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世界,根本不存在小姑子鳳凰男老公這個人。
這是不是說明,這個夢,其實也根本就是個虛幻。
身子凍僵,血液凝固,腦子嗡嗡的,我捂著眼睛,無聲啜泣。
為了那個虛幻的夢,我做了多少傷人的事,根本不能細想。
一想起來,心髒就拉扯著疼。
我幾次三番傷害顧澤,告訴他和他在一起我覺得痛苦,說他讓我覺得惡心。
我不要我的寶寶,恨他們,甚至……我還對他們動過殺心。
我拽著頭發,愧疚與自責充斥著胸腔,呼吸都有些困難。
我哭得稀裡哗啦的,拽著我哥的手。
「哥,帶我去看寶寶好不好?」
20
我哥帶我去了醫院。
寶寶生病了。
我踮著腳,透過病房門玻璃,小心翼翼看著裡面。
顧澤在削蘋果,漂亮的手握著刀,蘋果皮一圈圈割下來,露出新鮮的果肉。
我卻忍不住,有點兒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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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實在太喪太頹了,整個人定定地削著蘋果,眸光虛浮著,落不到實處。
臉上是細碎的胡茬,眼底青黑明顯,一看就許久沒有睡好。
我猶豫著,不敢進去,怕他質問我,明明都痛苦了,為什麼還是要來。
身後小姑子驚喜的聲音替我做了選擇。
她連推帶送地把我弄進病房,衝我擠眉弄眼的,利落關門。
病房裡很安靜,顧澤坐在那裡,沒動彈。
我小心翼翼地,覷著他的臉色。
他眸色很清淡,靜靜把手裡的蘋果切成小塊,放到盤子裡。
他看著我,舉著盤子。
「吃嗎?」
我吸了吸鼻子,突然就很難過。
我寧願顧澤罵我,打我,甚至拳打腳踢我也會比現在高興。
這樣至少證明他是在乎我的,而不是像現在,平淡的,冷靜的,像招呼一個陌生的客人。
我揪著手指:「顧澤,你是不是很生我的氣?」
「說不上。」
他依舊平平淡淡的,從盤子裡插出來一塊蘋果放到嘴裡吃了。
「隻是很奇怪,你為什麼會來?」
「按照我的理解,我們之間應該是斷幹淨了。」
「沈小姐也不想要寶寶,離婚財產已分割完畢,我和你,並沒有任何聯系。」
他漆黑的眸子盯著我,一字一頓地,問:
「所以,你為什麼要來?」
他這樣子太冷漠了,冷漠到我有點心酸。
吸了吸鼻子,剛想說話,就被寶寶的哭泣聲打斷。
顧澤暫時放過我,轉身去看寶寶。
病床上生病的寶寶是安安,他是弟弟,出生的時候羊水渾了,身體一直不太好。
嫩白的小臉哭得漲紅,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團,小手臂揮舞著,嘴裡不停地喊著「媽媽」。
我的心揪起來,下意識走向前。
顧澤抱著寶寶哄著,可他一直在哭,臉憋得通紅,這樣下去肯定不行的。
我主動伸手:「能讓我試試嗎?」
顧澤頓了頓,寶寶看見我,哭聲更大了,掙扎著手臂朝我撲過來。
「媽媽——抱!」
心被大手狠狠捏著,反復揉捏,我抱著寶寶軟綿綿的身子,輕聲唱著兒歌。
他很依賴我,不哭了,睜著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
我蹭了蹭他的臉頰:「寶寶睡覺好不好,媽媽一直陪著你。」
哄了好久才把他哄睡。
顧澤就站在一邊,靜靜看著。
寶寶睡了,他也下了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我有點難堪,卻生不起來氣。
顧澤現在的狀態太差了,下颌線緊繃著,眉心蹙起,周身圍繞著陰鬱,好像隨時隨地,就在崩潰的邊緣。
太讓人心疼了。
我想了想,拉著他的袖子,輕輕搖著。
「顧澤,我想回家,你還要我嗎?」
他平靜的眼神終於泛上些許波瀾,但是諷刺的。
「又捉弄我?」
「我沒有……」
「別玩了,大小姐。」
顧澤打斷我的話:「你做事看心情,說話不過心,謊話扔下就拍屁股走人,半點都沒想過後果。」
我默默地,眼睛有點兒澀。
「那你還想要我嗎?」
他是真的忍不住笑了,手臂抬起來,狠狠掐著我的下巴。
「我需要你在這裡問我這些屁話?」
「沈朝顏,你到底要看我犯賤幾回才肯放棄!」
「我說了多少遍,離我遠點,別逼我揍你!」
我執拗地要一個答案:「那你還要我嗎?」
顧澤被氣著了,冷飕飕的,甩了我一個字:
「滾。」
我眸光黯淡下來,靜靜地推門出去了。
我抱著手臂坐在病房門口的椅子上,不敢走。
怕我走了,顧澤出來看不見我,會難過。
雖然他現在好像不在意我了。
不知道坐了多久,我有點冷地搓著手臂,吸了吸鼻子。
單人病房,整個樓層都是靜悄悄的,靜得隻剩風聲,泛在白色瓷磚上,格外陰森恐怖。
心底鬱積的難過與愧疚湧上來,我把頭埋在膝蓋裡,很小聲很小聲地哭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跟前站了個人,擋住灑下來的燈光。
顧澤看著我,眸光晦暗。
「在醫院哭?裝鬼嚇人?」
我搖頭,磕磕絆絆地:「想陪陪你。」
他沉默片刻,看著我凍得瑟瑟發抖的身子,語氣突然軟下來:
「你這樣沒意思,我不會心疼。」
我搖頭:「我隻是……隻是想過來找你。」
從知道夢可能是假的的那一刻,我唯一的感情就是愧疚。
很濃、很深、鋪天蓋地的愧疚。
為了一個烏龍,我傷害了顧澤,拋棄了我的寶寶。
冷靜、理智全部化為烏有,我無比迫切地想回到顧澤身邊,抱抱他和寶寶。
我真的不能再等一刻了。
「我讓人送你回去。」
「不要!」
我眼裡含著淚:「我在這裡坐著就行,你不用管我。」
顧澤定定看了我片刻,指尖捏住我的下巴。
「認真的?」
我毫不猶豫,重重點頭。
「知道耍我是什麼下場嗎?」
「我沒有耍你……」
顧澤突然俯身吻我。
唇瓣相貼,他兇狠著,輾轉著,撕咬著。
熱氣騰騰的,我甚至嘗到了鐵鏽氣。
大手摁住我後腦,他貼著我的額頭,大口喘氣。
「沈朝顏,你這次要是敢騙我,我不會放過你!」
「要是再想走,我就把你腿打斷關起來,讓你後半輩子隻能看著我。」
他一下子甩開我的下巴,像是有點厭棄他自己。
「進去吧。」
我有點兒沒反應過來,呆呆地,坐著沒動。
顧澤不耐煩地把我抱起來:「傻坐著幹什麼,不知道冷?」
在我面前,他終究還是把一切驕傲舍棄了,對我低下了頭。
明明是我希望的結局,可為什麼,心裡仍澀澀的。
他明明抱著我,接納我,可身上的氣場還是崩潰的,甚至加了一點自棄。
我下意識攥住他的手臂:「你可以讓我求你很久,再答應我。」
折磨我久一點,久到你覺得我受夠苦頭了,值得原諒了,再原諒我。
顧澤嗤笑了聲:「那樣是折磨誰呢?你還是我?」
「沈朝顏,但凡我能放棄你,也不至於離了婚還捧著心上趕著被你糟蹋。」
「就是因為怎麼都忘不掉,我才覺得自己很賤,但就算知道自己很賤,我還是要把你牢牢抓在手裡。」
他低頭看我一眼:「除了強制,我對你已經沒有籌碼了。」
「沈朝顏,後面能哄我多久,對我多好,全看你良心。」
他明顯不想再提,我隻能握住他有些冰涼的手。
用口型告訴他:「我會對你很好,很好很好的。」
病房裡暖融融的。
寶寶正在床上爬,看見我,咧開嘴角笑了,手舞足蹈地朝我要抱抱。
顧澤連忙攔住他,指尖點著額頭。
「沒出息,人家都不要你了,才哄了幾句就上趕著。」
我抿唇,剛想說話,懷裡被塞進來一個軟綿綿的寶寶。
這種感覺其實很奇妙。
兩個月前我看到寶寶,心裡想的全是他們忘恩負義的樣子,很痛苦,很折磨,不由自主想遠離。
現在再看他,隻覺得小小一團,很可愛,讓人不由自主想捧在手心。
21
我跟顧澤就算和好了。
我哥為此還笑話他:「一個小時都把持不住就投降,夠沒出息的。」
顧澤的反應是連連冷笑:「不知道什麼時候大舅哥能給我們找個嫂子。」
這句話把我哥噎住了,忿忿地,跑得飛快。
我抱怨地瞥他:「你提這個幹嘛啊!」
顧澤漫不經心地:「他不是沒對象,沒決心出手罷了。」
他瞥我一眼:「對了,你那個夢裡,他最後娶了誰?」
「沒娶,被你陷害,送局子裡去了。」
顧澤「哦」了聲:「那我還挺有本事。」
和好後,我就從頭到尾,把所有的一切和盤託出。
顧澤的表情從震驚到氣憤,再到最後的復雜。
我說完,他遞給我一杯水,輕聲問:
「做了這個夢,有沒有很害怕?」
當然有,怕到覺都睡不好,最難熬的日子,幾乎日日睜眼到天明。
我點頭:「有一點。」
他握著我的手:「那現在呢?還害怕嗎?」
我遲疑片刻,還是搖頭:「都是假的,我沒什麼好怕的。」
顧澤笑了笑,顯然不信。
「就算沒有那個鳳凰男,江晝的臉也是實打實出現在夢裡的,你真的不害怕?」
顧澤的話戳到我最隱秘的部分。
就算現實裡並沒有那個鳳凰男,但顧澤、江晝、我、我哥,都是切切實實出現在夢裡的人物。
誰能保證夢不會真假參半?
我還是有一點害怕的。
但我不敢為了這一點害怕,再次傷了顧澤的心。
他能再接納我,就已經把自尊心徹底踩在腳下,我再拿這種虛無縹緲的事情胡鬧,他真的會崩潰的。
顧澤捏著我的臉頰,輕聲問:
「老婆,那你想不想,徹底不害怕?」
我眨了眨眼:「什麼意思啊?」
「其實那個夢裡很奇怪的一點是,我讓你淨身出戶,你居然就同意了。」
顧澤聳肩:「明明按照你的個性,拿刀把我捅個對穿才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