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會發燒?是因為感染了嗎?”
“不是。”虞亦廷回道:“其實是心理作用引發的熱,身體早就習慣了。”
凌行舟垂下眸子,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微微推開。
“那你去吃藥吧。”凌行舟不信家裡沒有常備的藥。
虞亦廷一把拉住人,急道:“小舟!”
“你是想讓我說什麼?想讓我說喜歡你?還是可憐你?”凌行舟側過身,臉上的情緒晦暗不明。
“我想知道你的真實想法,對我的真實想法。”虞亦廷問道。
“我不知道。”凌行舟輕輕嘆了一口氣,“如果是以前,我可能會說,那我們先試試,畢竟我也不討厭你,可是經歷過虞亦清的事情,我隻想在感情上慢一點。”
“如果是小清,你也會是同樣的回答嗎?”默了半晌,虞亦廷苦澀問道。
凌行舟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我知道了。”虞亦廷顫抖著嘆了一口氣,“你以前喜歡虞亦清,是喜歡他哪裡呢?長得好看?聲音好聽?還是什麼?”
“都有吧。”凌行舟想,更重要的是,他當初有一顆想愛就敢去愛的心,而現在,不過短短幾個月,心氣就磨得差不多,感情這種事更加看不清楚了。
七林和秦時明兩個人明明都互相掛念,卻任由橫亙著的矛盾在中間,沒有一個人主動肯解釋;江桉和陳秋澈兩人看似一人有情一人無情,可如果真的全然沒有心思,江桉又怎麼讓陳秋澈在自己身邊待這麼久。
而他和虞亦廷,開始就一場計劃、一場交易,走到現在,即便虞亦廷明明白白地說喜歡他,凌行舟也不敢去接。
他怕又像虞亦清那樣,最後變成自己一個人的笑話。
凌行舟喜歡一個人熾熱瘋狂,願意全身心地付出,能拋開一切,可不代表他沒有自傲自尊,能在摔倒的地方上沒多久又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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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小清嗎?”虞亦廷突然問道:“長相、聲音,別的東西,會讓你晃神覺得我像他嗎?”
凌行舟看向虞亦廷,一寸一寸地描摹著虞亦廷的臉上的五官,似是在腦海中隱隱地做一些對比。
“如果你不能喜歡上我,如果你對小清還不能釋懷,或許,可以把我當成他來喜歡。”虞亦廷平靜道:“重新去了解一個長相、性格都毫不相同的相親對象成本太高,不如去嘗試喜歡一個相似的,至少在硬性條件下,我還是容易被接受的,對吧?”
“你和他不一樣。”凌行舟微微皺眉——就連虞亦廷和虞亦清最為相似的一雙眼睛,凌行舟也從來沒有在他眼中去看別人的影子。
他從來都能分辨得清清楚楚,虞亦廷不是虞亦清。
就連他最開始酒醉在餐廳之外,攀上虞亦廷的肩膀送上一吻的時候,也沒有認錯過。
在他眼中,虞亦廷和虞亦清截然不同。
“嗯。”虞亦廷垂下眸子,目光微沉,慢條斯理地穿上襯衫。
“我等會會去吃藥的,你先去睡吧。”虞亦廷重新戴上金絲眼鏡,眼中的情緒全數被掩藏在玻璃的反光下,“你今天也累了,去睡吧。”
凌行舟聽見他下了逐客令,本來想要替她抹藥的心也猶疑了。
虞亦廷又恢復了那般沉穩的模樣,除了臉上微微泛紅,透著發熱的病色,根本窺不見剛才他身上透出來的脆弱。
凌行舟回到房間,洗漱完後想了又想,還是給黎泉發了一條消息。
——哥,你知道我們家以前和虞家有過交易往來嗎?
虞亦廷看著凌行舟回到房間,才慢吞吞地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間。
鏡面慢慢打開,照清他身上的傷痕,虞亦廷對鏡一點一點給自己上藥,
直到全部上完,虞亦廷才定定地看向鏡中的自己,忽地伸手按住眼鏡片,“咔——”地一聲,一個眼鏡片被他壓出來,落在掌心裡。
完全沒有鏡片遮擋的眼睛在鏡中的模樣異常清晰,虞亦廷看見自己眼中的紅絲,也看見了其中的欲.望和疲倦。
面具戴得太久,有時連他也分不清自己什麼時候是真實的,什麼時候是虛偽的。
他的腦中隻有精密的數據,就像是遊戲裡達成成就的進度條,缺少重要材料就會嚴重影響進程發展。
可在他平心靜氣想要校準的時候,腦海中卻冒出一團混亂的,不是數據的情緒。
他想起凌行舟說“你們不一樣”時的眼神,心中微微發苦——凌行舟還是不能接受,連他那樣說了,他還是不能接受。
過了半個小時,虞亦廷緩和完情緒,電話聲音響了。
“喂——”
“虞總,您這邊有進展嗎?老虞總已經開始問我公司那幾個股東的情況,我覺得他要開始下手了,一旦老虞總下手,我們聯系脅迫過那些人的事情瞞不過去了。”
“知道了。”虞亦廷按了按眉心,“凌家的事情,還是沒有十分把握對嗎?”
“沒有,目前一切都是推斷,推斷的可能性成立的可能隻有百分之六十。”蘭遙頓了一下,道:“真正知道這些事情的,隻有當年和老虞總一起的人,您……為什麼不問問夫人呢?”
秦瑾雯年輕的時候跟著虞書鋒出入各種場合,絕對不是一個隻坐在家中剪花品茶的闲太太。跟著虞書鋒的那些舊人稍稍打聽就會露出馬腳,可秦瑾雯並不一樣,秦瑾雯至少是虞亦廷的母親。
“我會考慮,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虞亦廷話語中帶了警告的意味。
——
再也沒有人提及那一晚的事情。
虞亦廷照常每天回來吃飯,凌行舟暗地裡推了幾次於瑾心的約見,誰都沒有再進一步,就保持著這種奇怪又和諧的關系。
兩三日後,王文發來消息,說原定重新拍攝的時間要推遲兩天,凌行舟一細問,才知道秦時明住院了。
他和虞亦廷說了這件事,虞亦廷特意推了下午的會回來,準備和凌行舟一起去醫院看他們。
凌行舟等著虞亦廷回來後帶上他,在路上他想買些什麼帶過去,虞亦廷已經妥帖地準備好,放在後備箱裡。
兩人坐在車後排,凌行舟忍不住多看了虞亦廷兩眼——虞亦廷平日裡除了西裝之外的常服都是中規中矩的,讓人看不出稜角,簡單舒適,可今日卻穿了一件花哨些的衣服。
凌行舟一眼就看出那是虞亦清時常穿的牌子,他膈應了一下,連帶著看虞亦廷的行為舉止都覺得他在刻意往虞亦清身上靠,心中覺得很不舒服。
在車上的時候當著司機的面不好說,上樓梯的時候凌行舟忍不住開口。
“你的衣服……”
虞亦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說道:“今天下午咖啡潑在了身上,更衣室裡沒有其他衣服,隻有原來小清留下來的這套,就換上了。”
凌行舟被噎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甚至覺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他剛才怎麼就覺得像虞亦廷這樣理性的人會往虞亦清的方向靠攏,就為了讓自己能多看一眼呢?
這個想法也太自戀了吧——凌行舟打了個寒顫。
虞亦廷餘光中瞥到,脫下外套披在凌行舟的身上。
“我不是冷……”
外套上果然是虞亦清常用的香水味,凌行舟不再對虞亦廷的話起疑心,想要把衣服還回去,虞亦廷已經快走兩步,搶先他進了病房。
秦時明住的是單人間,空蕩的病房裡隻有他和七林兩個人,七林坐在床邊上拉著秦時明的手說些什麼,餘光瞥見有人進來,緊急撤了手。
虞亦廷把帶過來的果籃和保養品送到床邊櫃子裡,凌行舟走到秦時明的床前,看著他穿著病號服,除了整個人看著不太精神的樣子,其他地方沒看見傷。
“王導沒說你受了什麼傷,怎麼突然住院了?我還以為……”凌行舟瞥了旁邊的七林一眼。
凌行舟以為就算住院也是和別人打架的七林住院,誰知道秦時明會突然生病。
七林看了一眼秦時明,欲言又止。
“說吧,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病。”秦時明瞥開目光,看向窗外,自暴自棄道:“隻是人是見不得的人而已。”
凌行舟聽出他話中的厭世之心,心中一震。
七林替他倒了一杯溫水放在床頭,溫聲道:“那我和凌行舟去聊一會。”
他拉著凌行舟去了另一側,隔著病床前的簾子又看了一眼秦時明,確保他好好地坐在床上沒動。
“這是怎麼了?”凌行舟問道,“這才幾天,怎麼就這樣了?”
虞亦廷自覺地關上門出去,留他們談話。
他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伸出手聞了聞手腕,手腕上侵略性極強的香水味一下子就竄入他的鼻腔。
虞亦廷想起凌行舟剛才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沐猴而冠的小醜。
——衣服都不要了,香水也不要。
——您是說小虞總這季度的衣服和香水都不需要給您再備上一份嗎?
——不用,還是按我以前的風格送一個季度過來。
虞亦廷頓了頓,又發了一條。
——我的香水也不用了。
作者有話說:
大虞:老婆不喜歡小清的香水和衣服=老婆不喜歡虞亦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