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發現你拿我的表去賣二手你就死定了。】
【溫眠,你說句話!】
【死了?】
我回過神,給他發了句:【找到了。】
他立刻一個電話打過來:「帶著東西下樓,我在你們小區車庫。」
「你自己上來拿不行嗎?」我問他。
他沉默了幾秒,才說:「不行,我怕等會兒又被你騙著打一炮。」
我啞然。
他又說了句:「別說什麼你不是那種人,老子上過一次當了,我在你眼裡就一純工具人,溫眠你真沒心肝。」
「哦。」我說。
「搞快點。」他的聲音裡帶著幾分不耐煩,「拖久了要收停車費了。」
說完他就掛了電話。
我有些好笑。
這人什麼時候開始在乎那幾塊錢的停車費了?
我拿著表下到負一層,沒看到他人。
我還在探頭找他的車,就見右手前方一輛黑色的 SUV 突然閃了下大燈,鳴笛聲嚇了我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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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一看,尤靖川坐在駕駛座上,搖下車窗沉著臉看我。
「才分了多久,連我的車牌都不認識了?」
語氣裡的不爽都快溢出來了。
8
我把手表從車窗遞給他。
他卻不接,隻是看著我。
我說:「不想要的話,我可真拿去賣二手了。」
尤靖川忽然開口:「行。」
我:「啊?」
他:「表送你,你上車。」
我才意識到,他根本不是想要回他的表。
我收回手,淡淡地看著他:「不是說再理我就是狗嗎?」
尤靖川沉默數秒,突然發出一聲:「汪。」
我一時間有些凌亂。
「我就是狗,行了吧?」
他露出煩躁的表情,猛地推開車門下了車,拽著我把我塞進了副駕駛。
「我就是賤的,上趕著貼你冷屁股,溫眠,我發現你真挺惹人煩的,誰看上你是真倒霉。」
他罵罵咧咧地把車開出地庫,臉上寫滿了暴躁。
我縮在角落不敢說話。
他看起來真的像是會打人。
尤靖川開得很快,我默默地看著窗外。
我倆都沉默著,車裡的氣氛一時有些凝重。
「我跟那個誰,真的什麼都沒有。」
尤靖川突然幹巴巴地開口。
「誰?」我下意識反問了一句。
然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他在說許佳。
他的學妹。
「哦。」我淡淡地應了一聲。
他又生氣了,開得又快又急。
「就這?你就這反應?」他有些置氣,語氣裡又帶著幾分頹然,「那你怎麼樣才肯信嘛!」
「我信不信有什麼關系?都分手了,管不著你。」我說。
尤靖川臉都綠了。
「溫眠,我有時候真恨不得掐死你。」他的聲音從齒縫間傳出來。
9
黑色 SUV 做了個漂亮的甩尾,穩穩當當停在車位裡。
旁邊是一家我們以前常來的粵菜館。
我板著臉坐在副駕上不動:「我不餓,我要回家。」
「你看著我吃,行了吧?」尤靖川伸手過來幫我解安全帶,「一個哥們剛從國外回來,還不知道我們的事,帶你見見他。」
我為他的自作主張感到生氣,太陽穴突突作響,腦子痛得不行。
「關我什麼事?尤靖川,你是不是不知道分手到底是什麼意思?」
尤靖川驀地停下手裡的動作,一雙淺棕色的瞳仁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良久,他忽然冷笑一聲:「你知道,你不也還找我打炮呢嗎?」
我胸口好像滯了一股氣,不上不下的,特別難受。
「咱倆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尤靖川拍了拍我的頭,「乖,吃不下你就不吃,完事了你想幹嘛就幹嘛,好吧?」
我像個提線木偶,被尤靖川牽著進了包間。
他那群好兄弟此起彼伏地起哄:「川哥,嫂子!」
「好久不見啊嫂子,嫂子又漂亮了!」
我扯扯唇角,露出一個僵硬的笑。
裡面有不少人都是知道我和尤靖川已經分手的消息的。
這會兒卻裝得其樂融融。
尤靖川給我介紹他那個從國外回來的朋友,我禮貌地衝對方點點頭,然後整場飯局就坐在那放空,發呆。
偏偏尤靖川還時不時問我兩句。
「雞腿吃不吃?」
「燒臘呢?你不是最喜歡這個嗎?」
「喝點湯也行。」
旁人時不時投來豔羨的目光。
我隻覺得頭更痛了。
中途我借口去洗手間,捂著喉嚨在洗手池那裡瘋狂幹嘔。
像是有無數根針在我腦子裡扎洞,太陽穴刺痛不已。
四肢虛浮間,我恍惚間聽見尤靖川在叫我的名字。
我兩腿一軟,跌入一個熟悉的懷抱。
「眠眠?頭又痛了?你藥呢?」
尤靖川聲音發緊。
我痛得說不出話來,嘴巴直打顫。
或許渾身都在顫。
尤靖川面色奇差。
他忽然毫無徵兆地抬手,猛地抽了自己一耳光。
然後將我驀地打橫抱起,往飯店門外走去,腳步凌亂又焦急。
10
回去的一路上,尤靖川都在和我講話。
「沒事的眠眠,馬上到家了,你再忍一下。」
「對不起,我沒考慮到這一點,我真的該死。」
他的聲音忽遠忽近,我其實聽不太清。
我隻知道自己恢復神志的時候,人已經躺在家裡的床上了。
尤靖川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守著我,滿臉頹然。
一如五年前的那個夜晚。
頭痛餘韻未消,我隻是動了動腦袋,都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尤靖川很緊張地過來握住我的手,「對不起眠眠,你罵我吧。」
他的手在顫。
我用盡力氣,憋出兩個字:「傻逼。」
尤靖川笑了起來,隻是那笑比哭還難看。
「對,我是傻逼。」
我問他幾點了,他說凌晨兩點。
算一算,他守了我五個多小時。
我忽然又有點於心不忍。
我說你躺上來眯一會兒吧。
尤靖川卻搖搖頭。
我說:「怎麼,鐵人是吧?」
他說:「你睡覺喜歡背對著我,眠眠。」
「背對著我,我就看不到你的臉了。」
11
尤靖川還是和我一塊躺下了。
他抱著我,懷抱結實有力,心跳聲在我耳邊放大無數倍。
我在他身上亂摸,問他:「要做嗎,尤靖川?」
他按住我的手,罵我:「你是畜生是吧?」
我摸到意料之中的東西,於是笑得肆意:「身體倒是蠻誠實的嘛。」
他卻將我摟得更緊,下巴擱在我的頭上,語氣不容置喙:「溫眠,睡覺。」
放在以前,他可不會顧慮這麼多。
「你不跟我做,我怎麼睡得著?」我問他。
尤靖川呼吸有些亂。
沉默良久後他說:「你別老勾引我,用完就甩,我感覺自己像個小醜一樣。」
我心口一緊。
「別把鍋全甩給我,你難道沒爽嗎?」我問他。
尤靖川不說話了,有些暴躁地頂了我一下。
「別說了,我怕等會兒把你弄死在床上。」
12
到底還是沒有做。
尤靖川不在的這幾天,我睡得都不太好,每天隻能眯三四個小時,有的時候整晚都睡不著。
我以為一定要做一次才能好好睡一覺。
沒想到被他抱著也能睡得很熟。
我起床的時候,已經是十二點半了,尤靖川不在。
微信上有他留的消息,說有事先走了,看我睡得像頭豬就沒叫我,晚上再來看我。
我沒回他,起床洗漱。
牙刷到一半,周錚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剛接起來,他的大嗓門就咋咋呼呼地在我耳邊炸開:「姐姐,都幾點了你還沒來?是不是死家裡了!你知不知道這個醫生很難約的!」
嗓子捏得又細又尖,像是一把刀在我耳道裡剜了一遍。
我含糊應聲:「已經出門了,馬上就到。」
周錚很明顯聽出我還在刷牙,登時倒抽了一口涼氣:「哇你真的是,這麼重要的事情一點都不上心,你到底什麼態度啊,還想不想好好治療了!」
我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淡淡道:「有區別嗎,反正希望都很渺茫。」
電話那頭,周錚沉默了很久都沒有說話,呼吸聲傳來,很重。
最後,他置氣般扔下一句「不管你了」,掛斷。
我抬頭,看著鏡子裡那個面色蒼白,眼白泛紅的自己。
露出一個釋懷的笑容。
13
周錚口中的專家並沒有帶來任何意料之外的消息。
他看著我的腦 CT,隻是搖了搖頭。
「你這個位置,開顱手術風險太大了,就算是請國內頂尖的腦科醫生來主刀,成功概率也隻有不到 1%。而且癌細胞擴散速度非常快,又是晚期,化療已經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了,我是不建議冒這個險的。當然如果你確實想治療的話,我們肯定會給到最好的設備,隻是說這個過程會非常痛苦,而且不一定能起作用。」
我和周錚推門出去的時候,老專家在後面嘆了口氣。
「可憐,真的是老天爺不給留活路。」
我其實已經算是接受了事實。
畢竟前二十幾年的時間裡,我曾因頭痛做過無數次腦部檢查。
但是因為這顆瘤子長的地方特別刁鑽,多種醫療手段都沒有檢查到它的存在。
等到醫生們終於在我的腦子裡發現它的時候,我已經是腦癌晚期了。
這也是我的頭痛近來愈發頻繁,還產生了睡眠障礙的原因。
我拿著費用單,和周錚並排走在醫院的長廊裡。
穿堂的風從我的褲腿吹過,有些冷。
周錚突然開口:「姐,要不咱們治一下吧。」
「花那錢幹嘛?我媽還得養老呢。再說了又不一定治得好。」
周錚不說話了。
我低頭看檢查單,迎面卻撞上一個人。
剛想開口說抱歉,對方卻一把扯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我發疼。
「眠眠?」
抬頭一看,尤靖川。
我心裡一沉,下意識把單據往身後藏。
14
「你怎麼在這裡?」
他垂眸看著我,琥珀色的眸子倒映出我有些無措的樣子。
隻是他看起來似乎比我更緊張:「是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我抿唇,手裡的單據攥得發緊。
「單子給我。」他衝我伸手。
我沒有動作。
身旁的周錚倒是一把扯過我手裡的東西,寶貝一般捂在胸口,白了尤靖川一眼。
「哎喲,帥哥,你沒事看人家的體檢報告幹嘛,也太沒邊界感了吧。」
尤靖川一記眼刀朝他掃過去,抓著我胳膊的手又收緊了幾分。
「你哪位?」
語氣裡全是敵意。
「我表弟。」我聲音發緊。
尤靖川的手勁松了幾分。
「男同,來查性病五項。」我張口就來。
周錚瞪著我,眼神像是要把我吃了。
我這話也不算騙人。
畢竟有一半是真的。
尤靖川徹底松開牽制住我的手,露出友善的笑意:「表弟好,以前沒見過,不好意思。」
周錚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蘭花指翹得高高的,扭著臀就朝收費處走去了。
「您二位慢慢聊,老嫂子我呀,去繳費了。」
我沒和尤靖川聊什麼。
因為下一秒,許佳就出現在了尤靖川的身後。
她胳膊上包著紗布,淚眼汪汪。
「學長,破傷風疫苗真的好痛啊。」
我靜靜地站在原地。
許佳走到尤靖川身邊,像是才發現我,略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呀,眠眠姐也在這呢,好久不見啦。」
我笑了:「嗯,確實好久不見。」
尤靖川的面色肉眼可見地變得緊張起來。
他下意識地朝我走近了一步,嗓音又幹又緊:「眠眠,我原本要去公司的,路上恰巧碰到她被貨車剐傷了,就順路載她一程。」
「好。」我依舊是笑眯眯,「不用跟我解釋啊,我們又沒什麼關系。」
尤靖川的面色瞬間蒼白下來。
15
許佳看著我們,有些尷尬地吐了吐舌頭:「那我先走了,學長,眠眠姐。」
尤靖川頭也沒回,隻是定定地看著我,眼裡好像盛著什麼東西,搖搖晃晃,快要溢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