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敢來,我有的是辦法打得疼還能不打死你們。」
我在軍中學了很多種辦法,可以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二流子捂著嘴,狠狠瞪我。
我也狠狠瞪回去,又拿了砍柴的斧頭猛然丟過去。
那斧頭正丟在他腳邊,嚇得他一哆嗦。
斧頭上被我拴了繩子,我一拽,斧頭便迅速回來,又被我握在手中把玩。
「下一次,我可不會扔偏了。」
那人嚇得轉頭就跑,旁邊幾個觀望的也都嚇跑了。
宋家娘親抱著我,想哭,但哭不出來。
「秀兒,下次他們人多的時候別管我,隻保住自己,知道嗎?這些年我沒能養你,本就欠了你的,別為娘冒險。」
我拍了拍她的背:「我殺過人的,不用怕。再說了,本該給我的好,你都給了,你不欠我什麼。」
我和宋清安隻是互換了雙方父母的好,誰也沒虧欠誰。
晚上,爹和大哥三弟還是知道了這件事。
宋家爹爹很羞愧。
「是我沒用,沒有做好為人夫為人父的責任。」
他在京城是戶部尚書,脾氣倔,就算是皇上想建造奢侈的宮殿都會被他指著鼻子罵,可到了這裡,他什麼都不是,再也沒有保護家人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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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娘親在桌子底下握住他的手:「相公,這些年你總說這種話,我們跟著你起起伏伏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你的臭脾氣真的能改嗎?」
很顯然,他改不了。
我撓頭:「其實也不是沒辦法,下次你再倔脾氣之前,先把家人逐出家門,你孤家寡人,就不怕連累家人了。」
幾個人一塊兒看我。
三弟宋思安悄悄對著我豎起大拇指:「要說狠,還得是二姐你。」
23
宋家爹爹竟然覺得這主意挺好的,娘親也想了想。
「那就等渡過這次難關後,把孩子們分出去吧。」
至於她,還是要留下跟倔強的宋大人風雨與共。
我看著兩人,笑道:「我隻是說有這種辦法,但一家人不是就該同舟共濟嗎,沒有可以共富貴卻不能共患難的道理。」
我第一次同時拉住了他們倆的手。
「爹,娘,你們說是不是?你們也不想自家孩子被人罵是白眼狼吧?我提出這個辦法,隻是想跟爹說,不要總是這樣說誰拖累了誰,一家人哪有拖累不拖累的?」
自打全家被流放,他就總是垂頭喪氣,好像欠了全家的罪人一樣,連對著兒女說話都沒底氣。
我就是不喜歡他這樣喪氣的樣子。
如果他是我姜家爹,我早就一拳打在後背上。
可他太瘦弱了,我真怕一拳打死了他。
那之後,宋大人終於精神起來,又精神抖擻地開始觀察整個堤壩上的情況和所有人。
終於,在三個月後,堤壩建造好,我們被帶走前,他觀察到了一些真相。
「他們做的事,很奇怪,我不明白這樣做的更大好處在哪裡。」
雖然已經探查到一些,但他還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如果有辦法深入調查就好了。
他想走,卻找不到辦法,
這時候,我們這些人卻遇到了匪徒。
那群被我打跑的二流子,圍到了我們暫時居住的棚屋,趁著月黑風高,要將我跟娘親搶出去。
「我都打聽過了,這裡關的是犯事兒的官員,官家太太和小姐最是細皮嫩肉,那個老的咱們留著自己玩,小的那個就帶去賣掉。」
他們下藥放火,大哥和三弟一塊兒暈倒在地。
而我娘被扯了出去。
宋家爹爹追出去,被一棍子打在頭上。
宋家娘親喊著讓我快跑:「女兒,什麼都別管,跑,別回頭。」
她也不反抗了,反而迎上去,努力抓住能抓住的所有匪徒。
隻是她太弱力氣也小,這樣的反抗反而成了那些人的調劑品。
我握緊了斧頭:「你們不知道他靠腦袋吃飯的嗎?打他的頭,打傻了怎麼辦?」
打我爹的頭?
欺負我娘?
都給我去死。
24
一群人,沒一個能打的。
我姜家爹爹和大哥姜去寒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我坐在一堆屍體上擦斧頭的樣子。
他將我拉起來,在我背上拍,拍得我快要吐血。
「別怕,閨女,爹來啦爹來啦。」
我指了指宋家爹爹:「快給他看看,又被打了頭,可別打傻了。」
宋家人都沒事,宋家爹爹昏迷了一會兒就醒過來,隻是後腦勺有個大包,看起來不太雅觀。
娘親受到了驚嚇,在哆嗦。
大哥和三弟也還好,隻是迷藥太重,估計還要昏迷一會兒。
我爹神色凝重:「我得到消息,有些人想要你們的命,今天這些人的目的也許並沒有那麼簡單。」
我也跟著冷靜想了想:「他們的膽子確實很大,我長得也不算是國色天香,賣不了多少銀子,他們下的成本太大了。」
這麼一想,今晚的事情確實疑點重重。
姜家爹爹說:「我們就是得到消息,才趕緊來保護你們。」
他想護著我們,可也不能一直跟著。
畢竟我們現在是流放犯,而他是朝廷將領。
宋家爹爹沉吟道:「所以,他們的目的是我,隻要我死了,他們就會放棄,是吧?」
姜家爹爹說他昏了頭:「好死不如賴活著,你別瞎尋思。」
宋家爹爹搖頭:「不,我有件事要辦,這正是個機會。」
我福至心靈,立馬抓住了他的胳膊:「我知道你要做什麼,帶著我。」
……
宋家爹爹的辦法就是假死。
他死後,我們其他人都安全。
而且,他還可以趁機去查他想查的那件事。
我說可以,唯一的條件是帶上我。
他不帶上我,我就不幫他說服姜家爹爹和其他人。
無奈,他隻能帶著我。
隻是他很生氣,拉著我姜家爹爹說:「你是怎麼把女兒教導得這樣滑頭?」
姜家爹爹卻很驕傲:「看我把女兒教得多好,不像你這麼死板。」
很快,假死計劃做好,我跟宋家爹爹喬裝打扮,去悄悄調查淮陽城堤壩一事。
25
宋家爹爹搞了個幡子,裝作算命看風水的,而我則是扮作他的小弟子。
在壩上曬了半年,我倆都黑瘦黑瘦的,倒是沒多少人懷疑我的性別,就是都懷疑他是不是真的會算命看風水。
畢竟,他實在是太不仙風道骨了。
不過,他很快就憑著自己的才學給我們混到了免費食宿。
這戶人家也不寬裕,隻給我們倆一個屋,幸好有兩張床。
他把衣服掛在中間擋住,算是顧全體面。
我好奇問:「你是怎麼知道這家人最近諸事不順,還幫他們指出症結所在的?」
我是不明白,怎麼給那兒媳婦和小孫女換個屋子,這家日子就會好多了,兒媳婦還會很快有孕?
他看看左右,小聲說:「我哪裡看得出來?不過是觀察這家人對家中兒媳婦不好,對小孫女也不好。
「一家子日子雖然不算很好,可也沒有把小孫女撵走住柴房的道理,而那兒媳婦性格懦弱,擔心女兒卻不敢管。整日憂心,如何有孕?有孕後,身子不好,也留不住孩子。」
所以,他完全是用觀察到的常識忽悠人而已。
不過他又嘆氣:「我看那兒媳其實已經有孕了,過些天應該就能查出來。這一家人小肚雞腸,這般對待後輩,心情暴躁,若是不改,日子總是過不好的。」
他說一家人該齊心協力向外,而不是在內部蠅營狗苟相互鬥爭。
計較那些個細枝末節,就看不到前路,日子當然也不會好。
我不由得看他,忍不住說:「這話我姜家爹爹也說過,你們其實挺像的。」
在對待家人這方面,他們想法一致。
宋家爹爹立馬黑了臉:「我跟姜成雄哪有什麼相像?」
我:「……」
行吧,你說不像就不像,誰能嘴硬得過你啊?
我們在鄉間巡防,走遍了青田縣水壩下面的各個村落。
有時候遇到宋文風能忽悠對,我們就能混上吃的住的,有時候他忽悠不對或者是遇到胡攪蠻纏的,我們就要露宿野外,還得自己找吃的了。
幸好我會打獵知道在野外怎麼生活,不然這倔強的前戶部尚書不是餓死就是被野獸拉走了。
最驚險的一次是遇到一條大蟒蛇。
大蟒蛇不聲不響纏住了宋文風,他哼哼唧唧的聲音又太小,我沒能聽到。
後來還是我習慣性摸了摸身邊,摸到個冰涼的東西,嚇得一個激靈猛然起身,這才救回他一命。
宋文風心有餘悸,晚上睡覺再不敢離我太遠,生怕被野獸拉走吃掉。
而他把觀測到的情況各種匯總記錄,終於得出了結論。
「原來,他們是這樣斂財的。」
26
宋文風查到的事實是,淮陽城的官員私自加徵了水壩稅。
也就是說,這河流沿岸的百姓如果想得到堤壩庇護,就必須交這個稅。
一旦誰不交,他田地附近的堤壩就不會好好修,甚至還會刻意弄壞,讓堤壩有缺口。
到了雨季,狂卷而下的河水混合泥沙會衝破堤壩的薄弱處,那周圍的田地都會被衝毀,甚至還會有很多百姓喪命。
有人交了稅,卻因為旁邊那家人沒交稅,而連累自己的田地被衝垮,就會恨上周邊的人家,幾家人衝到這戶人家,將家砸爛,打傷人甚至打死過人。
這麼一兩次之後,再也沒人敢不交稅。
就算不怕官府,也怕在鄉鄰間沒辦法生存。
「他們一開始還隻是收堤壩周邊百姓的稅,後來就擴展到整個淮陽城,所有百姓都要交。而且這個稅交上來是用的捐贈名義,每年還會立碑,表彰交稅最多的人家。」
因為是用的捐贈名義,還說用在了堤壩的修建上,且淮陽城的堤壩修建得確實很好,這幾年都很少出事,上面甚至還誇贊過淮陽城官員會治理。
若沒有有心人下來探查,這個稅恐怕永遠都不會被人知曉。
「還有本地鄉紳賄賂官員也是用的捐贈銀子修堤壩的名義,上面若是查,就說銀錢用來修堤壩挖河道了。
「這麼長的河這麼大的堤壩,每年都在修繕,誰也無從查這些銀子,就算查出來一點,也覺得無傷大雅,不會太深究。」
有些官員是懶政,隻要下面沒出事,他們是不會查的。
淮陽城看似一派和樂,可其實苦的是百姓。
百姓生存本就艱難,忙活一年也未必能吃飽飯。
現在多了一項稅款,很多人年景不好的時候交不上銀子,就得賣兒賣女或者是借印子錢。
印子錢利滾利,這一家的日子就再也別想好起來了。
宋文風查清事情後,氣得要死,偏偏現在他戴罪之身,什麼都做不了。
他把調查到的東西都寫好整理出來,交給姜家爹爹,接著伸出手:「帶我回京城吧。」
我姜家爹爹愣住:「你這是做甚?」
宋文風說:「我假死出逃,你帶我回去將我交給皇上處置。」
他是想借此進京,當面向皇上提出水壩的事。
甚至,他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我爹怒道:「你這是想去死?」
宋文風身形沒那麼挺拔,但此時卻昂頭看天:「為百姓為朝堂為大梁,理當如此。」
我爹不肯,說他瘋了。
「我把東西給你帶回去,你安心等著便是。」
可宋文風不肯:「你若不肯,我在這裡也會自盡來向皇上表明忠心。而且,我查到的不止這些,隻有我能說明白。這事關江山社稷,我不能退。」
他要是倔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最終,我爹還是應下,答應帶他回去。
我如今也是假死的身份,但還是回到了看管我們的衙差手中。
我還要看著大哥三弟和宋家娘親。
我爹給我們留下了幾個人,在暗中保護,免得再遇到那種殺人滅口的事。
他們一行則是盡快趕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