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好好,你說的都對
第47章
七林靠著半開的窗戶,從口袋裡摸出一根煙,瞥見牆上隨處可見的“禁煙”標志,直接把煙叼在嘴裡,過過幹癮。
“秦時明是怎麼回事?上次我們見面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凌行舟頓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細問,“而且我看他身上沒什麼受傷的地方,住院的地方又是精神科,不會他……這個方面有點問題吧。”
凌行舟偷偷看一眼秦時明的方向,看他沒有往這裡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準確的說,是心理問題,我上次和樊宇打起來,他受到了刺激,不過當場為了處理我的事情沒有發出來,等後來我的事情塵埃落地了,他才後知後覺,突然驚厥,送進了醫院。”七林咬著煙頭,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凌行舟想起上次秦時明在馬場上和自己說的事情,又看著七林這副憔悴的模樣,糾結要不要把秦時明說的事情告訴他。
“樊宇有再找你麻煩嗎?”凌行舟想了想,還是沒說,七林和秦時明之間缺少溝通,積怨已久,可現在秦時明這個情況,他並不能保證自己說完之後會不會影響秦時明的病情——他沒辦法為任何人做選擇,即便他能看出來七林和秦時明兩個人之間都餘情未了。
“沒有。”七林朝他一笑,“謝謝你,我知道是你讓虞亦廷在背後幫了我。剛開始上這個節目的時候,我故意和你靠近一方面是想刺激秦時明,另一方面也是覺得你是值得深交的朋友,在這一眾的嘉賓裡面,你的名氣最高,但是給人的侵略性最低。你很幹淨,純粹,像是草原上的自由自在的風,會讓人忍不住靠近,尤其是深陷在牢籠之間掙扎的人,我想,這就是虞亦廷喜歡你的原因。”
凌行舟被這麼誇了一通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問道:“你覺得虞亦廷喜歡我?”
七林聳了聳肩,“你看不出來嗎?”
他看向簾子邊露出一雙鞋——不知什麼時候虞亦廷已經悄悄從病房外走了進來,貓兒似地沒有任何聲響,就靜靜地站在簾子後面,一個安全地、能看到七林和凌行舟在幹什麼,又不能清楚地聽見他們對話的距離,一個尊敬和佔有欲並存的距離。
“可能在你面前明著表現得不多,私下裡,他為難我不少,我能感受到他的敵意來自於我靠近你。”七林示範地往凌行舟身邊靠了靠,示意凌行舟往虞亦廷站的地方看。
七林搭上凌行舟的肩膀,兩個人的距離突然貼近,說話都隻需要氣音就能聽見彼此的聲音,凌行舟在七林半個身子的遮掩下看見那雙鞋悄悄地動了一下,而後是一聲欲蓋彌彰的咳嗽聲。
七林放開凌行舟挑了下眉,像是在說“你看。”
凌行舟臉微微發熱,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岔開話題感嘆道:“要是你沒來參加節目,也許就不用去馬場,就不會有這一系列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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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那我這輩子可能也見不到秦時明了。”七林輕嘆道。
凌行舟咂摸出他話中的意思,吃驚地看向七林,“你是因為秦時明才來這個節目的?你早就知道他會參加?”
“我不知道。”七林回道:“我們互相刪除了聯系方式,但是還有共同好友,我們的共同好友截圖了他的朋友圈給我,上面是這部綜藝的發起函,當時我們的共友說是因為他有一個朋友在這個綜藝的籌劃裡,所以他會幫著做宣傳,但是我想,他的律所剛開起來,正是需要人氣的時候,按照他的外貌和條件也符合這檔綜藝的要求,萬一呢,萬一他會去參加呢?”
“決定是在一瞬間下的,腦子一熱,買了來滬城的機票,後來想來都來了,就在馬場上接了幾場比賽,一半是我運氣好,一半我也有意收集了這個綜藝裡的選角導演喜歡看馬賽,幾次之後就讓我偶遇上了,他請了我,我同意了。”
“那你對他還是有感情的……當初,怎麼就鬧得互刪的地步?”凌行舟問。
“他和你怎麼說的?”七林問。
七林問了,凌行舟也不瞞著他,“他其實還沒說到這兒,你的馬賽就出了情況。他說,剛去你們那兒沒幾天,車子陷了,正好遇到你趕著馬群路過,剛開始還以為你不肯幫忙,後來,覺得騎著馬過來的你就像天神降臨。”
“這是你的形容詞吧。”七林笑,“你猜他當初怎麼說的?”
“怎麼說的?”
“我好心把馬群趕回去後回去幫他,他看著我發怔,我一直知道自己長得挺好看的,換句話說,是你們這些城市裡的小孩沒見過的,新奇的樣子,剛想開口打趣他一句,他直接給我來了個先發制人,說我長了個傻個子,坐在馬上那麼高,都擋住他看落日了。”
“這麼傲嬌?”凌行舟笑道:“在節目上還真看不出來。”
“在不怎麼熟的人面前喜歡冷臉,說些有的沒的嗆人的話,毒舌得要命,熟了之後發現是個外冷內熱的,再後來,變得像是被馴養的野貓,爪子也不伸了,也不對你哈氣了,日常懶洋洋地撒嬌,指揮你做這個做那個。”七林看著窗外的樹,眼睛卻沒有聚焦,像是透過風景在看過去的一段回憶。
“其實挺好養的,他在我那兒住了半年多,越來越黏人,睡迷糊的時候喜歡無意識地往懷裡鑽,喊起床的時候都需要抱著起。”七林輕聲道:“我很喜歡他,非常非常喜歡,我比誰都不能理解,他為什麼要背叛我。”
凌行舟一直不忍心打斷,七林描述的畫面都太美好,美好地像是在給他敘述羅曼蒂克電影。
從事藝術工作的人心中總是藏著一點爛漫因子,凌行舟也不例外,他聽著七林的故事,不由地在檢視自己——他忽地明白自己一直都能分清楚虞亦廷和虞亦清的原因了。
他設想自己睡得迷迷糊糊地,剛醒來的時候摸到身邊有一個人,他能想象出虞亦廷躺在他身邊的場景,卻想象不到虞亦清的。
他關於虞亦清的回憶和設想從來不具象化。
一方面原因可能是虞亦清其實並不親近他,即便在他們曖昧關系存續期間,虞亦清看著對他百般遷就,可是他很少抱他,很少牽手,更別說親吻,虞亦清的靠近就像是夏日裡突如其來的一場風,來得突然,去的也快,隻能留下一點殘餘的香水味,證明他來過。
可虞亦廷不一樣,虞亦廷看著冷硬,又不會像虞亦清那樣一口一個“寶貝兒”“小舟”地哄著,可你卻能認真地感受到他就在你的身邊,不遠不近,但一直在。
“我隻知道你們之前有一樁案子,是因為那件事嗎?”凌行舟問。
“那不過是一個附帶的結果。”七林眼中透露出悲痛,像是冬日懸掛在屋檐下的冰稜,刺手又凍人。
“沒有任何預兆,我們的關系一如從前,一次我出去有事,在外地耽擱了兩天,原本兩三天能回來的,拖到了五天,又是下雨天,我回來的路上還給他帶了喜歡的甜食,那個時候我和我的合伙人已經有了些不合,我怕他牽扯其中,什麼都沒告訴他。”七林飛速地用三言兩語帶過那段刺痛他的回憶。
“我一進屋,看見他和我那個合伙人在床上,他露著上身坐在床邊,那個合伙人蓋著被子,斜看了我一眼,眼中帶著報復的情緒,當著我的面,點了一根事後煙。”七林聲音在顫抖,“我沒敢看他一眼,衝上去就把那個合伙人打了一頓,打完之後拉著他走了。”
“我什麼都可以包容他,但是我受不了這個,我等著他解釋,他隻說了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樣。”七林刻意壓低聲音,免得自己激動,“再之後,他就不肯多說一句,不管我怎麼問都不開口,我一氣之下提了分手,他同意了。”
“他租的房子還有半個月租期,沒有立刻搬走,但是一直對我視而不見,反而和我那個合伙人走得越來越近。我更生氣了,連哄都沒哄他,再之後,我收到了合伙人的信息。”
“他說秦時明一直有皮膚飢渴症,說我自己出差那麼久滿足不了秦時明,秦時明才去找他的,還發了他們兩個的親密照。我氣昏了頭,再也不想看見他,讓秦時明的房東和他解除合同,趕他走。”
“他沒多問什麼,還是沒有解釋,直接走了。”七林道:“再之後,我和合伙人打官司,想找一個可靠的律師,也是我受不了,想找他,就聯系了他。”
“他同意幫我受理。”七林說,“我當時想著見到他這次非要逼出話來,可是沒幾天,他又反悔了,不接我的案子,拒絕見面,並且拉黑了我的聯系,再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聯系上他。案子輸了,馬場賣了,我的事業受到重創,每天睜眼閉眼就是經營的錢,漸漸地也少想他,直到後來東山再起,又在共有那裡得到他的消息。”
“你是說,在這段時間內,他隻發了那一條宣傳綜藝的朋友圈,所以你們的共友才截圖給你?”凌行舟問道:“那他以前發朋友圈多嗎?”
“心情好的時候很多。”七林苦笑道:“其實我能感受到不對勁,不管是當初他和合伙人那件事,還是後來他突然不接手我的案件,我都能感受到出了問題,隻是我找不到問題所在。他自厭的時候,喜歡把一切骯髒惡心的事情都往自己身上堆,我其實早該知道他情緒不對勁的。”
“我又不賤,明知道一個出軌還要苦苦挽留,隻是我不信他是這樣的人,加上一些蛛絲馬跡覺得前後關聯不上,從而對過去的那些事表示懷疑。”七林輕聲道:“我來參加節目,也是想碰碰運氣,誰知道運氣都用在見到他了,後面一點也不順利,哪怕在床上都逼不出他一句話來,後來我又出了事,現在他又這樣,我反而不知道該怎麼問,怎麼辦了。”
凌行舟一直靜靜地聽著,他腦海裡忽地想起之前秦時明和自己說過的過往,突然有一個大膽的念頭。
如果這個念頭是真的,而這個線索又是秦時明告訴他的,這就說明是秦時明在向他求救——就像是他隔了那麼久突然地一條朋友圈一樣,也是在向七林求救。
或許他的心理狀態並不是七林的事件才引起的,而是積鬱已久,久到他覺得不能自救了,才有意無意地發出這樣的信號。
凌行舟不自主地看向病床上的秦時明,不知道什麼時候,秦時明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正靜靜地看著他。
古水無波,琉璃一般的眼睛,靜靜地注視著他。
鬼使神差地,凌行舟對著七林脫口而出。
“你確定那些照片是秦時明和你那個合伙人的嗎?”
第48章
“照片是秦時明是露了臉的,我找人看過,沒有PS過的痕跡,那個人倒是沒有露臉……”七林說到一半,自己也意識到不對勁,遲疑道:“你的意思是……照片裡的人是秦時明和另一個人的?他從來沒有和我說過這個。”
“我現在也不確定,如果你信得過我,我讓人幫著查查,有結果了告訴你。或許解開心結,對秦時明的病能有好處。”凌行舟嘴上這麼說,心中已經確定了大半。
秦時明那麼一個高傲的性子,當年被一組照片逼到辭職的結局,未必不會因為同樣的理由和七林產生誤會,而他肯定也絕對不想讓七林知道自己曾經的“汙點”,所以三緘其口,避而不談,任由誤會發酵。
隻是秦時明後來為什麼接了七林的案子又消失,這個地方凌行舟有些想不通。
回去的路上,凌行舟還一直在發怔,虞亦廷開車之餘看了他好幾眼,忍不住出口將魂召回來。
“小舟?晚上想吃什麼?”
凌行舟沒注意到他的稱呼,聽見虞亦廷的聲音後忽地福至心靈,想到一個絕好的辦法。
“虞亦廷,你之前幫七林的時候費勁嗎?”
虞亦廷瞥了他一眼,“你想說什麼?”
“如果不費勁的話能不能再幫我一個小忙?”凌行舟順杆子往上爬,他覺得自己折騰人脈去查還不如抱住眼前這個人的大腿。
虞亦廷靠譜,人脈廣,又嘴嚴。
凌行舟現在看他覺得哪兒哪兒都好,坐在副駕駛上也忍不住往虞亦廷的方向靠,給他把前因後果全部講了一通,自己講得口幹舌燥。
趁著等紅燈的間隙,虞亦廷從後座上拿了一瓶水擰開給他,凌行舟喝了一大口,順勢就抱上虞亦廷的手臂晃了晃,不自主地軟了語氣,像是在撒嬌:“好不好嘛?”
虞亦廷目光頓在凌行舟抓著自己的手臂上的手,凌行舟手長得好看,骨肉勻稱,牽著的時候溫暖幹燥,現在這個動作又顯得骨節修長,隻是手指上空空的,少個什麼東西綴著。
“我隻是一個生意人,能做的有限。”虞亦廷慢吞吞道。
“你和別的生意人不一樣,別人有限,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凌行舟殷勤地給他捏著手臂上的肌肉,一邊默默揩油,一邊持續輸出。
“你是不是劇本看多了,把我當成黑幫片的頭子,或者那種霸道總裁,打一個電話就能什麼消息都有?”虞亦廷帶笑逗他。
“嗯嗯嗯!”凌行舟小雞啄米一樣地瘋狂點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虞總!萬能的虞總!”
“你就這麼想幫他們?”虞亦廷帶了些真切的疑惑,“有時幫助是一件費時費力又討不了好,遠期的投資也不行,不然也沒有東坡先生和狼的故事,你為什麼非這麼執著這種低收益的事情呢?”
“幫朋友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凌行舟奇怪,“如果陳秋澈遇到事情,你會不會幫他?”
“一般來說,他遇到的事情都能自己解決。”
“非常事件呢?”
“非常事件有時候是我都不能及的。”虞亦廷認真回道:“我會酌情幫忙,看會不會影響自己。”
“現在幫他們也不影響你,你就幫一次嘛……”凌行舟半騙半哄。
“可是對你有影響,間接性的對我有影響。”虞亦廷氣壓都低了下來,“你想幫他們,無非就是覺得他們還可以挽留,不能錯過,我可不可以理解為,這是你的戀愛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