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坐在45號桌的男生一看這是江添的桌子,當即搓著手說:“這特麼是神之座位啊,我要是摸兩下能考得更好麼?”
江添正彎腰從桌肚裡拿考試要用的東西,聞言站直了身體瞥向他的手,滿臉寫著“你怎麼這麼矯情”。
這人不笑的時候簡直霜天凍地,還透著一股子傲氣。
那男生當即就把手收了回去,然而他不敢摸,有人敢。高天揚拿著筆袋,毫不客氣地推著盛望過來說:“來,咱倆一人摸一下,下回考試說不定就不用流放去樓下了。”
盛望贊賞道:“好主意。”
高天揚說:“你先摸,我殿後。”
盛望原本隻是過過嘴癮跟高天揚一唱一和,並沒有真的要摸。結果他一抬眼,就跟江添一言難盡的目光撞上了。不知怎麼的,他忽然起了逗人的心思,伸手就摸,摸完就跑。
高天揚在後面追下來,感慨道:“哎呦我去笑死我了,你是沒看到,我添哥那個臉啊……”
這兩個人算是難兄難弟,都得下一層樓。高天揚座位在3班第二個,盛望就比較慘了,他在5班第8個。
他雖然轉學時間不長,但這張臉已經相當有名了,進5班教室還引起了一陣騷動,不僅僅是因為帥,還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從A班下來的。
他考這名次的原因A班人知道,不代表別班同學也知道。他剛在座位上坐下,就隱約聽見斜前方有兩個人小聲說:“就這分數,是怎麼轉進A班的?”
“外校轉學還有優惠?”
“還能這樣?早知道我就不考附中了,去二中混個強化班,然後也轉個學,說不定現在也是A班的。”
盛望從書包裡掏出筆袋,把這些當笑話聽。
他不是什麼謙虛性格,一邊聽一邊在肚裡給人寫批語,嘴上還要說一句:“你們要不再小聲一點點?不然都被我聽到了那多尷尬。”
旁邊兩個女生噗嗤笑出來,那幾個嘴碎的頓時臉紅脖子粗,扭頭衝他說:“誰尷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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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望說:“反正不是我。”
“操。”那幾個人惱得不行又自知理虧,隻能悶頭憋著。
“你怎麼這麼逗。”那兩個女生笑嘻嘻地說。
盛望看她們覺得有點眼熟,但因為臉盲,也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離他近的那個女生忽然掩著嘴,指著那幾個男生用氣音說:“這幾個年級裡出了名的渣渣,什麼傻x事都幹,你下回要再在考場碰見他們,還是離遠點,免得給你搞事。”
盛望笑了一下,也掩了嘴配合她低聲說:“下回肯定不跟他們一個考場。”
“你怎麼這麼不謙虛?”
說話間,另一個女生忽然狂拍這姑娘的手臂,說:“門外、門外!”
“什麼門外?”
盛望和這女生一起抬頭,就看見江添的身影一晃而過,正從教室門口離開。
“江添?!”
“江添來這幹嘛?”那倆姑娘嘀咕著。
盛望忽然想起來為什麼覺得她們眼熟了,這倆姑娘趁著體育課來A班給江添塞過禮物和小紙條,不過都被拒了。
一個剛進門的男生小跑過來,手裡拿著一本熟悉的活頁本。
盛望定睛一看,心說那不是我的錯題集麼?
果不其然,那個男生把本子擱在他桌上說:“江添讓我把這個給你,說你落他書包裡了。”
那倆女生包括其他聽見這話的同學都猛地轉過頭來。
盛望比他們還懵。
第22章 丁老頭
中學的世界很簡單, 隻要某項稍微突出一些, 就可以成為風雲人物舉校聞名。成績好當然可以, 臉好也可以,江添恰好兩項都佔了,他的名字就變得很有魔力。
從送本子的男生說完那句話起, 直到考試正式開始,周圍的人都處於一種好奇又不敢多議論的狀態裡,像被捏了翅膀的蚊子, 隻能動嘴, 出不來聲。
盛望覺得有點好笑。
想當初我也挺風雲的,至少沒有哪個傻逼會在我面前說出“就這成績”這種話。盛望心說。
但很快他又覺得算了, 總想當初真沒意思。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鐵打的心肺,六七十分的卷子可以敞開來給人看, 還能當玩笑段子說給人聽,大家一起樂兩聲, 這事就算過去了。
直到這一刻,嘴碎的人愁苦地埋進卷子裡,考試鈴聲也慢慢沒了尾音。他坐在安靜的教室中聽著窗外聒噪的蟬鳴, 忽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這種從雲到泥的落差感, 他是真的不喜歡。
沒人會喜歡。
教室每張桌子左上角都貼著一張小紙片,上面寫著姓名、班級、準考證號和座位號。監考老師輕聲走下講臺,手裡拿著一張表格,挨個讓學生籤字。
他很快來到盛望面前,核對完信息後, 把表格按在桌上,指著那個“279”號,悄聲說:“籤這裡。”
279是他這次的座位號,附中重理,高二除了AB班之外,前7個都是理化班,他這名次怎麼也算不上好看。盛望摁了一下筆,在那個數字後面籤上了自己的名字。
先給自己訂個小目標,比如……從279往上蹿個100位。
第一門數學從7點考到9點半,之後是半個小時的調整休息時間,第二門物理從10點考到11點40。
這兩場考完,人基本就廢了。
鈴聲一響,教室裡湧出一大批行屍走肉。
高天揚跟盛望隻隔一個班,交了卷就等在5班走廊外。
盛望拎著書包滿臉意外:“你居然沒有直奔食堂?”
“今天食堂不用搶,你忘啦?”高天揚說完又反應過來:“哦不對,你不知道。咱學校有個規矩,周考這天食堂會二次供飯,不用爭不用搶,估計是怕學生剛受過考試的毒打就得比體能,心態會崩。萬一去天文臺排隊往下跳,那影響多不好。”
“更何況今天吃食堂的人本來就會少。”高天揚朝教室一撇臉,說:“喏,你看,一堆留這兒的。”
教室裡確實留了人,粗略一數有十來個,這裡不讓吃帶味兒的熱食,他們紛紛從書包裡掏出了餅幹、面包、火腿腸。
“這麼拼?”盛望記得上回周考還沒這樣呢,但他轉念一想,上回他是在A班考的。他們班的人平時挺拼的,到了考試那天就很寶貝自己,食堂都要挑好的吃。
高天揚說:“這不是改考場制度了麼,刺激挺大的,誰也不想越坐越後吧。走走走,趕緊吃飯去。”
“哎等等——”盛望勾著樓梯扶手停住腳步,朝樓上看過去,A班離樓梯近,大部隊已經走了,隻剩一小波人稀稀拉拉下著樓。
他剛想說如果不去西門的話我得跟江添打聲招呼,就看見一個人影從樓上下來了,手裡膽大包天地抓著手機。
“添哥,這兒呢。”高天揚抬手示意。
江添抬頭看了他們一眼,拇指極快地點了幾下屏幕,好像刪掉了什麼。
“我靠你也不遮一下,不怕轉角遇到徐大嘴啊?”高天揚說。
“他今天巡查高一。”江添把手機扔回兜裡,黑屏之前,盛望似乎瞥見了一豎排小紅點,像微信界面。
他心思一動,莫名覺得江添剛剛是要給他發消息。
“今天不去西門?”他問。
“嗯。”江添指了指高天揚,“他沒跟你說?”
“說什麼?”
“說我們今天都吃食堂。”高天揚拖著調子一臉無奈:“這還用說麼哥,我拉著他在這等你不就結了。”
盛望頭一回碰到這麼靠行動說話的人,納悶地問:“那你要是沒拉住我呢?”
“我跑得比狗快我能拉不住你?”高天揚說。
盛望無話可說,衝他比了個拇指。
“為什麼不去西門?”盛望跟在高天揚後面下樓,旁邊是蹭蹭奔走的人流,江添在他後面。
他這話其實是問江添的,但是高天揚答得很積極:“因為西門遠啊,來回20分鍾沒了,再加上吃飯那得耗多少時間。你知道下午要考什麼嗎?”
“語文啊。”盛望說。
“是啊,語文。”高天揚說,“語文多可怕,我兩篇文言文都還沒背呢,萬一默寫全錯,加菲能把我吊起來打。添哥你背了嗎?”
盛望扭頭往後,就見江添繃著一張棺材臉說:“沒有。”
高天揚又問:“詩詞鑑賞八大套路記了嗎?”
“來勁了是吧?”
盛望特別想笑。差點兒忘了,這位風雲人物也不是萬能的,一看見語文他就滿臉寫著“寡人有疾”。
高天揚問得開心,盛望也跟著湊熱鬧,他轉頭說:“加菲給的抒情文寫作指導看了嗎?”
高天揚還合聲:“看了嗎?”
江添:“……”
一看他剎住腳步,盛望當即一步三個臺階往下跑,溜得比高天揚都快。
他們站在噴泉池旁邊等江添,高天揚笑瘋了,笑著笑著他又臉色一變,衝盛望說:“你踏馬跑得比我還快,你跟我說你四肢無力?”
“偶爾偶爾。”盛望用手背蹭了蹭額角的汗,又拎著領口扇風。
張揚恣意的少年總是很吸引人,他跑過來的時候路過的女生紛紛側目,這會兒覺得自己過分高調,又開始撐著膝蓋裝死。
高天揚不滿地斜睨著他。
“看我幹嘛?”盛望說,“我真跑不動,今天就是為了考試,早飯多吃了幾口。平時手無縛雞之力,還虛。”
“狡辯。”高天揚開始胡言亂語,“你就是想跟添哥一起吃飯,不想跟我吃。”
盛望:“……”
聽聽這放的什麼屁。
大少爺“呵”了一聲,回都沒回。
旁邊人群忽然出現一陣騷動,盛望聽見有人罵罵咧咧說了句“死要飯的擋什麼路!哎操·我這新鞋——”
他皺眉看過去,就見一個眼熟的古銅色身影佝偻著從噴泉臺階上滾下去,肩上一個藍布包摔在地上,小西瓜滾了一地還裂了倆,紅色的瓤子開口向天,流著甜膩的汁。
高天揚叫道:“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