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傳來的喜訊,讓太後高興得胃口都好了許多。
我雖不知葉修遠為何轉了性,但他已近而立之年,若是再置氣,由著自己的性子鬧、折騰,吃虧的還是他自己。
我在長樂宮內看著賬簿,德妃同三位貴人在打葉子牌。德妃手氣極佳,其餘三人臉上都貼滿了白條,賢妃與淑嫔在一旁看著,一群人玩得不亦樂乎!
「皇後娘娘,您就別再算了,多了我們補回來,少了我們絕無怨言,您快來陪我們玩一會兒。」
德妃入宮多年,性子豁達開朗,別的閨閣小姐都是琴棋書畫、寫字繡花,她卻獨愛打牌。她經常領著宮女太監玩牌,我時時打趣她皇上賜的「德」字,倒是與她截然相反了。
「我倒覺得,不如趁著中秋再選一批秀女入宮吧!」
我皺著眉望向德妃,她言中之意大家都明白,這些年後宮眾人皆對葉修遠充滿怨言,素日裡都是避而遠之。
此刻正玩樂著的湛兒,忽然搖搖晃晃地走到眾人眼前,眼睛睜得圓鼓鼓的,也學著我將眉皺起來,甚是惹人憐愛。
眾人見狀都哈哈大笑起來,德妃彎腰將他抱在懷裡,輕聲哄著他。
「湛兒乖,聽姨姨的話,以後千萬不能長成某狗那樣,招人嫌!」
我謹慎地望了望四周,她們也絲毫不知道忌諱,如此肆無忌憚,全然不顧隔牆有耳。
「殿下眉眼皆像皇後娘娘,將來定是位頂天立地的美男子。」
湛兒是個機靈鬼,似乎知道眾人是在誇他,他臭美地在殿內轉了好幾個圈,險些沒站穩。
又是逗得眾人樂不可支。
15.
如此又過了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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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陳太醫來長樂宮遞上新制的藥膳,我夏日貪涼,導致身子不適,前前後後拖了快月餘。
「娘娘脈象平穩,再調養鞏固些時日便可。」
我點點頭,前些日子我聽賢妃說起,婉妃自生產後脾氣越發急躁易怒,日日在長春宮內打罵宮女。
我私下派如意過去瞧過,也未得到好臉色瞧。於是我便詢問陳太醫,婉妃的身子是否有不適?
「婉妃自生產後,身體本就虛弱不堪,再加之小皇子體虛多病,婉妃便怪罪是底下人伺候不周導致,所以才在宮裡責打宮人……」
我擺擺手,示意他跪安。
太後也在我面前提及過此事,她本就不喜婉妃,經此一鬧她心裡就更為不滿了。念在婉妃亦情非得已,我隻好寬慰太後的心情,然後讓人暗中告知了葉修遠此事。
誰料葉修遠如今也不好過,每次去長春宮,婉妃就是又哭又鬧,甚至三番五次提起,是我才導致她生病體弱誕下病兒的……
我在長樂宮聽到這些話時,臉色忽地一白,心裡仍是有些生氣的。不過也不好發作,若是將此事真相說出去,淑嫔定是會被狠狠責罰的。
誰料我還沒說什麼,淑嫔倒是坐不住了。她挺著肚子來了長樂宮,一臉憤憤不平,揚言要去長春宮與那婉妃一決高下。
我急忙喚如意攔住她,扶著她在殿內坐下,她氣得面紅耳赤,胸口劇烈起伏,大口喘著氣,看樣子是一路氣衝衝而來的。
「娘娘,那日我是給婉妃下了藥,但不過是些分量極輕的罷了。我問過陳太醫,那根本不礙事,頂多讓她難受個十天半月的!我不知為何她竟會中毒?」
當日之事,我並未深究。那日淑嫔跪在殿內,我一心隻以為是她所為,匆匆讓人拿了解藥去了長春宮。
可是如若此事並非淑嫔所為,那在她給完解藥之後婉妃又好了,那麼就隻能是她自己賊喊捉賊了。
可是為何她要如此?為了爭寵,甚至不惜以命相抵嗎?若真如此,那這個女人也實在讓人害怕……
16.
又是一年中秋。
今年宮中宴會,比之前幾年都要熱鬧。
因著宮裡接二連三的喜事,太後下令要大辦一場。那是我自婉妃生育之後,第二次見她,她整個人幾乎快瘦脫了形。
宮中妃嫔的宮裝都是尚衣監貼身裁制的,如今穿在她身上竟足足大了一圈。
她坐在賢妃旁邊,她們也不同她講話,自顧自地闲聊著。我瞧著她巴掌大的小臉,即便上了妝,也遮擋不住她蒼白的面色,於是開口關心道。
「婉妃身子可好些了?」
她聞言輕笑一聲,形同枯槁的手端起一杯酒飲下,許是酒太冷太辣,嗆得她連著咳嗽了好久,連臉上都染上了幾絲紅暈。
「臣妾如今不是活著站在娘娘面前了嗎?」
我不再與她多言,她性子冷,不喜與人相交,總覺得這後宮中的妃嫔都想害她。
葉修遠坐在我旁邊,目光一直都緊鎖著婉妃,這些日子他除了長春宮,就沒再去過別處。前幾日湛兒嚷著要見父皇,我也是吃了好幾次閉門羹。
中秋之後,婉妃得知了自己不能再生育的消息,又在長春宮內大發雷霆,更是指名道姓地罵。
她罵得十分難聽,我在長樂宮內給湛兒縫制冬衣,如意將她的話原封不動地告訴我時,繡針不小心扎到手指,疼得我皺起眉頭。
我倒是沒什麼,太後知曉後派了姑姑們去長春宮責罰了婉妃,掌嘴五十。
葉修遠急急趕到時,婉妃已經被打得雙頰紅腫,看不清本來的模樣。
終究,葉修遠還是心疼婉妃。
不知婉妃從何處聽來,江南之地有一神醫,能治百病、起死回生。
她大哭著要葉修遠帶她前去求醫,於是御駕南下巡遊的事情,就拉上了日程。
我本不想前去,奈何太後始終不放心婉妃,讓我務必跟隨,時時盯著婉妃。
如此,宮中大小事端就交由德妃打理,必要時請太後出面幫忙。
這是湛兒出生到現在,我頭一次要離他這麼遠。但幸虧宮中剩下的都是令我放心之人,湛兒留在壽康宮,由太後親自照料。
17.
不知行了多遠,這些日子水路、馬路,來回切換,顛簸非常。
一日,我與婉妃同乘。
出宮之後,她氣色似乎好了許多,不知是否被這景色吸引,讓人暫時忘了宮裡的煩憂。
其實,她終究不過才十六歲,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卻已經能一眼望到頭。
「娘娘還真是不死心,從宮裡追到宮外,是怕臣妾奪走皇上、據為己有嗎?」
我透過窗戶望向窗外,萬物凋零,就連江南水鄉也留不住這春色嗎?
婉妃出身貧寒,從小養的小家子氣,她總認為所有人都在跟她爭、跟她搶,她總是死死地去抓住她手裡唯一的籌碼——葉修遠的寵愛。
她早已失了自我,草木皆兵。
又過了數日,輾轉來到了江南。
落腳的客棧就在西湖邊上,從前隻在詩詞裡讀過,如今親眼所見,看來古人誠不欺我。心此刻就如同這西湖水般,泛起陣陣溫柔的漣漪。
後面接連幾日,葉修遠都獨自帶著婉妃前去求醫。
我樂得自在,四處賞景遊玩,闲時飲酒作樂,把詩作詞,畫下夢裡江南。
這日,我見婉妃喜上眉梢,便知此番求醫定是得償所願。我曾私下詢問葉修遠,可有問過神醫如何調理小皇子的身子?
他眉頭一皺,耳根子一紅,顯然是沒放在心上。而我撇頭望著正在大肆採購的婉妃,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御駕回宮前一晚,葉修遠醉酒臨幸了一位女子。
那女子生得溫柔可人,笑時令人如沐春風,她同宮中妃嫔都不同,整個人弱柳扶風、嬌滴滴的,難怪葉修遠情難自禁。
婉妃得知後又大鬧了一場,賭氣不肯見葉修遠。而我自然是替他處理這些繁雜瑣事,待打點好一切,隻等回宮後再行冊封。
18.
御駕回宮後,京城已經下雪了。
我急不可耐地回到長樂宮,此番去江南,連湛兒的生辰都不能陪他度過。
「母後~」
湛兒一見了我,開心得不行,一下蹿進我懷裡。我抱著他竟沒控制住哭了起來,他肉乎乎的小手替我拭去眼淚,在我臉上印下一吻。
「母後乖,給糖吃。」
撲哧!大家聞言都掩嘴笑起來,我詢問了賢妃和淑嫔的身子,德妃說她們本來也要前來,隻不過天寒路滑,如今月份大了就讓她代為觐見。
我點點頭,隻要大家都好,這些俗禮不必在意。
隻是二皇子,從我們離宮後身子一直都不大好,斷斷續續地生病,陳太醫更是沒日沒夜地守在長春宮。
「自己的親生父母尚且不在意,小皇子的病又怎能好得利索?」
德妃嘆了口氣,將這幾月宮中大小事端一應向我回稟之後,雖然平日裡她總是半吊子,可是若認真做起事來,真是讓人挑不出毛病。
她嚷著幫我管理後宮太累了,讓我闲時做點心與她吃,她才肯善罷甘休,我笑著點點頭囑咐她回宮時路上小心,然後去了壽康宮請安。
來壽康宮無非就是回話,太後倒是對柳氏一事沒有微詞,反而是問起了我神醫一事。我將事由告知後,太後皺起眉,臉色不太好,顯然是動了氣!
我沒想到太後會下旨讓我撫養二皇子,她傳了葉修遠來壽康宮,狠狠罵了他一頓,又讓他在宗祠裡面對著列祖列宗,好好反思反思!
很顯然,葉修遠又將此事扣在了我頭上。
婉妃得知此事後,連夜跑來長樂宮外哭鬧。湛兒被吵得睡不著,連小皇子都一直在旁邊哭。
湛兒支稜起圓圓的腦袋看著我,我正哄著小皇子。
「母後,困……」
我皺眉喚來如意,她說婉妃怎麼趕都不肯走!
「湛兒聽話,乖乖睡覺,母後去去就來。」
我替他掖好被褥,將小皇子抱給奶娘,轉身朝殿外走去。
「施微,你給我滾出來!你個賤人,皇上不寵愛你,你就來搶走我兒子,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剛走至殿外,便聽到門外傳來的謾罵聲,不絕於耳。我心底生涼,一腳踹開宮門,冷眼看著宮門外的婉妃。
她似是一驚,但很快又恢復過來,掙扎著便向我撲過來,嘴裡還一直吐著腌臢潑詞。
我抬手便給了她兩耳光,用了十足的力氣,她嘴角滲出血絲,不敢置信地望著我。
我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與我對視。
「本宮不殺你,是念在你誕下皇嗣有功。但你三番五次冒犯本宮,不罰你不足以平本宮心頭之憤!」
我甩開她的臉,吩咐人將她拖下去掌嘴五十,賜鞭刑三十。
她趴在地上怒吼著:「你敢!皇上不會放過你的!」
「皇上?皇上此刻正跪在列祖列宗面前,因為有你這個妒婦,他正在向祖宗懺悔呢。今晚就算本宮殺了你,他也隻能來給你收屍了……」
我吩咐人行刑,如意命人將宮門關上,阻絕了她撕心裂肺地哭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