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環,女人的耳環!」蔣嬌歇斯底裡,「你是不是背著我在房間裡藏女人了,虧我還覺得你跟那些男人不一樣。」
馮斯禮是藏人了,藏的還是自己的小姨子。
他倒是淡然,轉身走到座機面前,撥電話給酒店,「你好,房間裡有上任住客落下的東西,麻煩來取走。」
掛掉電話。
他看著蔣嬌,「滿意了?」
衣櫃門被打開時,我因為缺氧面色蒼白,身子發軟地往馮斯禮懷中倒去。
11
「你不要對姐姐那麼兇,她是因為在乎你。」
馮斯禮將我送到新房間門口,關門前,我裝作善解人意,為蔣嬌說話。
他表情復雜,欲言又止。
第二天程識一早就趕了過來,我們一同去隔壁的淺灘遊泳。
我遊得生疏,程識在旁指導,海灘上遊客很多,不仔細尋找,是不會有人注意到我們的。
可膠著我在背後那道目光,始終沒有移開。
我知道,那是馮斯禮,既然他在,蔣嬌一定也在。
「小孟,你走神了。」程識扶著我的手臂,在我耳畔輕聲提醒。
我回神,不由自主往更深處嘗試遊去,「我自己試試,沒關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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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小心,你遊得還不是很熟練。」
從各種方面來說,程識是個好人,可我還要替母親報仇,要拿回外公的心血,要讓這一家人下地獄,為此,我可以獻祭自己。
程識這樣的好人,應該離我遠遠的。
身體在水中騰空,我努力用學來的知識活動雙腿,拍打水流,程識原本跟在我身後,幾次海浪拍打後,他和我拉開距離。
身後是他的陣陣呼叫。
我遲鈍地回過頭,驀然發覺自己已經失去了保護。
身下望不見底的海域令我恐慌,隻是剎那,我佯裝失去平衡,被海水淹沒,口鼻中鹹澀的海水堵住呼吸,我雙手伸出海面,盡力呼救。
程識發現我身處危險時,馮斯禮已經衝進了水裡。
他擅長遊泳,速度遠超程識,在危急時刻,一把將我從水中撈出海面。
12
因為窒息,我昏厥了過去。
視線消失的最後一刻,是蔣嬌站在沙灘的人群中,惡狠狠地盯著我。
就像那年母親去世,父親帶著蔣家母女到家裡,那時我才六歲,蔣嬌衝進我的房間,氣勢洶洶,「爸爸,我要住這間房。」
我不許。
她便用同樣陰毒的目光瞪著我,然後一字一句道:「臭丫頭,爸爸說了,從今以後,這裡的一切都是我的,我想要就要,不想要就算扔了也不屬於你!」
先是房間,後來是媽媽親手給我制作的毛絨小熊,
長大後,她代替我參加鋼琴比賽,搶走我的留學名額。
到今天,終於輪到我搶走她心愛的東西了。
「你很得意是不是?」我醒來時,蔣嬌就坐在我身邊。
她臉色慘白,唇瓣幹裂,像一隻鬼,隨時要來索命。
我眨巴著眼,無辜道:「姐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帶你來你就自己跑來,還故意裝作溺水。」蔣嬌忽然站起來,手裡緊攥著昨天在沙發上撿到的耳環,「我認得這個,這分明就是你的!」
「不是的姐姐……」
蔣嬌豎起指尖指著我,「斯禮不是徐彥那些人,我不會因為賭氣就放手,而且……」
她說著,轉身去接了杯熱水,站在我面前時,她的眼底是狡黠的光,「我不會再給你機會了!」
晃著手上那杯冒著白氣的熱水,蔣嬌猛地睜大眼睛,朝我臉上潑來,「我倒要看看你變成醜八怪了,以後還怎麼勾引男人!」
我閉上眼睛,側過臉躲開,但早已經來不及,那杯水直直朝我潑來,但滾燙的灼燒感並沒有落下,反而是針落可聞的死寂。
床前,馮斯禮站在那裡,下巴連著襯衫領口,被熱水潑湿。
「……斯禮?」蔣嬌握著水杯,滿臉的不可置信。
她往後退了兩步,眼底的心疼更加讓我確定,蔣嬌是真的愛上了馮斯禮。
13
回到蔣家後,蔣母直接將我關在了地下室。
六歲後隻要我不聽話,就會被關在這裡餓上幾天。
最餓的時候我把廢棉花往嘴裡塞,渴的時候眼淚會越來越多,又鹹又苦。
比起自己的房間,陰暗逼仄的地下室,才是我真正的住所。
一住進來,我的膝蓋便隱隱作痛。
但好在,蔣嬌被退婚了,所以我這點懲罰,不算什麼。
深夜。
地下室的門被打開。
家裡的老保姆端著飯把我叫醒,「沅沅,你快吃點東西。」
當年外公留在這裡的人都被辭退,隻有霞嬸因為資歷老被留了下來。
這個家裡,我的房間沒有了,母親的東西被清理幹淨了,隻剩霞嬸,還願意照顧我。
我接過飯,隨意吃了兩口,急忙問:「姐姐呢,在家嗎?」
「不在。」霞嬸搖搖頭,「好像去賠禮道歉了。」
我被關了兩天。
不知道外面的情況。
「姐夫要退婚嗎?」
「是啊,大小姐弄傷了馮先生,還傷在臉上。」
馮斯禮毀不毀容我不關心,他要是毀了容,我更高興,畢竟看著一個完美的丈夫毀在自己手上,這或許比殺了蔣嬌還難受。
「還有,馮先生好像不肯原諒大小姐,大小姐像是打聽到了他的行蹤,準備追過去……」
垂下眸子,我想了片刻,接著鄭重其事抓住霞嬸的手,「阿姨,你明天就去告訴太太你年紀大了想要離職,你走吧,不要留在這裡了。」
「不行的小姐,老先生叮囑我要照顧你。」
「我不需要照顧。」
我已經長大了,我有能力還母親和外公一個公道,不管付出多少,我也要讓所有人知道是蔣家佔了我們的,是蔣父算計我母親,害死她,她不是小三,我更不是私生女。
我們一家堂堂正正、光明磊落。
而他們,隻配像老鼠一樣,活在陰溝裡。
14
蔣嬌將我從地下室放了出去。
哪怕她已經恨不得扒我的皮,喝我的血,但仍要留著我的命,因為隻有我,才能保留她的名譽。
「你上去洗個澡,換個衣服,吃點東西,跟我出去。」
「去哪兒?」
我裝作什麼也不知道。
蔣嬌厲聲呵斥,「這你不用知道,隻要像以前那樣彈首曲子就行了。」
和我想的一樣,她不過是想要用才華掩蓋自己的卑劣,好挽回一顆已經不屬於她的心。
她對馮斯禮的愛,成了我的最趁手的利刃。
這次機會,千載難逢。
蔣嬌帶我一同去了提前布置好的主會場,這裡晚上會有一場生日派對,是給晏城首富家的小孫女過八歲生日。
到時候,蔣嬌會彈琴祝賀。
而我,會藏在舞臺後,和她同步發出樂聲,掌聲是她的,琴聲卻是出自我手,這樣的時刻從小到大不知發生過多少次。
但這一次,蔣嬌沒那麼好運了。
15
蔣母一直在舞臺後看著我,她盯著時間,準時將我架在鋼琴前,「給我好好彈,再敢壞嬌嬌的事,我就扒了你的皮!」
蔣嬌穿著禮裙站在舞臺的聚光燈下,我躲在暗處,指尖落在鋼琴鍵上,聽著琴聲擴散在會場的每個角落,所有人都在感嘆蔣嬌的琴聲,包括馮斯禮,也在臺下。
我看不到蔣嬌的表情,但也猜得到此時她一定是得意的。
樂聲悠揚,起伏激烈。
一曲畢。
蔣嬌自信滿滿起身,鞠躬,致謝。
臺下掌聲哄然,蔣母忍不住過去看,而我還坐在鋼琴前,曾經我引以為傲的琴技,成了今天報復蔣家人的工具。
掌聲落下,琴聲再次傳去,這首曲子,我從小練到大,曾經被蔣嬌帶到舞臺上,成為她獲獎的名曲。
我沉浸在琴聲中,臺前的唏噓聲、議論聲如同浪潮般襲來。
可惜,我看不到蔣嬌慌亂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蔣母回來時忘記了鋼琴前的麥克風,不管不顧地大喊,「已經結束了,誰讓你彈的,給我住手!」
她忘記了。
這聲音也會和琴聲一起擴散開來,被眾人聽見。
琴聲戛然而止,我站起來,捂著唇:「對不起阿姨,我記得姐姐和我說今天要彈兩支曲子的……真的對不起。」
在蔣母衝上來要打我時,我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遮擋著舞臺的幕布,同一時間轟然掉落。
現場請來了不少媒體記者,閃光燈像是雨點般落下,這荒謬的一幕,全部被記錄了下來。
「原來是孟小姐在彈琴,這算什麼,拿我們當猴耍?」
「在別人的生日上又唱又跳就算了,竟然還造假。」
「難道這麼多年其實彈琴的都是孟小姐。」
「什麼啊,看不上私生女還要利用人家,真惡心。」
蔣嬌猶如晴天霹靂,睜大了眼睛看著臺下各色的目光,她慘笑著擺擺手,「不是的……不是這樣。」
她緩緩轉過身,和我目光相遇,我勾起眼尾,微不可察地給了她一個挑釁的笑。
下一秒,她驟然失力,暈倒在了臺上。
我站起來衝向蔣嬌,將她扶起來,「姐姐……」
「都是你!」蔣嬌突然大叫,像是瘋了一樣掐住我的脖子,臺下一片哗然,我沒有掙扎,任由她掐著我,索我的命。
在保安上臺維持秩序時,一直坐在角落看戲的馮斯禮跟著走了上來。
他一把拿開蔣嬌掐著我的那隻手,力道太緊,蔣嬌疼得跪在地上,兩行清淚流下,「斯禮……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要我出醜!」
眼皮沉得閉上前,馮斯禮掃向我,思緒即將消散時,我聽到他沉聲道:「蔣嬌,你什麼時候學會倒打一耙了?」
16
「姐夫,你幫我和姐姐道歉好不好?」
我在馮斯禮面前掉著淚,抓住他的手,滿臉急色,「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外面的人是不是都在罵姐姐,不是這樣的……」
馮斯禮低頭,看著我的手,若有所思道:「小孟,你別裝了。」
「姐夫,你在說什麼?」
「這些難道不是你設計的嗎?」
他不是蠢人。
懷疑也是正常的。
我眨了眨眼睛,睫毛被哭得幾乎湿了,臉上滿是淚痕,在馮斯禮這麼說時,我努力奉獻著我最精湛的演技,「設計?」
我苦笑,拿開了手。
「我知道你們都會這麼想,阿姨和姐姐也一定是這麼想的,我母親很早就不在了……我一直把她們當媽媽和親姐姐。」
抹掉淚,我楚楚可憐地望著馮斯禮,「她們不肯接受我,現在連姐夫也誤會我,沒關系,那就當我是壞人吧。」
馮斯禮微眯眸子,仿佛在揣測我話裡的真實性。
他起身,居高臨下,我抬頭,看到他下巴處正在恢復期的燙傷,看來還是沒毀容,有點可惜呢。
「我先去看看你姐姐,你好好休息。」
馮斯禮冷淡挪開眼,走了出去。
收住眼淚,我拿出手機,打給了徐彥。
一聽到我的哭腔,徐彥便又心疼又慌張,「小孟你哭了嗎?你和蔣嬌的事我都聽說了,你在哪兒?你姐姐是不是又怪你了,我想去看看你。」
我點頭,語氣裡透著委屈,「徐彥哥哥,我在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