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思華年》, 本章共3596字, 更新于: 2025-03-13 15:06:19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清幽,卻比往日多了一絲顫抖。


我便抬起頭皺眉看他,有些不解:「可我已經嫁給你了。」


可不料這句話就像條引信般點燃了他。


他垂著眼仿佛傷情至極:「我可以放你走,隻要你說想嫁他,我……」


「我不要。」


我打斷他的話,低頭繼續玩玲瓏球,又重復了句:「我已經嫁給你了。」


此前多年,我一直將能嫁給方敬之當作夢想。


可那日虞臨川說方敬之回來了,我卻沒有想象中那麼激動,反而在看見陳允君闔眼不語的樣子時,心間鈍痛了下。


不懂這是為何,卻還是由著心喚出了那句「相公」。


嫁給他了,他便是我的相公啊,我這樣想著。


手中的玲瓏球怎麼都解不開,我一時煩了便將它扔到了一邊,見陳允君還是愣愣瞧著我。


我便學著他戳了戳他的臉頰:「我快及笄了,你的禮物備好了嗎?」


他眸子閃爍了下,順手抓住了我作亂的手指。


似是無奈又似是寵溺地笑了聲:「思華,我該說你什麼好?」


我便傻呵呵地跟著笑:「陳允君,你笑起來真好看。」


他笑意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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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思華,小色坯。」


「嘿嘿,那我及笄禮物呢?」


「及笄之禮,自然要及笄之日才能揭曉。」


我生辰是三月半,正是春暖花開的時節。


今年三月,小城裡沸沸揚揚熱議個沒完。


「聽說沒,陳家要給兒媳辦生辰宴呢,哎喲那個排場我見都沒見過,皇子公主過生辰也不過如此吧?」


「你說的是那個『陳家橫刀奪妻,縣令痛失所愛』的陳家嗎?」


「除了他家財大氣粗還能有誰?區區兒媳生辰,竟引得那陳家夫人又建了十座善堂,還放出話要全城人同賀,到日子裡家家可去領二十枚銅錢呢!」


「可太闊了,他陳家小少爺還缺媳婦兒嗎……」


「喂張屠戶你醒醒吧,你一大老爺們想什麼美事兒呢!」


彼時,我正被陳夫人牽著在街上買布料。


「我們思華穿什麼都好看,那便都買下,回家慢慢制成衣裳。」


布店老板高興得嘴唇咧到耳根,就差跪下喊我一聲「財神爺」。


「娘,我就算有十個腦袋二十對手腳也穿不完啊。」


話剛落,遠遠走來的陳老爺竟也開口了:


「什麼!思華想長十個腦袋?是不是喜歡的釵子太多戴不過來?


「那有何妨?鋪子買下來慢慢戴便是。」


不知何時,這位嚴肅的員外大人也愛笑眯眯的,隻是有些缺心眼兒。


如此隆重準備,我的生辰日總算到了。


15


生辰當日,我見到了陳允君的表妹陳芸芸。


記得春喜無意時提過這個表妹,說她原先是要嫁給陳允君的。


她七歲時來家中小住,很喜歡黏著陳允君,後來不知從哪兒聽說了他活不過弱冠,便哭著喊著要回家。


「表哥快死了,我才不要和他玩,和他玩也活不長的!」


這話被陳允君聽了個真切。


那時他有人陪著,好不容易有些笑模樣,可驟然被表妹厭棄,竟病了一大場。


病裡迷糊間,手裡還攥著給表妹做的藤編小螞蚱,嘟囔著:「我不想死,我好害怕,娘,娘……」


九歲的孩子,便知曉了「死」字。


平日不敢說怕死,因為不願父母擔憂,隻有在病得糊塗時才敢說真話。


他怕死,他也想像普通人一樣活著,想讀書是為了科考,想學紈绔子弟鬥雞遛鳥,想在開春時郊外騎馬,下河摸魚。


可他不能,永永遠遠地不能。


所以我是很討厭那個表妹陳芸芸的。


哪怕她長得跟畫本上的神仙玉女似的,可一看見她就想起她小時候欺負陳允君,便怎麼都沒了好感。


陳芸芸同樣不喜歡我,反而黏著陳夫人,也總是偷看陳允君。


春喜噘著嘴對我說:「少夫人你小心她,她也想嫁給少爺呢!」


我心裡不高興,要知道陳允君小時候可是很喜歡她呢。


「春喜,你說我好看還是陳芸芸好看?」


春喜:「……」


「少夫人咱不跟她比這虛的,您比她可愛比她良善!」


我撇嘴,看著鏡中被收拾得紅彤彤的少女,嫩紅的襦裙,嫩紅的頭花,還塗了紅臉蛋,活脫脫年畫娃娃。


雖然是白淨了些,但頭發還是發黃的,不如陳芸芸潑墨一般的長發。


人家舉手投足眼波流轉,我一眨巴眼好像在學吊死鬼。


兩相比較,我不如插到土裡等來年再重長一回。


見我嘆息,春喜倒是樂了。


「少夫人如今竟在意容貌了,看來真是長大了,是大姑娘了呢!」


可她不過比我長一歲,怎麼就一副大人口吻?


這樣的憂愁轉眼消散,我蹦蹦跳跳地去找陳允君要生辰禮。


可到了綠筠軒時卻見陳芸芸在裡面,正抓著他的手哭個沒完。


「表哥我錯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當時是害怕,不然我怎會丟下你不管?」


我隔著門偷聽,心突突跳著,畢竟夫子曾說,非禮勿視,非禮勿聞。


但他們的話讓我好奇。


房內陳允君抿著唇不語,陳芸芸倒豆子一樣說個沒完。


「那天在湖邊我真的丟了心愛的發釵,那可是我娘留下的。


「表哥你知曉我心意,我是心悅你的啊,你怎可娶那個目不識丁的鄉下女?」


诶?怎麼還說我壞話呀!


「思華同我一起聽學,並非目不識丁。」陳允君聲音含著怒氣。


我悄咪咪點頭,得意得很。


陳芸芸又說:「可她怎麼同我比?我們青梅竹馬之情,更有相互愛慕之意。」


陳允君:「並沒有。」


陳芸芸急了:「難道你還懷疑是我推你入湖?你倒說說,我為何要害你!」


什麼???


當初陳允君掉進湖裡染上寒症,竟另有原因?


16


潑天大瓜落在我頭上,我心跳得更快了。


隻聽陳允君用我從未聽過的悽寒聲音回她:「為何害我,表妹不知?」


我心中想起劉媽曾說過的話:


「少爺是家中獨子,芸芸小姐又是老爺堂兄家的嫡小姐,百年之後偌大家業無人承繼,若有一紙婚約,可不便宜他們家了?」


當時聽不太懂,如今卻窺到了一絲真相。


陳允君不願娶陳芸芸,可若他死了,這偌大家業會是誰的?


想到這裡,我心裡驟然起了怒火,抬手就推開了房門。


站在門口指著屋內少女大罵出聲:「你勾引有婦之夫,哭哭啼啼的,裝什麼裝,信不信我打得你哭不出來?」


想當初我在鄉下,上山打果子總有不要臉的臭小子來搶,我拎起籃子打得他們抱頭痛哭,久而久之打遍村頭村尾無敵手。


來了陳家沒人刁難我,差點忘了這套絕活。


我撸起袖子走向陳芸芸,嗤她一聲:「你最好抱緊腦袋,臉花了大家就隻能看見你那副惡心腸。」


她嚇得一激靈,下意識躲到陳允君身後,卻被他側身躲開。


「表哥,你真讓這潑婦欺辱我嗎!」


可陳允君隻是笑著望著我,隨意拿起個稱手的書簡遞給我。


「思華用這個,生辰別傷了手。」


陳芸芸臉兒白了,不敢置信地看著我二人,半晌才哆嗦著嘴罵了聲:「瘋子!陳允君你真是瘋了!」


我抄起書簡給了她肚子一杵子:「一肚子壞水兒,我幫你吐一吐。」


這天陳芸芸頭發被我扯掉了好幾撮,狼狽地捂著肚子逃出屋子。


陳允君在一旁為我擦了擦汗:「思華好功夫。」


我衝他揚了揚臉,鄭重其事地許諾:「有我在,誰也不能欺負你。」


便聽陳芸芸站在院裡癲癲地瘋笑:「一個病秧子,一個潑婦,你們還真是相配啊。


「不過也是,陳允君你又不能人道,就該配她這樣的下賤女!」


我腦袋裡起了問號,什麼叫不能人道?


下一刻,陳夫人的身影出現在綠筠軒外。


她一雙秀目含怒,再也不顧及所謂淑雅,指著她狠聲罵道:「你給我滾出陳家,你我兩家此生不復來往!」


17


我問陳允君:「陳芸芸推你下水,你怎麼不告狀呢?」


他不回我,隻是撥開我額前汗水沾湿的發絲。


可他不說我也懂,他不過是害怕爹娘傷懷,也覺著自己將死之人,無須把事情鬧大,畢竟總是要早死的。


我氣鼓鼓地捶他一拳:「你是傻的嗎?


「陳允君,我才不許別人欺負你!」


生辰日出了這樣一個插曲,卻不影響我過得開心。


陳府院內擺下宴席,我被陳家人簇擁在中間,其餘席面坐的是闔家的下人。


廚房大林哥將新制的點心送過來,祝一句:「少夫人生辰好!」


其餘下人便跟著喊了句:「少夫人生辰好!」


陳老爺輕咳一聲,從桌下掏出個好大的箱子,黑臉微紅。


「這是南邊運來的荔枝樹,算是稀罕物件,隻等結果子了。」


我大喜,因為曾聽人說過這果子汁甜可口,南方運過來百棵能存一兩棵便算幸運。


我抱過荔枝樹,回頭甜甜地喊了句:「謝謝爹!」


陳老爺左右亂看,最後仰頭喝了一杯酒,也壓不住想笑的嘴角。


陳夫人送的是她親手繡的平安符,她捏了捏我的臉頰,說:「願我家思華日日開心,平安喜樂。」


我也甜甜喚她:「謝謝娘!」


最後到了陳允君這裡,闔家都盯著他,他卻波瀾不驚。


陳老爺皺眉,有些恨鐵不成鋼,又對我說:「君兒送的禮物若不合思華心意,爹便再送雙份!」


我隻是望著陳允君。


天知道我期待他的禮物一個月了,他隻知吊我胃口。


可我又清楚地知道,無論他要送什麼,我都是歡喜的。


「陳允君,現在可以揭曉了吧。」


陳允君的眸子很黑,和皮膚相襯便是黑白分明,如今那墨玉一般的眸子映著我的倒影。


他從懷中掏出一支玉釵,垂首為我簪在發間。


我想起夫子曾說:「女子及笄,笄為簪,及笄便是要绾發戴簪。」


「我們思華,及笄了。」


陳允君話落,一陣哨聲逆風而上響徹夜空,倏爾在空中綻放異彩花朵。


是煙花。


我這才想起方才沒看清的簪子上,原來雕刻的是煙花。


做工不太細致,像他親手雕的。


上元節那天我曾苦著臉對陳允君說:「好漂亮的煙花,可惜留不住。」


所以他把煙花雕在簪子上,賀我生辰,也願我留住一切想留的美好。


朵朵煙花盛放,我的心跳在這一刻全然不受控制。


「陳允君!」


我想說些什麼,可千言萬語讓我眼眶發熱。


我竟想哭。


陳允君笑著伸出手,冰涼指腹蹭了蹭我的眼角。


「一歲一禮,一寸歡喜,如此良辰,順頌時宜。」他輕聲。


我幸福到鼻酸,嗓子卻悶悶地問:「你在說什麼呀?」


他輕笑出聲,又點了點我額頭:「我祝你生辰喜樂。」


「那你直說嘛,又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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