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把你媽的遺物拿去當掉！你是不是腦子不清醒？」
那一巴掌把我打得耳鳴，我抬眼看著從小把我護在手心的韓繼業，有那麼一瞬間，覺得恨他。
「我是成年人了，我有處理自己物品的權力。」
「我讓你出來，是讓你體驗生活不易，不是讓你當掉你媽的遺物揮霍！」
我紅著眼看他，第一次衝他大聲發了脾氣。
「我朋友現在就躺在醫院裡，生死未卜，就在你那即將爛尾的工地裡受的傷！包工頭不認，醫療費不賠，這是你做的孽！我在給你贖罪！」
我爸又揚起了手，但看到我那滿眼的恨意，被鎮住了。
我拿過他手中的項鏈，朝外走去，我深吸一口氣，沒回頭看他。
「你不是讓所有人都不管我嗎？那你也別管。」
13
我還是把項鏈當掉了，換來的錢，給沈漾交了醫藥費。
手術很成功，她安靜地睡在病房裡，呼吸平穩。
肩上縫了好多針，即便有了傷痕，也依舊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
我咽了咽口水，在她臉上輕輕親了一口。
感覺賺到了大便宜，嘻嘻。
每天都會有工友來看她，給她買了一些水果，但都是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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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漾有時候會對著鏡子看肩上的傷痕，嘗試逗我開心：「有傷疤還蠻酷的。」
我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你還笑得出來？被縫了這麼多針我都心疼死了。」
她問過我，高昂的醫藥費哪裡來的。
「我借的，所以你得趕緊好起來，賺錢還我。」
我知道她的性格，如果說了實話，她必然會覺得十分愧疚。
如果不讓她還，那她也是怎麼都不安心養病的。
為了還我錢，她配合醫生治療，身體恢復很快，終於可以出院了。
她的傷口縫合得不錯，我給她買了祛疤膏，塗抹了之後也看不太出來了。
夕陽照在她清瘦的身子，我倆的身影在地上重疊。
「工地太危險了，你別去了，我洗碗養你。」
沈漾拍了拍我的肩，笑得很燦爛：「你在開玩笑嗎？洗四個碗你都能碎兩個，還是算了吧。」
我被她看得有點不好意思，急忙移開視線：「搞什麼，男女授受不親……」
「可是你明明在我睡覺的時候親了我的臉……」
！！！
她是怎麼知道的！我能換個星球生活嗎？
沒事，一輩子也挺短的……
我忽略掉她的話題，試圖為自己找補。
「那你也不能這麼看著男孩子啊……算了，二愣子。」
「怎麼還罵人呢……哎，跑什麼？」
我再不跑心思就藏不住了，沒管她在後面叫我。
此刻不跑，還等她跟我翻舊賬嗎！
但我心裡的湖水啊，也隨著夏日的晚風，微微蕩漾。
怎麼辦，好像真的喜歡上她了。
14
她來例假了，這本不是什麼值得說的事。
但這一次，極具戲劇性。
沒有一絲防備，她的例假毫無預兆地就在我起床洗漱的時候，來臨了。
我在疊被子的時候，看著床單上那一抹殷紅，有些局促。
「這……你……」
她怔住了，回頭看到了睡褲上的血跡，瞬間整個人都要炸了。
「我自己處理！你別動！」
她換掉睡褲，三下五除二把床單拆下來，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我能體會到她的社死，我覺得我現在應該從這裡消失。
但這房間就這麼巴掌大，我無處藏身。
我看著她暴走的樣子，不敢吱聲站在牆角，像做錯事的孩子。
可當她把床單泡進水裡時，我拉住了她的手。
「水涼，我來。」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這時候她還要什麼面子！
我沒理她，直接將她拉開，用手搓洗著床單。
看她不知所措站在原地，我回頭看她：「……你要用的，我買好放抽屜了。」
上次收拾家的時候，發現她用的都是一些雜牌的廉價衛生巾，網絡上的風評很不好，對女孩子的身體也很有損害。
所以我就打電話問了一個女同學，去買了一些好的衛生巾和相關用品放好給她，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她拉開抽屜，透過桌面的鏡子，我看到了她微微泛紅的臉。
嘿嘿，這二傻子一定在心裡誇我呢，現在知道我也是一個細心的大暖男了吧？
見她不說話，我曬好床單在她跟前坐下。
「怎麼了，我買得不對嗎？」
「不是不是……」
她急忙擺手否認，甚至有些不敢抬頭看我熱烈的眼神。
我隻能給她畫大餅掩飾內心的情緒。
「你對我這麼好，為你做點小事是正常的，等我以後恢復了少爺的身份，一定對你湧泉相報！」
她隻是託腮衝我笑：「我什麼都不要，我隻要你。」
我揉了揉她的發頂：「哈哈哈哈，你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啊？」
她沒說話，雙手叉腰「哼」了一聲。
天啊她氣鼓鼓的樣子好可愛……我的笑突然頓住，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隨後俯下身將她抱住。
「沈漾，我喜歡你。」
那一刻，煙花在我的世界裡綻放了。
我的頭快要炸了，心跳快得我呼吸不過來。
慌亂中她將頭埋進我懷裡：「幹嗎突然表白啊你……我……」
我的雙臂將她緊緊環住，貪婪地呼吸她頸間甜潤的氣息。
「……我不想和你做兄弟。」
這話剛說出口就把我自己都逗樂了。
不知何時起，我對她就越來越在意。
原來說我們是兄弟的是我，最後不甘於隻做兄弟的也是我。
15
沈漾還是堅持去工地搬磚，那裡的活是累，但是給的錢確實相對來說多一些。
我心疼她，但也說不過她。
隻能由著她去，我能做的，就是給她多做一些營養好吃的飯菜和多賣一些盒飯。
她住院期間，我的廚藝突飛猛進，她現在吃我做的飯，還會開心得眼睛發亮。
「好吃，今天怎麼還有牛肉？」
我託腮看著她吃得狼吞虎咽的，心裡很開心。
「喜歡的話，我就天天給你做牛肉大餐。」
「我吃什麼都行，隻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歡。」
這二傻子，說起彩虹屁來也一點不含糊。
我被她逗樂了：「咋地？你還想要我給你當家庭煮男啊？」
沈漾急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沈漾！清華！是清華！」
工友激動地舉著快遞朝這邊跑來，大家瞬間就圍成一圈。
「快拆開讓我摸摸！」
「有出息了，我們工地要上新聞了！」
沈漾拆開快遞，清華錄取通知書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她回頭衝我笑著，一把衝進我懷裡：「跟我去北京吧！」
我激動地將她抱起，舉高到頭頂，看她燦爛的笑容，不由得也揚起了嘴角。
這一刻，我才意識到，我才是不配的那一個。
16
一個高考零分，一個清華準學子，怎麼說，都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但沈漾似乎並不在意這個。
「韓伽謙，我不在乎你的學歷，到時候去北京，我們在學校旁邊租個房，沒課的時候我可以去陪你。」
但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沒辦法看她一路向前，我卻還在原地踏步不走。
我用筷子撥弄著飯菜，卻依舊食不下咽。
以前知道沈漾成績優異，但沒想到她是全省第一，清華和北大都搶著要的人才。
看我不說話，她繼續逗我開心：「這幾個月工錢發下來，我們一起去北京玩。」
我沒好氣地看她：「玩什麼？這麼辛苦賺的錢，肯定拿去念書啊。」
「我以為你去玩會變開心……」
以前拿著我爸的卡到處刷、買衣服確實過癮，但現在讓我用沈漾的錢去花，我屬實做不到。
「沒事啦，我很替你開心，來，幹杯！」
看我露出笑容，她暗暗松了一口氣，和我碰杯，一飲而盡。
但現實總是給人當頭一棒。
快開學了，工地卻依舊不發錢，工人們都鬧得很大。
他們很多都是有孩子的，就等著發工錢給孩子交學費。
現在去聲討要工錢，卻吃了閉門羹。
李大偉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叼著煙坐在辦公室裡。
「要錢沒有，要命你們拿去。」
沈漾攔住李大偉：「你這樣是違法的，我可以去告你！」
「喲，這不是清華的高材生嘛，你去告啊，看誰耗得過誰？」
我的拳頭瞬間握緊了，什麼玩意兒也來欺負我的人？
沈漾讀書再厲害，也隻是一個 18 歲的學生啊，怎麼和這樣的老狐狸鬥？
如果能幫到她，我願意向我爸低頭認錯。
磕頭都行。
17
電話才撥通一秒，就被接通了。
我爸的聲音有些詫異：「喂？是阿謙嗎？」
「爸，為什麼施工款你們一直壓著不付，現在工人都在等著救命錢。」
「這個樓盤我隻是和你裴叔叔合作，我已經把款打過去了，他們沒發工人錢，我也不好幹預。」
我把工地裡發生的事情和我爸說了一遍，告訴他隻要把工人的錢補齊，把李大偉開了，我就回家。
我爸沉默了兩秒，嘆了口氣：「行吧，我來想辦法。但你要聽我的，出國好好念書。」
「……好。」
果然，老韓辦事效率還是高。
當天晚上，李大偉就被辭退了。
新來的項目經理將大家聚集在一起，把工錢都發了。
陳叔開心得說第二天就要去給孩子存學費。
沈漾拿著工錢小心翼翼地包在信封裡，一分不留地給我。
「錢你拿著，到時候去北京租房用得著。」
「我……可能不去北京了。」
我實在很難說出口，我要離開她的事實。
尤其是看到她滿眼裡都是對我溫柔炙熱的喜歡，和對未來的憧憬。
「為什麼？」
她微微皺眉，認真地看著我：「說話。」
「我要出國了。」
沈漾的手垂了下來，她強顏歡笑的樣子，看著讓我的心揪疼。
「所以，你爸真的是韓繼業是嗎？
「這段時間在我這，是來體驗生活的吧？
「也是，你回歸原本的生活，會過得更好。」
她語無倫次地說著違心的話，眼卻潮了。
「沈漾，你別這樣……」
她笑了笑，下意識地躲開我的觸碰。
「沒事的，我沒你想的脆弱。」
她關上門，留下我在房間裡，曾經驕傲如我，卻在這一刻淚如泉湧。
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