽媽的病情。
當時無助的我在醫院走廊蹲著無聲哭泣。
他就蹲在我旁邊,沒有多說一句話,隻默默給我遞紙。
那個時候媽媽已經知道了她的身體情況,也知道她活不了多長了。
她在清醒的時候,拉著我的手說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我結婚。
我身邊就沒有能立刻結婚的人。
我思前想後才給嚴實發了一條不怎麼講理的消息。
大概意思是請他跟我協議結婚,到時候隨時可以離。
但我很快撤回了。
可他依舊趕來了醫院,陪在了我身邊。
哭到最後抽泣的時候,他把我扶到了走廊的椅子上。
「陳婉韻,我同意你的提議,但我也有一個要求。」
原來撤回的消息他看到了。
23
「什麼要求?你盡管提。」
都這樣了,我也無暇顧及臉皮, 像抓著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了他。
他的聲音很沉穩,語速很慢。
「我希望結婚就不要離婚,要是能做到,我們明天就可以去扯證。」
我大腦有一瞬的宕機。
但除了他, 我好像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了。
對那個時候的我來說,結婚的意義大概隻在於讓媽媽安心。
所以我沒思考多久就應下了。
我原以為我們這無愛的婚姻維持不了多久,但他帶給我的安心無人能比擬。
媽媽看到我的結婚證後, 蒼白的臉上有了久違的笑容:「我得好好治療, 我還要看你穿婚紗嫁人呢。」
嚴實握住了我的手:「伯母你放心,婚禮我來安排, 保準讓你們母女倆漂漂亮亮出席。」
他確實如他所說, 沒有讓我操心半分。
他的父母都是知識分子,待我極好。
婚禮那天,來了很多賓客。
他是本地人, 父母的朋友很多, 而我們這邊隻有至親好友。
婚禮儀式上, 一向成熟冷靜的他,竟然落了淚。
那一刻,我的心好像動了動,體會到了一種在親密關系裡從未體驗過的情緒。
而敬酒的時候, 我看到了陸成。
這是我始料未及的。
好在他沒有當場情緒失控。
等到敬完酒後,他找到了休息廳裡的我。
「陳婉韻,你跟我走好不好?現在的我已經改好了,我的病也得到了控制, 我想我懂得怎麼照顧你了。」
我搖了搖頭:「太晚了, 陸成,你不知道我這一年經歷了什麼,同樣我也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麼。現在看來結果是好的, 我們都在往前走。」
他的雙眼有些微紅:「我已經學會了怎麼交水電氣費,學會了買菜做飯,學會了去愛你, 你再給我個機會好嗎?」
「陸成,我結婚了。」
我朝他揮了揮手上的戒指, 斷了他的念想。
一年前向他求婚的那次, 是我對他最後的告白。
我感謝他, 讓我在青春年少的時候無所顧忌地橫衝直撞, 直白而勇敢的熱烈,是絢爛的焰火。
隻是現在,我需要的不是焰火。
看著他跌跌撞撞離開的背影,我沒有猶豫轉了身。
誰料,撞進了嚴實的懷裡。
但隻有我知道,他一直很冷漠。
「-也」後記:
我先生從來不會說愛,他隻會用實際行動來表示他對我的珍視。
我想這大概是上天派來彌補我的。
他把我曾經碎裂成一塊一塊的心重新粘滿縫合,讓我相信未來還有所期待。
即使媽媽不在了,他也會作為我的家人一直陪伴在身側。
是他教會了我要愛自己。
我也參悟透了那句歌詞:要明白不夠愛, 就不如不愛。
曾經我以為沒有了媽媽的約束,我會跟他離婚。
但事實上,我發現自己每一天都會愛他多一點。
我很慶幸,自己沒有因為陸成的事情, 喪失了愛人的能力。
也很慶幸, 在對的時候,遇到了我先生。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