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蕭馳野醒來時,沈澤川正坐桌邊看茨州的案務。
蕭馳野用帕子揩了臉,問:“吃了嗎?”
沈澤川悶聲說:“沒有。”
蕭馳野就想笑,覺得蘭舟小可憐,底下光溜溜的肯定不習慣,這麼正襟危坐反倒有些誘惑。他坐下在對面,架著腿悠哉地說:“那傳人上菜吧,咱倆吃點。”
沈澤川擱了筆,正欲說什麼,外間又進來人了。
晨陽沒進裡間,說:“主子,老虎來了。”
蕭馳野才想起來,他睡前讓晨陽把澹臺虎叫過來,是有事要當著沈澤川面說。他正了些身子,說:“讓老虎進——”
沈澤川忽然衝他做了口型:不許進。
蕭馳野露出詢問的神情,沈澤川卻不理他。外邊澹臺虎已經跨進門檻了,等著蕭馳野叫自己進裡間。蕭馳野不懂沈澤川的意思,隻能說:“叫你來,是有事。先前在離北沒怎麼提,但現在時候正好。我問你,你守不守敦州?”
澹臺虎一直跟著蕭馳野,聞言一怔,呆了片刻,說:“主子也留敦州嗎?”
蕭馳野轉著扳指,說:“你跟著我在阒都是沒奈何,後來去離北也是形勢所迫,現在不一樣,你獨當一面……”
蕭馳野看著沈澤川從桌子那頭鑽了過來,他心道不好,想摁沈澤川的腦門,被沈澤川一口給咬住了。他吃痛,沒出聲。
外邊澹臺虎聽到關鍵處,正急著呢,就問:“主子不要我回離北了?”
沈澤川鼻尖沿著蕭馳野的輪廓走了一圈,蕭馳野想收腿,但沈澤川卡中間,他也不能掀桌子撈人。他們昨晚什麼也沒做,蕭馳野惦記著沈澤川的傷,把人剃光了就睡了,這會兒被熱氣哈得勁往上蹿。
“你是中博人,手底下的親信也是中博人。我們在阒都,”蕭馳野定住神,頓了片刻,才說,“早就說過了。”
舌是滑的。
Advertisement
蕭馳野微仰了脖頸,把那點嘆息也藏得仔細,沒流露出來。他在沈澤川的口齒間,聽著澹臺虎撲通地跪了下去。
沈澤川上挑的眼角撩著水霧,那是被堵的。他這樣抬眼瞧著蕭馳野,裡邊的惡狠狠都化成了潋滟波光,蕩得蕭馳野想咬他。那無處安放的手掌沿著沈澤川的下巴一路往上,最後落在了沈澤川的後腦勺。
“別哭,”蕭馳野喑啞地說,“繼續。”
澹臺虎才溢出來的眼淚又噎回去,跪外邊說:“主……我跟了總督五六年,能帶兵都是受總督提拔。咱們出了阒都,也是總督一路栽培。原先在離北打沙三營,您叫我把營防陳設記牢,我還以為是要我待在離北替您守營地,怎麼一轉眼就把我留敦州了呢!”
太熱了。
蕭馳野忍不住松著衣領,他被浪潮撲得腰眼發麻。他收回昨晚的話,這樣的愛侶他做不了牆,他隻想讓沈澤川哭得再也翻不起花兒。
第177章 潮雨
澹臺虎還在陳情:“總督要我守敦州, 我絕無二話, 隻是舍不得離北的兄弟們,更舍不得總督。敦州是我大哥的原駐地, 我真是……”
蕭馳野的手指陷進了沈澤川的發間, 他耐著性子, 用拇指摩擦著沈澤川的耳根,把那玉珠撥得隱約帶著緋色。窗是開著的, 偶爾響起幾聲悶雷, 蕭馳野置若罔聞。
裡外就隔著張竹簾,澹臺虎的聲音很清晰。沈澤川陷在潮紅中, 笨口拙舌, 嫩得能揩出水來。他是臨時起意, 哪想這麼難做,不僅被堵得滿,還噎得眼眸潮湿。
澹臺虎到底是個七尺男兒,跪在這哭面上掛不住。他收拾了情緒, 改回稱呼, 說:“如今敦州沒有守備軍, 主子肯把這兒交給我,我得對得起這份恩。”
蕭馳野受著綿密的潮襲,一邊捏著沈澤川的右手腕,一邊摁在沈澤川的發間。桌子底下逼仄狹小,沈澤川耐不住熱,不消片刻, 就汗淋淋地淌著汗。
“我給你留五千兵,”蕭馳野喉結滑動,“以後的賬走茨州,你歸蘭舟管了。有什麼事兒,趁早跟蘭舟說。”
澹臺虎知道沈澤川也在裡間,當下想了片刻,正兒八經地說:“敦州得招募新兵,還要重建城牆,這部分開支得先跟府君談個確切的數。”
澹臺虎還說了一些事情,都是需要詳談的政務,換作平常,沈澤川就該叫孔嶺進來,跟澹臺虎走個草章。但他此刻分不了心,有想法也被蕭馳野給摁沒了。那眼裡的波浪越攢越多,最終變成了水珠,斷了線似的掉。
這場景勁兒太大了。
蕭馳野的手掌稍稍加重力道,雨聲時大時小,沈澤川攢不住津液,在倉促裡,甚至不知道澹臺虎幾時退下去的。蕭馳野抬起條腿,把桌子蹬開。
悶雷忽然炸開了,雨勢倏地轉大,噼裡啪啦地砸在窗間,碎珠亂濺。蕭馳野哪兒都沒去,他就在這裡,靠著張椅子收拾沈澤川。沈澤川雙手被箍在背後,跨坐著,面朝蕭馳野,在嘈雜的雨聲裡低喃。
太光滑了。
沈澤川幾下就吃不住了,在顛簸裡打顫。他顫得可憐,蹭髒了蕭馳野的衣裳。蕭馳野這次不玩花樣,箍住那雙手腕,任憑他“阿野”“策安”的討饒,隻管連本帶利地跟他算賬。
雨還在下。
* * *
雨歇時蕭馳野倒在被褥間,把沈澤川撈過來,還捏著他的右手腕,固定在自己這兒。沈澤川昏睡了又醒,枕著蕭馳野的胸膛,含含糊糊地不知道在說什麼。
蕭馳野聽了半晌也沒聽懂,困得睜不開眼,也含含糊糊地應著。兩個人就這麼牛頭不對馬嘴地哼了片刻,逐漸都睡熟了。
這一覺睡到了翌日晌午,蕭馳野半夢半醒間聽到沈澤川在喊自己。他睜開眼,迷糊地說:“嗯,嗯?”
沈澤川困得抬不起頭,揪著蕭馳野的小辮。
蕭馳野又睡了一會兒,心裡還惦記著軍務,沒多久就醒了。他昨晚做得狠,此刻翻身把沈澤川壓底下,說:“起床,喝藥了。”
沈澤川用左手蓋住蕭馳野的腦門,裝聽不見。
蕭馳野嘆氣,埋頭到沈澤川胸口,一頓亂蹭,蹭得沈澤川陷進被褥裡,他悶聲說:“沈蘭舟,快點帶我起床。”
沈澤川被壓得呼吸不暢,揪蕭馳野的小辮也不管用,隻能睜開眼,有氣無力地說:“我腰酸,我膝痛,我起不來。”
蕭馳野把手伸到沈澤川底下,託著他的背把他撈起來,搭身上就下了床。沈澤川被摁進水裡時還是蒙的,靠著蕭馳野,真的是連手指頭都不想動。蕭馳野也不想動,兩個人就這麼在水裡泡著。
晨陽等了一早上了,聽著門開,看見蕭馳野罩著件幹淨的寬袍,趿著木屐。他讓侍女們先進,過了片刻,看見沈澤川也罩著件寬袍,趿著木屐站出來。
這兩人都一副沒睡夠的模樣。
“老虎呢?”蕭馳野說,“一會兒叫他再來,昨天好些事忘吩咐了。”
“先叫費盛,”沈澤川看向廊子,“怎麼還跪著呢。”
晨陽應聲,下去叫人。
* * *
費盛跪廊子底下,看孔嶺披著蓑衣進來了。他俯首迎道:“成峰先生。”
孔嶺摘了鬥笠,把蓑衣褪掉,掛在邊上,說:“怎麼還跪著?”
費盛說:“主子沒吩咐呢。”
費盛在這跪了兩日,蕭馳野晾著他,他也沒點埋怨。孔嶺心裡敞亮,寬慰道:“侯爺跟府君少聚多離,府君受傷,侯爺難免要動怒。這幾日軍務繁重,氣也該消磨了。”
費盛趕忙道:“我們做近衛,讓主子受了傷,本就該受罰。我是兩日沒見著主子了,擔心主子的傷。”
孔嶺點了頭,說:“你有這份忠心,侯爺也是看在眼裡的。你再等半刻,就該輪到你了。”
費盛知道孔嶺說這句話,肯定是看出了什麼,便道:“費老十是粗人,這次還請先生指點指點。”
孔嶺笑起來,抬頭看晨陽往過來走,隻說:“你不要慌,跪這兩日是要苦盡甘來。”
費盛擔心蕭馳野要秋後算賬,又覺得孔嶺話裡的意思不是。他這兩日把先前那份喜悅跪沒了,看著蕭馳野的臉色,吃不準蕭馳野要怎麼罰他。這會兒聽著喚,連忙起身跟了過去。
沈澤川坐椅子上喝藥,蕭馳野盯得緊,不能留底。這藥苦得沈澤川皺眉,對著蕭馳野的目光也不敢吐,硬是給吞下去了。
他連酽茶都不吃,就是討厭苦。沒有紀綱在身邊,藥都是挑著喝,除非像這回在馬車上傷得重,否則絕不老實就範。
蕭馳野看軍務,順手把碟蜜糖給沈澤川推到了跟前。
費盛進來行禮,跪在堂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