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還當自己是小姐呢,告訴你,你現在連個要飯的都不如。」
「呸,晦氣玩意。」
原來她們是魏鈺珠的人,想來如此針對,也是魏鈺珠的安排了。
我洗漱好,穿上準備好的衣裙。
一瘸一拐地走到老夫人的院子。
相府很大,這一路,我想到了諸多兒時的回憶。
皆是歡快的回憶。
我強壓住心中的酸澀。
其實我早就不再奢求他們的疼愛,我已經放棄了成為他們的家人。
這一次回來,我也是想做個了斷。
8
祖母屋內,魏鈺珠正拉著兄長的衣袖撒嬌。
爹娘含笑地看著他們兄妹二人。
祖母躺在榻上,眯著眼,面無表情。
我拖著再次溢出鮮血的腳,緩慢地一步一步走入屋內。
眾人見到我,神色各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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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冷哼一聲,娘微紅了眼眶。
阿兄眼中閃過一絲驚豔後又板起了臉,卻藏不住他微紅的耳尖。
魏鈺珠一臉怒火,眼中的嫉妒像是淬了毒。
隻有祖母,見到我,無神的眼睛仿佛染上星光。
「央央,我的央央,快來,讓祖母看看。」
我跌跌撞撞奔向祖母,眼淚無聲落下。
祖母頭腦不好,總會記不住人,也記不住事,思緒時常混亂。
她總會摟著我對爹娘說,我就是她的乖乖,她的孫女,每每爹娘隻是苦笑搖頭,說祖母的頭腦越來越不清楚了。
為了養身,祖母每年都會到江南數月。
年幼時,她都會帶上我。
爹娘雖然疼愛我,但對於我的撫養並不上心。
我可以說是被祖母一手撫養長大的。
被扔入青樓時,祖母剛好不在府中。
我撲到祖母的懷裡,所有的委屈全部化為淚水,浸湿了祖母的衣裙。
祖母愛憐地摸著我的頭發,「央央,你去哪裡了?祖母想你啊。」
我看著祖母蒼老的臉,慈愛的面容此刻布滿死氣。
她是提著一口氣在等我回來。
還未等我開口,魏鈺珠搶先說道:「祖母,爹娘不是說了嗎,妹妹她與情郎私奔,我們這還是好不容易才將她找回來的。」
我詫異地看著充滿惡意的魏鈺珠。
她陰狠地盯著我,好像我敢多說一個字就要將我碎屍萬段。
祖母仿若未聞。
她盯著我的眼睛,說:「央央,別走,這就是你的家。」
又嚴肅地看著眾人,「央央是我的孫女,誰敢欺負她,我做鬼也不會放了那人。」
爹娘不滿地大喊了一聲,「娘。」
祖母依舊盯著我說:「央央,叫聲祖母,祖母想你了。」
我哽咽地艱難張口,不自然的音調傳出:「祖母。」
祖母瞪大雙眼,她盯著我的嘴看了半晌。
突然吐出一口鮮血。
祖母指著爹娘、阿兄和魏鈺珠,大吼了一聲:「你們這群畜生。」
9
祖母去了。
唯一真心疼愛我的人不在了。
我呆滯地被下人扔進了祠堂。
爹說我是掃把星,讓我跪在祠堂抄寫經書贖罪,等事後再跟我算賬。
魏鈺珠幸災樂禍。
她小聲地說:「老太婆可算死了,對你好的人,都得死。」
腦子似乎一根弦突然崩斷。
頭一次,心中湧出恨意。
恨爹娘的不明事理,恨阿兄無情,更恨魏鈺珠的虛偽惡毒。
我頹然地跪在冰冷的祠堂內。
淚水一顆顆滴在正在抄寫的經書上。
一時間,心中的悲傷被這寂靜的祠堂無限放大。
桌子上的燭火忽明忽暗,映在牆上我的影子,忽全忽缺。
我再也忍不住地哽咽出聲。
祖母不在了,那個慈愛的老太太不在了。
我的哭聲越來越大,肩膀隨著我的哭聲顫抖不已。
我甚至心想,如果我沒有回來,是不是祖母就不會出事?
「啪啪啪!」
我一巴掌、一巴掌扇在自己的臉上。
是我害死的祖母。
「嘎吱。」
我渾身一顫,雙手懸在空中。
門被緩慢推開一條縫隙。
一個熟悉的身影悄悄地閃了進來。
看見來人,我鼻尖又是一酸。
你怎麼才來啊。
我張著嘴,發不出聲音。
桑桑慌張跑到我身邊,將我摟入懷中,一下一下拍著我的背,輕聲安撫。
聞到熟悉的味道,我再也控制不住身體的疲憊,暈了過去。
桑桑是那個人留給我在青樓照顧我的丫鬟。
那人偶然發現,總有人趁著他不在時打罵我。
他便給我帶來一位武藝高強的丫鬟,桑桑。
自此,青樓裡那些曾與魏鈺珠交好的人再也沒敢打過我。
因為桑桑曾一夜間,悄無聲息地將她們剃成了禿子。
青樓女子以色事人,她們不敢再招惹我。
老鸨也不再刻意刁難,隻有在夜晚召我出來彈琴供人觀賞。
平時因為桑桑的存在,直接視我於無物。
也幸得那人留給老鸨足夠多的錢財,我往後的日子也好過許多。
10
我在祠堂跪了七日。
相府的人好像忘記了我的存在。
桑桑每日都會為我尋找吃食,她說要帶我離開,不受這個委屈。
我搖搖頭。
她不理解我為何對相府如此執著。
其實我自己也難以理解,曾經他們對我的那份疼愛早已消散。
對他們來說,那是他們對自己女兒一種思念的方式。
但對我來說,那些真切的關愛,無論出於何種目的,我終究是受益的那人。
這也是為何,後來魏鈺珠再三欺辱我,我也不反抗。
今日祖母出殯,我也說了這幾日以來的第一句話:
「桑桑,我要給祖母送行。」
聞言,桑桑雙眼霎時間亮了起來。
桑桑扶著我踹開大門,一路不顧眾人詫異的眼光,將我帶到了靈堂。
爹娘看到我來大驚失色,隨即而來的就是震怒。
他們命人攔下我。
一個兩個全被桑桑幾下解決。
我無視眾人的目光,在踏入靈堂的瞬間,我眼中就隻有祖母的棺椁。
路過魏鈺珠時,她想伸手攔我,被桑桑一顆石子打碎了指甲,鮮血直流。
阿兄見狀,大怒地想要抓我。
又被桑桑一腳踹至小腹,半天起不來身。
雖是最後一日,但前來悼念的人依舊絡繹不絕。
眾人猜測著我的身份。
我跪在堂前,耳邊的一切喧囂仿佛與我無關。
我重重地磕下三個響頭說:「祖母,孫兒來送您最後一程。」
聽見我的自稱,爹娘變了臉色,眾人更是紛紛議論起來:
「相府不就一個嫡女嗎?怎麼又有個女兒?」
「是啊,難道是相爺的私生女。」
「那也膽子太大了吧。」
爹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娘解釋說:「諸位,這是我們相府收養的義女,粗鄙得很,讓大家見笑了。」
一句話定了我的身份。
11
我無視眾人,在桑桑的保護下出了靈堂。
最後在這個相府轉上一圈。
與曾經的回憶一一告別。
今日過後,我在相府的日子必定更加艱難,索性聽了桑桑的話,離了相府。
轉回到前廳時,還未走進,就聽見爹的怒吼:
「孽障,當年就不該將她帶回。」
心中一痛,卻又很快釋然。
桑桑攙扶著我慢步走入屋內。
看見我,爹一把將手裡的茶盞朝我丟來。
曾經在青樓的恐懼再次湧上心頭,腿一軟,剛要倒地,桑桑有力的手就將我環住。
她小聲地在我耳邊說:「姑娘,有我在,無人可動你。」
是啊,我怎麼忘了,桑桑在。
茶盞自然沒有砸到我,桑桑接住了茶杯,當著在場所有人的面,將那茶盞捏得粉碎。
爹的臉色難看極了。
娘恐懼的雙手捂住了嘴。
「相爺,這位是?」
一道熟悉的聲音打破了僵局。
這時我才發現,原本與我有著婚約的三皇子祁放也在。
不,不是與我有婚約,是與相府嫡女有婚約。
說來可笑,我們雖有婚約,卻並未見過幾面。
每次見面皆是戴著面紗示人。
是爹娘讓的,他們想著萬一真的女兒回來了,這個親事自然要落到親生女兒的身上。
而且,我對這個三皇子向來沒有好感,他眼神輕浮,言語挑逗,府內妾室成群,並非良人。
但他母妃是皇帝的寵妃,皇帝子嗣薄弱。
三皇子是最有可能被立為太子之人。
魏鈺珠看著眼睛都黏在我身上的祁放,眼中滿是防備。
未等爹說話,她便回道:「祁放哥哥,她是我家的養女,前段時間與人私奔,剛找回來。」
「住嘴。」娘連忙制止。
娘的制止並不是為了我的名聲,而是為了魏鈺珠。
魏鈺珠隻顧著抹黑我,卻未承想,哪怕是個養女,與人私奔被皇家知曉,她的這門親事便有可能也染上汙點。
「孽女,這一年看來你並未好好反省,反而更加放肆,今日我定要打折你的腿。」
說著爹就命管家拿家法。
桑桑擋在我面前。
三皇子祁放竟然也出聲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