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尤靖川分手後,我患上了嚴重的睡眠障礙。
醫生說熟悉的伴侶和環境也許會對我的情況有所幫助。
於是我想了想,把尤靖川從黑名單裡拉了出來,給他發了條消息——
【有空嗎?要不要睡一覺?】
很快,尤靖川的消息連珠炮一般回了過來。
【?】
【發錯人了?】
【不是說以後老死不相往來?】
【是不是還是忘不了你爹的技術?】
【我就知道,你個大饞丫頭。】
【說吧,我家還是你家?】
1
尤靖川把我壓在沙發上吻過來的時候,我下意識躲了一下。
這一舉動似乎讓他有些惱火。
他捏著我的下巴逼迫我正視他的眼睛,聲音壓得很低,語氣裡帶著委屈和羞惱:「幹嘛?還在生我的氣?」
他的眼珠是琥珀一樣的淺棕色,鼻梁高挺,氣息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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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我就很喜歡他的眼睛,我總說他長得像個混血兒。
天花板上的燈光一晃一晃的,亮得有些刺眼,描繪出他臉部平滑的弧線,近乎透明的微小絨毛。
「沒有。」我嗓音嘶啞,看著那盞吊燈出神。
「那在想什麼?」他俯身親我的脖子,聲音黏黏糊糊的。
呼吸噴灑在我頸側,很痒。
「在想你能不能輕一點。」我笑著抬手,撫上他的後腦。
他的頭發很短,有些扎手,但觸感又很實在。
他啞著聲音笑了一聲。
但到底還是放慢了動作。
溫聲細語地哄我:「乖乖,這哪忍得住啊。」
我攀著他的背,應承的聲音被撞得支離破碎。
頭頂的燈光好像更晃人了,扎得我眼睛痛。
尤靖川的體力還是那麼好。
到後面我已經困得不行,他還非得拉著我問舒不舒服。
我嘴唇都沒動一下,含含糊糊地應聲。
他這才滿意,語氣裡帶著明晃晃的傲嬌——
「真不知道離了我,你怎麼活。」
2
難得睡了個好覺,起來的時候頭還有點痛。
尤靖川躺在我旁邊,一雙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我隻瞧了他一眼,就背過身去拿手機看時間。
八點半。
我在腦中大致思索了一下今天的行程。
一隻胳膊遊過來,箍著我的腰把我像蝦子一樣拖過去。
尤靖川緊緊貼著我的身體,頭埋在我的頸窩裡,語氣有些氣惱:「我昨晚上那麼賣力,你都不誇我一句。」
他又開始親我。
我動了動,沒掙脫,他反而箍得更緊。
「不生氣了,復合好不好?」
瓮聲瓮氣的聲音從我腦後傳來。
我沒出聲。
他翻身壓上來,羞惱的情緒又浸滿眸子,「你說話呀,不會找我過來就為了打個炮吧?」
「不然你以為呢?」我靜靜地看著他。
他渾身都僵了一下,琥珀色的瞳孔直接氣到放大,嘴唇也顫了顫。
一動不動地盯著我看了半晌,他才確定我不是在開玩笑。
「好,好好好。」他直接氣笑了,「老子真信了你的邪。」
他翻身下床,氣衝衝地在地上撿自己的衣服,動作很大,怨氣很重。
「走的時候記得把門口的垃圾帶一下。」我靠在床頭使喚他。
尤靖川直接破防,一把扔掉手裡的上衣,朝我瞪過來,顫著手指著我,眼眶都紅了一圈。
「你別後悔,溫眠,再理你老子就是狗。」
3
尤靖川走了。
摔門聲很重。
我在床上發了會兒呆,也穿上衣服起了床。
尤靖川昨晚確實像條狗。
家裡被他搞得一片狼藉。
沙發上還有一攤很明顯的痕跡。
我試著用湿巾擦了一下,結果看起來更引人遐想了。
幹脆放那不管,提著包出了門。
黑色垃圾袋還躺在門口,看來他氣得不輕。
給我媽發了條消息說等會兒過去,她很快回復,問我想吃什麼菜,她去買。
我打了輛車,司機很健談,但口音很重,說的話我完全聽不懂。
我笑著糊弄過去,他也覺得我無趣,跑到半路就不再說話。
小區門口有賣秋月梨的小攤。
我媽愛吃。
於是我買了兩斤。
我媽開門的時候看見我手上的水果,嘴巴立刻就是一撇:「又亂買東西,我都不愛吃這個。」
進了門才發現桌上擺著一大盆紅柚。
剝好的那種,連經絡都撕得幹幹淨淨。
我要去廚房給她打下手,被她轟了出來。
「哎喲,你會做什麼菜啊,洗洗手先吃水果,馬上就好了。」
於是我端著一盆柚子一邊看電視一邊吃,時不時回兩句我媽從廚房問過來的話。
無非是些最近怎麼樣,順不順利之類的話。
問了兩句,我媽突然就話鋒一轉,問起了尤靖川。
「那個小川啊,你真的不跟他聯系啦?」
「嗯,分了都。」
「現在靠譜男人可不好找了,我看小川挺好的啦,你再考慮考慮吧?」
「嗯,行。」
我媽拿著鍋鏟從廚房衝出來。
「你不要糊弄你老娘啊,你現在這個樣子,不找個人照顧你,我怎麼放得下心?」
「對,好好好。」我嘴裡塞滿了柚子,衝我媽擺擺手,「媽媽,邊上去一點,擋到我屏幕了。」
我媽沒動,也沒說話。
良久。
我意識到不對勁,抬頭看了我媽一眼。
她悲傷地看著我,臉上滿是淚痕。
「崽崽啊,媽媽放心不下你啊。」
我機械地嚼著嘴裡的柚子,突然覺得又苦又澀。
4
尤靖川好幾天都沒再聯系我。
就在我猜他應該再也不想理我的時候,某天我刷著視頻,他卻忽然給我發了條消息。
一個句號。
好像是在試探我有沒有刪他。
我看著那個句號發愣,他倒是撤回得很快。
然後他的下一條消息跟著發了過來:【上次把表落你家了,幫我找一下,謝謝。】
語氣客氣疏離,但是比起之前的氣急敗壞,看起來已經要理智多了。
我還沒來得及回復他,他又加了句:【剛剛撤回是打錯字了。】
我回了他一句:【好。】
很快他的消息又發了過來:【找到了跟我說下,我去你那裡取。】
我回:【好。】
他又說:【麻煩仔細找找,那塊表挺貴的。】
我:【好。】
【就是一款銀色表帶的金屬男士表。】
【好。】
【你見過的,你之前還戴過。】
【好。】
【你多回幾個字會死嗎?】
【不會。】
他敗下陣來,回了我一句:【老子真服了你了。】
5
我在床底下找到了那塊表。
還意外發現了一封夾在床頭櫃與牆壁夾縫裡的信。
我看著那封信發愣。
記憶裡,我好像沒見過這東西。
打開看了一眼,是尤靖川給我寫的情書。
落款是去年的情人節。
那天,尤靖川給我送了一個很貴的手作娃娃,就擺在床頭櫃上。
這封信應該是被我不小心碰掉了。
【親愛的眠眠:】
【節日快樂!】
【這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五個情人節,不過感覺跟你告白好像隻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情一樣。】
【給你買了你最喜歡的百合送到公司去了,怎麼樣,是不是羨煞旁人?】
【非常感激你這幾年來對我的照顧和理解,你是我這輩子遇到過最棒的女孩,我一定會好好珍惜我們之間的感情,努力把你娶回家的!】
【好像也沒什麼可寫的了。】
【他們都說女生收到手寫信之類的東西會感動到哭。】
【你可千萬別哭啊,我最見不得你哭了。】
【好了,就這樣吧。】
【你也要一直一直喜歡我哦。】
【世界上最最最愛你的,尤靖川。】
我看著那封信發愣了很久,久到指尖都有些麻木了。
分手已經有差不多半年,我很少回望過去,因此幾乎已經想不太起來曾經我們有多麼相愛。
如今這封信卻一下把我拉進了那段過往裡。
6
我和尤靖川的相識,始於一場災難。
他在籃球場打球,而我是一個倒霉的路人。
他三分球投偏了,直接砸中了我的頭。
我本身就有偏頭痛的老毛病,當場就被砸得腦子一蒙,暈了過去。
倒下去的時候,身上還被擦破了好幾道口子。
據尤靖川後來交代,他當時嚇得臉都白了,以為自己把我砸死了。
他火急火燎地給我叫了救護車,抱著我就是一頓狂奔。
後來檢查結果出來,我腦子沒出什麼毛病,他才松了口氣。
他加了我的微信,讓我後面有什麼事情隨時找他。
後來我沒找過他。
倒是他天天換著花樣地騷擾我。
又是給我買零食,又是送花。
說白了,要追我。
我沒答應。
也不影響他天天對我噓寒問暖。
有一次,我半夜頭疼得睡不著覺。
剛好他給我發消息,問我要不要出去一起吃夜宵。
我說你能幫我買點止痛藥來嗎,家裡的吃完了。
他什麼也沒說,十分鍾後直接提著藥和粥出現在我家門口。
我吃完藥喝完粥,發現他幫我把家裡收拾得像是精裝樣板房一樣整潔。
他坐在我的床邊,有些無奈地問我:「溫眠,你到底不喜歡我哪裡?我改還不行嗎?」
那晚的月光很亮,他眸光微動,側臉被床頭燈勾勒出很溫柔的弧度。
我突然有些心動。
於是我和他談了很久。
我告訴他,我身體不太好,有原發性偏頭痛,找不到病因,時不時就會發作,嚴重的時候恨不得捶爆自己的頭。
高考的時候,我頭痛發作,直接暈倒在考場裡,被人抬了出來。
最後上了一所大專。
我很難長久且專注地進行一件事情。
我說,尤靖川,你是重本大學的研究生吧?
他看著我,沒說話。
「你這條件,可以找個更好的啊。」我笑著對他說,「如果和我談兩個月就分手的話,我覺得還是不要開始比較好。」
尤靖川看了我很久。
然後突然嗤笑一聲。
「講的什麼屁話。」他好笑地看著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看不上我?」
那天晚上,他守了我一整夜。
天亮的時候,兩個眼袋掛在臉上,他看起來疲憊非常。
我以為自己已經和他說開了,他就會放棄和我在一起的念頭。
可後來,他反而對我展開了更猛烈的追求。
於是,我們還是在一起了。
五年。
他對我非常好。
帶我出國旅行,帶我見識各種各樣的人文風情。
我發現和他說話非常舒服。
無論他說什麼,我總能很快地 get 到他的意思。
他說,我是他見過腦子最機靈、最能理解他的女生。
他還說要不是上天嫉妒我的才華,我指定能考清北。
不對,以我的水平,世界級名校都得爭相給我發 offer。
每次他這麼說,我都會推他一把,罵他是個傻逼。
尤靖川的脾氣其實不太好,總是爆粗口罵人。
他每次要發難的時候,我都會捏捏他的手,勸他冷靜一點。
於是他真的就冷靜下來了。
很奇怪,他總說我有撫慰人心的力量。
我們是朋友圈裡感情最穩定、最讓人豔羨的一對情侶。
可惜,我們注定走不到最後。
7
我對著那封信發呆,尤靖川的消息一條接一條地發過來——
【回家了嗎?】
【有沒有幫我找表?】
【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