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丞沒忍住樂了。
“是吧!”潘智在他旁邊說了一句,“我差點兒沒笑死,差點兒上一半課又被趕出去……”
“啊,”蔣丞應了一聲,“傻逼。”
他並不知道潘智在說什麼,反正這個回答用在他和潘智之間是萬能的。
“哎,上回你們球賽,有沒有視頻?”潘智又問,“發給我看看啊,現在沒機會一塊兒打球了,好歹看看也行。”
“不知道,”蔣丞轉頭問顧飛,“有嗎?”
“有,”顧飛說,“九日那兒肯定存了。”
“日誰?”潘智問了一句,馬上又轉移了重點,“給我發一份吧?”
“你加我吧。”顧飛在手機上按了兩下,屏幕對著潘智。
“好,”潘智立馬掏出手機對著屏幕掃了碼,把顧飛的好友給加上了,“這是你號?很……萌嘛。”
蔣丞在一邊看著他倆順利地加上好友,然後潘智剛把手機揣回兜裡,立馬被許萌拽到了一邊。
“不行不行,”潘智小聲說,“不行不行……自己要去。”
“我操?”蔣丞頓時有些不能忍,潘智現在是不會給告訴那個許萌,但回去了之後……或者沒準兒都等不到回去,許萌自己來要了呢,本來不提這茬兒人都不一定能想得起來,現在人來要的話,一個微信號都不給,也說不過去吧。
他轉頭瞪著顧飛,壓著聲音:“What the FUCK?”
“丞兒?”顧飛也壓著聲音。
“你大爺顧飛你滿五歲了嗎?”蔣丞繼續壓著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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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呀。”顧飛說。
蔣丞臉上的表情都繃不住了,笑得差點兒噴出鼻涕來。
“操。”他揉了揉鼻子。
炸年糕的店旁邊還有不少小店,一幫人坐下來之後,倆女生就出去掃蕩了一圈,買了一堆烤翅烤串兒還有飲料的回來。
顧飛坐在桌邊,低頭玩著手機,他跟蔣丞的這些同學沒什麼共同語言,這些人跟蔣丞一樣,很幹淨,聊的話題哪怕是誰跟誰好上了,聽起來也都天真爛漫得很。
就像李炎說的,你跟你的同齡人都他媽有代溝了,看你同學都跟看兒子似的。
不過蔣丞還是不一樣的,蔣丞比潘智他們明顯要成熟一些,所以他倆之間沒有溝,如果非要說有,那也不是這些溝。
蔣丞的話依舊很少,大部分時間就那麼靠在椅子裡看著幾個同學說,顧飛看著他連表情都不太有隻帶著天生不屑的那張臉,這是最初的蔣丞。
如果不是又看到了這樣的蔣丞,他幾乎已經無法想象蔣丞是因為跟收養家庭關系惡化到無法緩解而被退養回來的了。
顧飛把腿往桌下伸了伸,輕輕在蔣丞鞋上踩了踩。
蔣丞轉過頭看著他,眼睛微微彎了一下,然後又把臉轉回去,看著幾個聊得狂笑不止的同學。
這是現在的蔣丞,不,這是跟他在一起的蔣丞。
“現在牛小陽是真牛起來了,滿臉陽光了,”潘智一邊吃著烤翅一邊說,“哎喲蔣丞一走,他可算能擠進前三了,那臉,自帶光源了,每天欻欻閃。”
“管他呢,”李松說,“反正他不欻欻,也輪不上你欻欻啊,勞那個神呢。”
“那不一樣,”潘智說,“你等著吧,我回去了就得跟他說,他得給丞兒寫感謝信,特誠懇的那種,再帶一掛鞭。”
“你現在考試抄誰的。”蔣丞笑了笑,摸了根煙出來點上了。
“我現在自力更生了,”潘智嘆了口氣,“期中考成績一出來,我爸把我抽得我媽都不認識了。”
一幫人都樂了,開始圍繞這次期中考試展開了話題。
蔣丞繼續沉默著,他以前也差不多就這樣,除了跟潘智待一塊兒的時候話多點兒,跟別的同學關系雖然不差,但也找不著太多可說的內容。
現在的話題,他聽著有些悵然。
這小半年以來,這種圍繞考試和名次的聊天兒,已經變得很陌生,四中沒有這種氛圍,能圍繞考試進行下去的討論大概隻有作弊。
蔣丞聽著聽著突然就覺得有些發慌。
老徐給的卷子隻做了兩套,放假這兩天估計沒有時間做了,隻能等潘智他們回去……
一路坐車過來,又興奮地聊了差不多倆小時,這幫人終於困了,潘智去結了賬,喊著要回去睡覺。
“明天可能起不了太早,”潘智看了看手機,又看著顧飛問了一句,“十點之前起床去玩應該也差不多吧?”
顧飛看了他一眼,想說你最好三點就起來出門。
“差不多,看去哪兒了,爬山的話就有點兒晚。”顧飛說。
“先去鬼屋嘛,”黎雨晴說,“我一直想玩鬼屋呢。”
“鬼屋的話時間就來得及,”顧飛說,“還可以在公園裡玩一下,有個什麼古塔……我們小學每學期都去那兒參觀然後寫作文。”
“行,”潘智笑了起來,“正好我周記還沒寫……”
出了店門,顧飛依舊是跨著自行車慢慢劃拉著往前走。
前面50米就是路口,從那裡左拐再50米,他就該拐另一條路回家了。
嘖。
他看了一眼蔣丞,蔣丞也正往他這邊看著,目光對上之後,蔣丞走到了他旁邊:“一會兒到家給我發消息。”
“你給我發。”顧飛說。
“好,”蔣丞應了一聲,“那你也還是得發。”
“嗯,”顧飛看了看他幾個同學,“一會兒你就跟潘智回家了哈?”
“我該如何回答?”蔣丞斜了他一眼。
顧飛笑了起來:“他睡沙發,別忘了。”
“記著呢,”蔣丞說,“微信好友不能亂加,別忘了。”
“好嘞,”顧飛扒拉了一下車把上的鈴,一幫人都轉頭看了過來,他揮了揮手,指了指前面的路口,“我往那邊走了。”
“那明天見!”潘智說,“明天我們叫了車過去接你。”
“嗯,”顧飛應著,又小聲說了一句,“晚安。”
“晚安。”蔣丞小聲說。
潘智隨身的換洗衣服都帶著沒放酒店,這會兒就跟蔣丞直接往出租房那邊走了,另外幾個說好明天的時間之後就自己回酒店了。
“明天你朋友能去嗎?”潘智邊走邊說,“他腿那樣,還讓人陪著玩,是不是不太好?”
“他的腿出了這片兒就好了。”蔣丞說。
“啊?”潘智愣了愣。
蔣丞的手機響了一聲,他拿出來瞅了一眼,是顧飛發來的消息。
-丞丞你大膽地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呀頭
操?
蔣丞趁潘智調整肩上的包偏過的時候飛快地回頭掃了一眼,遠遠的燈柱下顧飛腿撐著地跨在自行車上的身影很模糊,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他給顧飛回了一條。
-麼麼噠
顧飛很快又發了一條過來。
-要抱抱
-抱抱
-要親親
-親過了
-哦對
蔣丞忍著笑把手機放回兜裡。
“那個顧飛,”潘智把包的帶子整理好之後又繼續問了一句,“是不是惹什麼麻煩了?”
“也不算吧,算是解決麻煩。”蔣丞說,潘智雖然總被他罵傻逼,但其實人並不傻,一句話就立馬能聽出不對來。
“丞兒,”潘智猶豫了一下,“你自己小心點兒啊,別被牽扯了。”
“我有數。”蔣丞說。
“我不是說你朋友怎麼……”潘智想想又想解釋。
“行了,”蔣丞打斷他,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你意思。”
“我還有一句話要說。”潘智說。
“這麼堅強,”蔣丞嘆了口氣,“說吧。”
“咱倆是哥們兒,”潘智說,“一直都是,你可別忘了我。”
“不會,”蔣丞看了看他,“你永遠是我孫子。”
“我想了想,決定收回我之前的話。”潘智說。
蔣丞笑了起來:“傻逼。”
潘智對於明明有一張雙人床卻被安排到了沙發上枕著一卷毛巾被睡覺並沒有任何疑義,這就是蔣丞跟他關系好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潘智心大,也懶,就這種事,他根本想不起來問,也懶得問。
蔣丞沒關臥室門,倆人都躺下了之後,一邊跟顧飛發著消息,一邊一裡一外地又聊了半個多小時。
主要是討論了一下一個月內給潘智寫了四封情書的黎雨晴同學。
“你要答應麼?”蔣丞問。
“沒呢,先普通朋友處著啊,”潘智說,“我不喜歡她那個蘑菇頭,長長點兒了我再感受一下。”
“不是,你就看發型啊?”蔣丞笑了。
“並不是就看發型,”潘智一本正經的,“還看臉和身材,我們這個年紀,就是這麼淺薄,她看我也差不多就是看臉,大家都一樣。”
蔣丞沒說話,想了想顧飛。
說實話,顧飛第一眼吸引他的,也就是臉……還有腿。
跟潘智又扯了幾句後,潘智沒了聲音,應該是睡著了,他放下手機,從旁邊的外套裡拿出了老袁的信。
親愛的蔣丞同學你好。
第一句他就差點兒笑出聲來。
一別已經快半年了,為師甚為想念。
第二句他還是笑出了聲。
又整理了一下情緒,才繼續看了下去。
老袁的這封信並不長,主要內容還是安慰和鼓勵,跟他平時的語氣很像,不知道為什麼蔣丞看到一半突然有點兒想哭。
“是金子總會發光的這句話其實沒有什麼用,但是金子的確是很亮的可以發光,所以現在這句話有一半對你是有用的,不要把自己埋掉……”
“你的脾氣要改,學會控制,在這一點上我覺得換了環境對你是有好處的,起碼你的脾氣不再是有恃無恐,‘陌生’會讓你學會收斂和控制……”
“潘智把你做的卷子給我看了,我覺得你目前沒有退步,這很讓我驚喜,說明你有著非凡的適應和自控能力(非凡二字可能我是誇得有些厲害了),的確是一塊金子……”
“不要有被誰放棄了的想法,隻有自己放棄了,才是真的放棄了,你自己抓著不放,就什麼都沒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