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奉旨封了宣平王府,還帶走了澤善公子,接著就帶走了他。
我當時也在戶部,想跟著一同去,卻被他推回來。
「你回家去,別添亂。」
來的人兇神惡煞,帶著手銬腳镣,根本不是帶他回去問話的樣子,更像是在對待重刑犯。
我不放心,抗爭了幾句,卻被他罵了。
「姜秀兒,你當真是沒規矩,一點也不聽管教,我怎麼能生得出你這樣的女兒?你滾!」
他推我一下,沒推動。
他雖然是個成年男人,可這小身板,哪兒推得動我?
我隻盯著他看,最終轉頭:「我回去想辦法。」
接著又看向來抓人的大理寺少卿胡源。
「胡源,你弟弟還好嗎?」
我跟胡源的弟弟胡江打小就認識,胡源有才能,年紀不大就進了大理寺,一路升到大理寺少卿。
可他弟弟胡江卻是個混不吝的,經常在外面惹事兒。
我好打抱不平,經常跟胡江對上,打小就沒少揍他,揍得他看見我就跑。
胡源的母親早就過世,唯一的弟弟胡江可說是他這個大哥寵著長大的,因此,我倆也沒少打架。
胡源愣了一下,滿臉惱怒:「別用胡江威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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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威脅他。
他敢在大理寺牢房虐待宋文風,我就去揍他弟弟,誰也別想好過。
我很快回去找了爹娘,說明這些事,又去宋家,讓宋家娘親穩住。
宋家大哥也知道了這件事,還叫我別慌張。
「爹一向清廉,沒事的,可能隻是被牽連而已。」
隻是,爹娘還沒打聽到具體信息也沒把宋家爹爹弄出來,宋家大哥宋哲安就也被帶走了。
一樣的罪名,跟宣平王結黨營私,貪汙國庫銀兩。
18
「之前戶部那幾個貪汙的官員是他查出來的,他為了查這件案子,命都差點搭進去,怎麼可能會貪汙?」
我隻覺得不可思議,這不是欲加之罪嗎?
「還有宣平王,他跟宋家哪有什麼關系?」
我爹打探了消息回來,我更覺得不可思議。
查案子的怎麼會成了犯人?
我爹也覺得奇怪,一樣生氣。
「宣平王跟宋文風算是朋友,兩人年輕時候在外偶遇,相交甚歡,直到宋文風發現宣平王是王爺,跟他的關系才漸漸淡了。
「不過在宣平王府裡查到了兩人的書信往來,還有蕭澤善最近的舉動,又有人傳說兩家要結親,這些都成了證據。」
雖然我們極力辯解,可蕭澤善的親近卻成了證據。
我爹說會找人周旋,但事情卻越來越嚴重。
宋清安知道後想要回宋家,我們攔不住,我便送她回去,卻趕上大理寺又來抓人。
他們抓了宋家娘親,宋家三弟,還要抓宋清安。
「宋家全家都要帶回去審問。」
胡源板著臉,跟個活閻王一樣。
我想把宋清安擋住,但她自己卻上前了。
「爹娘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她不想獨善其身。
我把她往春紅手裡一塞,上前主動伸出手:「胡源,抓我吧,我才是宋家真正的小姐,清安是姜家人。」
宋清安那小身板,進了大牢撐不住幾天。
我已經替她享受了姜家的好,這些苦該我來吃了。
宋清安不肯,但我堅持要跟著。
胡源也不想抓我:「你根本沒在宋家生活過,能知道什麼?」
我瞪著他:「你不抓我,我就在外面打胡江,每天打三頓。」
「你,你可真是胡攪蠻纏。」
胡源氣狠了,這才把我帶走。
宋清安跟在後面,不想我替代她,但還是被春紅強行拉回去了。
宋家娘親兩難,想說點什麼,被我擋住了。
「別說了,我都明白,這樣才是最好的選擇。清安的身體,進了大牢隻會拖後腿。咱們是一家人,風雨同舟才對,是不是?」
宋家娘親握住了我的手:「秀兒,讓你跟著受苦了。」
19
大牢裡的苦根本不算什麼,隻是茫然地等待才更煎熬。
宋家爹爹被上了刑,我們被關進來一天後才見到他。
傷勢不算很重,但他身體本來就不算好,這樣的刑罰對他來說已經很難承受。
我趕緊拿了隨身帶的傷藥,外敷內用的都用上。
一家子都奇怪我怎麼隨身帶著這些。
我說:「爹說了,行軍打仗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出發,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受傷,身上總要隨時帶著傷藥。」
我給他上了藥,又拿了銀針出來。
「我還會針灸,你那些淤青需要紓解。」
針灸後,又拿了一顆糖給他:「吃吧。」
宋家爹爹從剛才起就沒說話,由著我各種動作,現在看見糖,實在是忍不住了。
「爹不是小孩子。」
我硬把糖塞在他嘴裡:「不是小孩子也得吃,你現在需要多吃些好的。」
他嘴裡都是糖,也說不出話來,隻看著嘆氣。
良久,才說:「連累了你,是我們不對,你不該來的。」
我笑道:「我不來,你怎麼辦?誰給你治療?」
他第一次在我面前低了頭:「我一條老命,不用管。」
我不搭理他了。
我姜家爹娘想辦法來,送了很多吃的用的。
胡源站在一邊瞪著我們,好像我們要說什麼重大秘密一樣。
可我爹也隻是說會想辦法救宋家出去,還說會照顧好清安,又心疼看我,還嘴硬:「我姜成雄養出來的女兒,就是有擔當,好孩子。」
我娘心疼地抓著我的手,連受苦了這樣的話也不好說。
宋清安看著我落淚,幾次想進來換我出去,但都被我用話岔開了。
「我院子裡的樹和花你得照看好,還有我院子裡的人,也幫我照看好,春紅會保護你,出門記得帶著她。
「記得,下次再遇見別人欺負你,一定要……」
我還沒說完,她就哭著說:「我一定會還手,不會再窩窩囊囊被人欺負。」
我隔著柵欄在她頭上敲了一下:「不是還手,我不在你還手了,她們一塊兒打你怎麼辦?你記得罵回去,再把誰欺負了你記下來,等我回來幫你報仇。」
這傻瓜,真是不會看眼色。
這話卻說得她又哭起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真是的,我們是姐妹,說什麼對不起呢。
20
宋家被判流放。
爹一邊往我們身上塞細碎的銀子金子,一邊埋怨。
「宋文風你真是個沒用的,秀兒在娘肚子裡的時候就跟著你被貶,如今長大了,還是跟著你過苦日子,你可真沒用。」
娘一直拽他袖子,他也毫不理會。
宋家爹爹低著頭,一句話也沒反駁,隻是看向我的時候滿臉愧疚之色。
我跟他龇牙笑:「子不嫌父醜,狗不嫌家貧,你,我都不嫌。」
他也跟我笑了笑。
等到我們流放走出城門的時候,他突然轉頭問:「你是說我又窮又醜?」
我:「……哪有啊?哈哈哈,沒那個意思。」
城門送行的除了姜家人,竟然還有蕭澤善的人。
也不知道他腦子是不是有坑,派人送了我許多東西,還有一封信。
上面就寫了幾個字:【秀兒姑娘,連累你本不是我意,但情意不變,願有緣再見。】
宋家大哥直接把信撕了,東西也不要。
「不知所謂!」
我爹也說會把東西送回去,再跟宣平王說清楚。
這時候送東西,真是把我們之間本來不存在的關系捶實了。
……
流放路上並不好過,但我們受到了許多關照。
帶隊的人以前跟過我爹,年紀大了點便退下來,在大理寺做差役。
一路上,他們沒有為難,隻是催促快些趕路。
我們被送到了淮陽城。
很熟悉的地方,我跟宋清安就是在這裡出生的。
經過城隍廟的時候,我們留宿在這裡。
宋家爹爹指著屋子跟我說:「當年你就在那個屋裡出生,清安在另一邊。那時候我是淮陽城下青田縣做縣令。
「你出生那年青田縣外的水壩決堤,很多百姓遭難,我隻能將夫人和你大哥送來這裡。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已經出生半個月了。」
他那時候太忙了,根本沒趕上我出生。
「所以,你其實也沒見過我剛出生的樣子,你見到的已經是清安了。」
說起這些,他很愧疚,覺得對不起我們。
「清安身子很弱,我一直以為是你娘在有孕的時候受了苦,才導致孩子先天不足。」
就因為這些陰差陽錯,誰也沒懷疑過自家孩子不是親生的,我們就這樣錯了十六年。
兜兜轉轉,我們又回到這裡。
隻是上一次他是縣令,現在我們是囚犯,被罰去修堤壩。
21
青田縣外的水壩跟河堤幾乎每年都在修,總是修修補補,花了很多銀錢。
但很多時候,還是會出錯,害死許多百姓,淹沒良田。
偏偏這水壩位置重要,在幾個河道的交匯處,影響下遊五六個縣城,如果不修,死的人會更多。
當青田縣的縣令不是個好差事。
上面的人都盯著,永遠沒有功勞,隻有錯處。
「所以爹爹你當年是朝中沒人,被貶到這裡來?」
我們在堤壩上幹活兒,白天幹活,晚上才能聚在窩棚裡,說說話。
我宋家娘親身體弱,我給她搶了做飯打下手的活兒,我則是去劈柴搬運糧食等重活。
她心疼我,但這點活兒對我來說不算什麼。
宋家爹爹也心疼看我,向來公正無私的他賄賂了看守,幫我買了個大雞腿來,小心地堵著門,讓我啃。
我把雞腿分了分,每人分兩口肉。
宋家爹爹被我塞了一嘴的肉,微微紅著眼咽下去,才說:「不是被貶到這裡,當年是我自己選的位置。」
原來,當年他就覺得堤壩上的事貓膩兒太大,所以自願來這裡調查。
「當年我查出來修堤壩的銀兩被層層貪墨,檢舉了府城跟縣裡的幾個鄉紳,追回了修堤壩的十萬兩銀子。」
說起當年的事,他還很感慨,也有些驕傲。
宋哲安說:「爹,你當年做的事情很有成效,我觀察過了,現在修堤壩,用的都是真材實料。」
我也觀察過了,看到了那些材料。
監工也都很嚴格,要求修好,不能有任何紕漏。
宋家爹爹也說很好,隻還是皺著眉頭:「不知道為何,總覺得這裡似乎有哪裡不太對。」
他指著河道和已經修好的堤壩:「河道的流向跟堤壩的位置都跟之前不同了。」
宋家娘親說:「河流會改道,有時候大風甚至是大水災,都有可能導致河流變道,堤壩的位置也要根據當地情況做出一些改變,工部的尤大人不是說過這些嗎?」
宋家爹爹若有所思點頭,但還是憂心忡忡。
22
在堤壩上的日子並不好過。
很累,很亂。
宋家娘親雖然年紀大了,但也還是很好看,爹爹和大哥三弟去做事的時候,會有些年紀大的二流子來騷擾。
我一拳打掉了其中一個的三顆牙,才叫這幫混蛋怕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