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落款是你永遠的班主任,老袁。
蔣丞笑著把信疊好,放回了信封裡,然後塞到了枕頭下面,閉上了眼睛。
早上蔣丞是被潘智打電話的聲音吵醒的,他拿過手機看了一眼時間,還沒到九點,離約好的十點有點兒遠。
“樓下往右嗎?”潘智在客廳裡說著話,“那就是我們從你家店那兒過來的方向對吧?”
蔣丞本來還有些迷糊,聽到這句話頓時清醒了,這是在跟顧飛打電話?
“那我就知道了,”潘智說,“要不你過來一塊兒吃?蔣丞還沒起呢……我可不敢叫他,這人就靠起床氣就能殺人,我領教過一次,這輩子都不想再嘗試了……”
那邊顧飛不知道說了句什麼,潘智非常愉快地笑了起來,又繼續聊下去了。
蔣丞躺床上聽了一會兒,起身下了床,別的不說,潘智這個自來熟的技能簡直能立於天地之間,再無第二人能與之並肩。
“哎?他起來了,”潘智一抬眼看到他,“哦……好的,丞兒,顧飛要跟你說話。”
蔣丞接過潘智遞過來的手機,走進了廁所:“喂?”
“你這哥們兒話真多啊,”顧飛劈頭就感嘆了一句,“我都不知道該怎麼結束話題了……”
“你給他打的?”蔣丞笑了起來,“他平時話也沒這麼多,出來玩了興奮。”
“他估計是起早了沒事兒幹,就問我起沒起,去哪兒吃早點,然後他聽不明白,就要了號碼打過來了,”顧飛說,“結果聊了十幾分鍾。”
“你別吃早點了,”蔣丞笑著說,“一會兒我們過去一塊兒吃吧。”
“嗯。”顧飛應了一聲。
住酒店的那幾位估計是頭天晚上盡聊天兒了,他們三個早點都吃完了又在早點攤上等了二十分鍾,那幾位才打著哈欠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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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香啊,”許萌說,“本來沒什麼感覺,聞著味兒就覺得好餓。”
“趕緊吃了出發,”潘智說,“去晚了人肯定多,還得排隊。”
幾個人在桌子旁邊坐下了,許萌挨著顧飛坐下的時候蔣丞頓時就有些後悔自己坐在了顧飛和潘智中間。
“你們這兒早上還挺涼的呢。”許萌沒話找話地跟顧飛說了一句。
“現在已經五月了。”顧飛說。
許萌有些不好意思地捂著嘴笑了起來。
顧飛拿出手機低頭開始玩。
好容易幾個人吃完了說要出發,顧飛立馬第一時間就站了起來,連瘸都忘了裝,蔣丞在他腿上戳了一下,他才又伸手扶住了旁邊的樹。
這邊兒出租車少,好容易叫了兩輛車過來,顧飛以堪比公交車上搶座的老頭兒還利索的身手鑽進了車裡,坐在了副駕駛上。
蔣丞忍著笑坐到了後面,旁邊坐了潘智和黎雨晴,許萌跟胡楓李松坐到了後面的車裡。
車一開動,黎雨晴就笑了起來:“是不是萌萌嚇著你了啊?顧飛。”
“沒。”顧飛告訴了司機去哪兒之後在前面繼續低頭玩著手機。
“她人挺好的,就是二乎乎的,但是很可愛的。”黎雨晴又笑著說。
“嗯。”顧飛應了一聲。
“你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哦?”黎雨晴又問。
“你去點個痣吧要不。”潘智說了一句。
“什麼啊?”黎雨晴看著潘智。
“就這兒,”潘智指了指自己嘴角,“就這兒點一個。”
黎雨晴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哎你真是的!你才媒婆呢!”
幾個人都笑了起來,司機都笑了半天。
蔣丞偏過頭看著車窗外面,黎雨晴一直推銷許萌的時候,他並沒有吃醋,倒是有點兒緊張。
很矛盾。
他怕顧飛被問急了會說出什麼話來。
雖然顧飛肯定不會說自己有男朋友,但他也不願意聽到顧飛說自己有女朋友……但什麼也不說他也不爽。
“她不是我的菜,”顧飛一邊玩手機一邊說了一句,“真不是,差了十萬八千多裡。”
“啊?真的啊?”黎雨晴嘆了口氣,想想又小聲說了一句,“不好意思啊。”
“沒事兒。”顧飛偏過頭衝她笑了笑。
轉回頭去的時候又掃了蔣丞一眼。
蔣丞勾了一下嘴角,潘智就坐在他邊兒上,面對這個非常了解他的鐵瓷,他不敢有什麼太明顯的舉動。
盡管潘智知道他的事兒,但他之前也沒真的跟哪個男的發生過什麼,現在也並不想讓潘智知道。
顧飛的這個回答讓他安心,卻又有點兒說不上來的感覺,他怕顧飛看出他心裡的那點膽怯。
邁出第一步的是他,邁出第二步的也是他,一步一步都是他,但害怕的也是他,一驚一乍的同樣是他。
他突然想起了之前顧飛問的那句話,你是想跟我談戀愛,還是跟我談個戀愛?
他擰了擰眉,被“男朋友”衝昏了的腦子現在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居然根本沒想明白顧飛這個問題的意思。
第60章
在車上沒有太多思考的時間,暖場小能手潘智在說話,他不可能一直思考人生一句話也不接,接了兩句,他就會忘了自己思考到哪兒了。
算了,先不管了,蔣丞看了看顧飛的後腦勺,難得一塊兒出去玩,掛著心事影響心情,影響自己的就算了,顧飛這麼細心的人,肯定也會跟著被影響。
到了公園門口,蔣丞掏了錢包準備付錢,潘智一把按了他的手,也掏出了錢包:“我出來的時候跟我媽要了不少錢,你不用盡什麼地主之誼。”
“我好歹是你爺爺……”蔣丞掙扎著想把手抽出來。
“我知道,爺爺你就讓我盡個孝吧。”潘智依舊按著他。
在他倆掙扎的這十幾秒裡,顧飛拿出錢給了司機,然後下了車。
“我操!”潘智喊了一聲,趕緊推著黎雨晴下了車,“怎麼讓顧飛給錢了!”
“放過司機吧,人家還要拉下一個活呢。”顧飛說。
潘智拿了錢強行往顧飛兜裡一塞,轉身飛快地跑開,迎著後頭那輛車過去了:“就這兒,下下下。”
“你幹嘛給錢啊?”蔣丞問了一句。
“你倆都快摟上了,我再不甩錢估計就要親一塊兒去了,”顧飛看了他一眼,“有傷風化……”
“滾,”蔣丞笑了起來,往售票處那邊看了看,“我去看看門票多少錢,不知道有沒有打折票。”
“我有市民票,”顧飛從兜裡拿出了一張卡片,“一會兒帶你們進去。”
“怎麼進?”蔣丞說,“也沒有身份證啊。”
“我認識人,”顧飛笑笑,“小地方,沒那麼嚴的,你讓他們別說話拿著身份證跟後頭就行。”
人都下了車之後顧飛帶著他們往側門走了過去,這個側門,如果不是顧飛帶著,一般遊客還真注意不到這兒有條路,也想不到這條路過去還有個門。
“我們過來了啊,你在吧?”顧飛邊走邊打了個電話。
“他腿沒事兒了嗎?”李松在後邊兒問了一句,“昨天看著還落不了地呢?”
“快好了唄,”潘智說,“上學期我胳膊上夾板的時候,能不能動也是要結合當天心情的。”
“……那你好棒棒。”李松說。
幾個人笑成一團,蔣丞嘆了口氣:“一會兒傻笑可以,不要說話。”
“好。”胡楓馬上回答。
幾個人閉著嘴挺了一會兒又笑崩了。
顧飛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又瞅了瞅蔣丞,蔣丞過去跟他並排走著:“這幫磕錯了耗子藥的。”
“你不也經常磕錯麼?”顧飛說。
“放屁,”蔣丞說,又想起來自己這幾個月跟顧飛在一塊兒傻笑的次數也的確不少,想想都覺得跟傻逼似的,於是又嘆了口氣,“我大概是跟你在一塊兒的時候才會磕錯,你也好不到哪兒去。”
“年輕嘛。”顧飛說。
側門很小,不太起眼,進門檢票那兒一共就倆人,一男一女。
顧飛走到男的旁邊,把自己手裡的票遞了過去,那人往後掃了一眼,數了數人,低頭在票上打了幾個洞,挨個掃了一眼他們的身份證,就放進去了。
“這人看著眼熟啊?”蔣丞進去了之後想了想。
“劉帆他哥。”顧飛笑了笑。
“啊?”蔣丞愣了愣,“看著比劉帆正經多了。”
“劉帆再過幾年也就正經了,”顧飛說,“這些人就這樣,胡混幾年,然後回歸所謂的正軌,湊合著就過下去了,戀愛結婚生孩子,波瀾不驚,一輩子就過完了。”
“是麼?”蔣丞看了他一眼,顧飛說得很平靜,他聽完了卻突然覺得空落落的。
“表面上看起來就這樣,”顧飛說著笑了笑,“至於裡邊兒有什麼想法,就不知道了,誰還沒點兒想法呢,王旭都還想著去隔壁哪個大城市開個餡餅店呢。”
你呢?
蔣丞很想問,你呢?
你也要這樣順著這個“正軌”,跟身邊的那些人一樣,把一輩子就這麼過完麼?
但他沒有問。
他再次想起了顧飛的那個問題。
鬼屋在公園最裡邊兒,以前不是公園的地盤,這兩年公園擴大了一下才一塊兒包了進來,鬼屋原來是個佔地不小的舊廠房。
“這裡原來是一片荒棄的亂葬崗,”潘智看著鬼屋的簡介,“埋的都是無主的屍首……”
“哎呀好嚇人。”黎雨晴說。
“廠房建好之後,怪事就開始不斷發生……”潘智繼續念著,“夜裡值班的工人總會聽到沒有人的房間裡傳來歌聲……”
“我操,”蔣丞小聲說,“說得跟真的一樣。”
“萬一就是真的呢?”顧飛說,“我們這邊荒地多,亂葬崗也多,好些學校下邊兒都是墳地。”
“你閉嘴。”蔣丞看著他。
“就四中旁邊那個技校……”顧飛說了一半停下了,也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害怕?”
蔣丞沒出聲。
顧飛沉默了一會兒笑了起來:“我真沒看出來你怕這些啊。”
“我還怕蟑螂呢,”蔣丞說,“有什麼不可以的嗎?”
“沒有,”顧飛收了笑容,清了清嗓子,“沒,其實我也挺怕蟑螂的,還有蜘蛛……”
蔣丞其實挺喜歡看鬼片兒,恐怖片兒,災難片兒,科幻片兒……但喜歡看鬼片兒就是因為看著會怕。
別的沒事兒,他就是怕鬼,這種他堅定地相信不存在但又堅定地害怕著的玩意兒。
小時候回家走到樓道裡的時候,他總會盯著樓梯拐角,總覺得一轉過去,就會有……
“我來!”潘智的吼聲突然從他身後傳來。
還全身心沉浸在童年自己嚇自己的回憶當中渾身立著雞皮疙瘩的蔣丞被他這一嗓子嚇得差點兒連頭發帶汗毛都發射出去了,忍不住跟著也吼了一聲:“我操!”
“怎麼了!”潘智被他吼愣了,半天才又接了一句,“來之前我就說了鬼屋我請客,我最想玩的就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