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將我箍在他懷裡,摩挲著我的臉。
「三月不見,怎麼還沉了。」
我十分不好意思。
天天吃了睡,睡了吃。
能不沉嗎。
我沒開口,便聽三皇子又說:
「我與蘭側妃,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志向高遠,並非我這裡便能困住她的。」
哈?
三皇子難不成,還是單相思?
我疑惑地看著他。
三皇子卻笑了:「信或不信,你見她便知了。」
「還有,以後不要叫我殿下。」
「叫我子晏。」
三皇子的表字?
這是我能喊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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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猶豫半晌,還是叫出了口:「子晏。」
三皇子環上我的腰,很是滿意。
「不錯。以後我便喚你晚晚。」
三皇子竟然知道我名字?
我很驚訝。
三皇子見狀挑眉看我:
「怎麼,覺得我連自己側妃姓甚名誰都不知?」
「姜聽晚,你是不是把你夫君想得太廢物了?」
9
三皇子箍著我不讓我跑。
在他房裡與他敘了半日的話。
用晚膳時,他將蘭側妃也喚了過來。
見蘭側妃第一面,我便知三皇子沒有騙我。
蘭側妃很是高挑,五官端正英氣。
身形不同於長安的侯府嬌女,她腰杆挺得直直的,板正又健美。
她在三皇子面前不卑不亢,看他的眼神正氣又自然。
不像夫妻。
像上下級。
感覺下一秒就要跟三皇子匯報工作。
她同三皇子行了禮,便盯著我看了許久。
「這一定是三皇子口中的晚側妃吧?」
我有些緊張。
下一秒,蘭側妃卻抬起手揉了揉我的頭發。
「晚側妃……長得好像我的妹妹。」
她唇角噙著笑,眼睛裡卻透了些憂傷。
我愣愣地看著她,不知怎麼回答。
三皇子輕咳一聲:「用飯吧,快冷了。」
終於能吃飯了。
我不客氣地坐下,抓起一隻雞腿就啃。
吃得正開心時,卻聽三皇子對蘭側妃說道:
「用完膳,孤今晚去你那裡。」
我的動作停了一瞬。
三皇子繼續說。
「偶爾也要裝裝樣子才是。」
蘭側妃的動作也停了一瞬。
「殿下,你出徵三月,明日需得早早去軍營點兵才是。」
「黾勉苦辛,朝乾夕惕。殿下勿要懈怠,今日早些休息吧。」
怪不得三皇子說我見了她便知道了。
這哪裡是娶了個老婆。
這是找了個媽。
我連忙低下頭,心裡暗自慶幸,卻聽蘭側妃又道:
「晚膳後,晚側妃到我房裡來吧。」
「殿下治下須嚴,萬不可懈怠才是。」
笑死。
三皇子竟然也有今天。
我埋頭苦吃,溜著縫偷偷看他。
三皇子一副有氣不能出的樣子。
嘻嘻,我在心裡狠狠嘲笑他。
10
不過很快,我就笑不出了。
蘭側妃把我帶去她房裡,問的第一句話是。
「會看賬嗎?」
我搖頭:「不會。」
她又問:「掌過家嗎?」
我怯怯:「不曾。」
她嘆口氣,疑惑不已:
「你雖是侯府庶女,但這些掌家之事多少也應有所耳聞……」
我無奈開口:
「大家說我是天煞災星,可能……」
「怕我把家裡搞垮了?」
蘭側妃撲哧一聲笑出來:「我倒是聽三皇子說過。」
「但這種牛鬼蛇神之事,我是不信的。」
她正色道:「從今往後,你每日來我這裡。」
「這些掌家之事你遲早要會的。」
我心中暗暗叫苦,卻又覺得她說得很對。
從小家中不肯教我,現在有人願意,實在是我的幸運。
我打起精神,細細地聽蘭側妃「授課」。
可不到半個時辰,事情就變得不對勁起來了。
先是下人上茶時不小心灑了。
茶水把我們的書本澆得透湿。
蘭側妃擺擺手:「無礙,我們不用書本了。」
接著又沒過多久。
一陣妖風吹過,屋裡的燭火全熄了。
……
我瞧不見蘭側妃,但聽她聲音硬邦邦的。
「去取我帶來的長明燭來。」
下人不一會兒便取來了,可奇怪的事情又發生了。
找不到火折子。
一個也找不到。
朦朦朧朧的月光下,蘭側妃的臉黑得像塊炭。
我試探地開口:
「蘭側妃,不如今日……」
「我們先到這吧?」
11
從蘭側妃房裡出來,已是子時。
秋末的風伴著絲絲涼意,倒是讓我有些清醒。
我看到蘭側妃第一眼,就知道她跟我不一樣。
與她相處的這小半日,我更加確定了——
她的野心絕不是成為某個人的王妃。
她說,女子不應止步於閨中。
她說,女子的武器不應隻是女戒家規。
她說,女子也可以走出一片廣闊的天地。
我想著想著,回到了房裡。
我屏退所有下人,梳洗後在床上躺下,心中有些煩悶。
從小到大,每每都是如此。
一旦我開始想上進,總會出點莫名其妙的幺蛾子。
我情不自禁地雙手合十,祈求道:
「求求了,給我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突然,旁邊的被子發出一聲響動,還傳來三皇子吃吃的笑聲。
他一下把我攬進懷裡:「你要怎麼改過自新?」
我嚇了一跳,在他懷裡捶他。
「你怎麼在這裡!」
三皇子聲音有一些委屈。
「你們在都蘭房裡做什麼到這個點?」
「晚晚,我都等了一個時辰了。」
我將晚上在蘭側妃房裡的事情說了一遍。
三皇子邊聽邊笑,拿食指點點我額頭,笑著說:
「真是個小災星。」
我沒好氣地說:「那你娶了個小災星,嚇死你。」
三皇子輕笑:「我命硬耐克。」
我不理他,說起蘭側妃的事。
三皇子用手掌摩挲著我的後背,熱乎乎的。
三皇子靜靜聽我說完,他道:
「都蘭雖說是為和親而來,可我與她早早就有君子協定。」
「她嫁與我隻是權宜之計,她遲早要回匈奴的。」
遲早要回匈奴?
怎麼回?
我正要細問,三皇子又道:
「所以那晚即便你不作法,我們也不會發生什麼的。」
什麼作法!
三皇子真把我當神婆了?
我氣惱地推開他,誰知他將我箍得更緊。
三皇子像是心情大好,輕笑了下,直接含住我的唇瓣。
笑聲低沉繾綣,清洌霸道的氣息將我包圍得動憚不得。
失了所有力氣。
12
平定匈奴之亂後,三皇子許久沒有再帶兵出徵。
偶爾邊疆有蠻夷作亂。
也是三皇子安排個手下去。
總之他是不出遠門的。
街上慢慢開始流傳,龍驤將軍成了親就收心的傳聞來。
我有時會吹一吹枕邊風。
「你不去澄清下?」
三皇子隻是幽幽看我:
「澄清什麼?」
「他們說的是實話呀。」
我拿他沒辦法,也就隨他去了。
我還是日日去蘭側妃那裡。
她從四書五經,到六藝八雅。
從掌家看賬,到起席宴請。
許是我的祈求有些作用,倒霉的次數大幅下降。
她教得仔細,我學得籠統。
竟然也能小有所成。
日子很快便到了新年。
歲末宴請,蘭側妃為了驗證階段性成果,全權交給了我。
我膽戰心驚,生怕災星出手,把三皇子名聲全砸了。
好在不過碎了幾個瓷碗,竟也是平安無事的。
我一高興,給府裡的下人每人多發一月例銀。
府裡上上下下都歡天喜地的。
我纏著蘭側妃,搖著她手臂,要她誇我。
蘭側妃一向端莊自持,也忍俊不禁起來。
她點點我鼻子:
「還有進步空間,莫要得意過了頭!」
三皇子也在我旁邊搖頭。
「辦個歲宴就這麼忘形,以後還得了。」
四下無人,他俯首向蘭側妃行了個禮。
「以後,晚晚還需都蘭姑娘多上心。」
歲末初雪正落下,梅香四溢。
院中圍爐煮茶,笑聲不斷。
這時,三皇子親衛跌跌撞撞奔入院中,跪在他面前。
「殿下!大夏撕毀盟約,今夜突襲!」
「邊疆告急!兩座城池失守!」
13
三皇子連夜便要走。
我為他穿上最後一處胄甲,紅了眼眶。
「不能過了今夜再走嗎?」
三皇子沉默地看著我,眼眸幽深,帶著些隱忍。
我嘆了口氣,我這是問的什麼傻話。
他是三皇子,卻也是先皇親賜的龍驤將軍。
在他心裡,可能是先有國,才有家。
他揉揉我的腦袋,把我按進懷裡。
「晚晚等我,我一定快快歸來。」
他按下不舍,扯起一個笑容來。
「你幫我作作法,讓那些匈奴人倒霉些。」
我也忍著鼻酸笑起來:「遵命。」
我和蘭側妃一同將三皇子送出城外。
我們站了很久,直到隊伍的尾巴也變成了小小的一個點,消失了。
我牽起蘭側妃的手,她的手冰冷無比,好似比我還擔憂。
蘭側妃回握我,眉頭緊鎖:
「盟約撕毀得太快了。」
「隻怕這次沒那麼簡單。」
14
三皇子走後,我開始喜歡每天去街上轉一轉。
無他,隻因為除了三皇子的傳信外。
街上的流言總是傳得最快的。
我每天換著街逛,霉也不能總是緊著一條街倒。
大部分情況下心情是比較不錯的。
「龍驤將軍又打了勝仗了!」
「三皇子果然如傳聞中驍勇善戰!」
我得意地搖頭晃腦:
「那是!也不看看是誰的夫君!」
我胃口大開,連往日不愛吃的酸棗糕都看順眼了。
偶爾也會心情不妙。
「聽說三皇子今日從戰場上撿回來一個女子呢!」
「是,聽說容貌昳麗,對將軍一見傾心……」
「要以身相許呢!」
我銀牙緊咬,捏碎了手裡的點心。
旁邊的侍女小心翼翼:
「側妃娘娘,我為您再換一盤新的來吧。」
我噘著嘴氣哼哼地起身就走。
遠遠聽見身後傳來幾聲怒吼——
「哪裡來的大膽鳥兒,竟在我的茶點上出恭!」
「實在掃興!」
下人們看熱鬧似的。
看看我,又回頭看看後面,看了好幾眼。
最後不知是誰沒忍住,一群人笑作一團。
15
這一日,我又找了個酒樓吃茶。
我一個人靠窗而坐,頗為愜意。
陽春三月,草長鶯飛。
湖中央的鴛鴦懶洋洋地曬著太陽,遊來遊去。
突然,街上傳來馬蹄疾馳的噠噠聲。
幾匹快馬疾馳而過,領頭的信使高呼:
「讓路——!邊疆急報——!」
街邊小販連忙讓路,紛亂不已。
我心中一悸。
丟下手中的果子:「回府。」
我心中不安,上馬車時聽路人議論紛紛。
「聽說,三皇子原本已要佔領那大夏皇城,勝利在即。」
「可大夏不知怎的突然集結十萬大軍,兵臨城下,意圖反撲……」
「這次急報是來搬救兵的!」
「三皇子,怕是危險嘍……」
我面色鐵青,撩起紗簾喝道:「胡說什麼!」
方才還議論紛紛的眾人,頓時噤聲。
我放下簾子,隻讓侍女去催著車夫,快點回府。
緊趕慢趕地到了府外,卻見蘭側妃已經在門口不知道等了多久。
我一見她便覺得鼻酸,過去拉住她的手便要掉淚。
蘭側妃回握我的手,認真地看著我:
「晚晚,我都知道了,但現在這個不是最要緊的。」
「你現在就去收拾東西,我手上還有一隊精兵,我們去大夏。」
「去救你的夫君,我的國家。」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