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就好,今後便好好幫遠兒治理好這後宮,哀家老了,幫襯不了你們幾年,你切莫再由著性子。施微啊,你太倔了!哀家怕你到頭來苦了自己,害了湛兒一生啊……」
我抱著湛兒從壽康宮出來時,已是繁星滿天。我的心從未這樣清晰、冷靜。
8.
婉妃有孕之喜傳來時,葉修遠正抱著湛兒在永樂宮玩耍。我抬頭看向他,隻見他瞬間放下趴在地毯上的湛兒,連鞋都來不及穿便急忙上前拉住太醫。
「太醫所言可是真的?」
我從未見過葉修遠這般模樣,好像湛兒出生時的喜悅,都遠不及今日。
我猜想當日林氏有孕之時,他該有多驚喜呢?
不等我回過神,他已經消失在殿內,我回過頭望著坐在殿內的湛兒,他呆萌地望著我,然後咯咯地笑起來。
我將他抱在懷裡,太後的話我猶記在心,雖然我不在意名利地位、富貴榮華,可是我的孩子呢?
從前我可以不在意,但從現在開始,我要為湛兒守住原就該屬於他的一切!
9.
蘇嫔有孕之後,葉修遠不僅解了她的禁足,還恢復了她的位分封號,更是下令太醫院一幹太醫時時待命。
更甚者,直接免了她每日中宮請安,下令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長春宮。
你瞧!
這才是愛一個人的模樣。
再過兩月就是湛兒周歲禮,我在永樂宮裡思考著該如何去籌辦,正一籌莫展之際,葉修遠卻來了長樂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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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是拐彎抹角的關心了我與湛兒許久,一會兒問這、一會兒問那,我被他七拐八繞問得心煩,索性直言道。
「皇上若有事就直言,無須刻意討好臣妾……」
葉修遠面上有些掛不住,但也終於說明了來由,其實即便他不提,我心裡也有了主意,待他說出口時,我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婉妃想讓我去照顧她的胎,真是白日做夢!
太醫院的院首陳大人,早些日子在壽康宮回過話,婉妃底子弱,加之之前中毒一事傷了根本,本就不易有孕,如今既已懷孕,也隻能傾盡全力去保胎……
太後隻吩咐他們仔細伺候著,這些事情就不必告訴皇帝和婉妃,以免他們憂心了。
我一口回絕後,葉修遠又在長樂宮發了一會兒脾氣,見我屬實不肯,隻好轉身走人。
臨行前,還不忘惡狠狠地瞪我一眼。
10.
雖然葉修遠還在生我的氣,但太子周歲禮卻仍然下旨辦得熱熱鬧鬧。
前朝、後宮,都紛紛來賀。
一直熱鬧到傍晚,葉修遠喝了好多酒,吩咐人今夜宿在長樂宮。我聞言時身子一震,但很快長春宮那邊又傳來了話,婉妃身子不適,請他過去瞧瞧。
剛剛還歪歪扭扭靠在我身上的人,此刻卻異常清醒,如腳下生風般,丟下手裡的酒杯便揚長而去。
已是深秋了,我立在廊下,瞧著天上月隱星疏,隻一輪月亮卻有無數顆星星圍著。
我亦不過是那萬千繁星中的一顆罷了……
已近年關,天寒地凍的,除了初一、十五外,我下旨免了各宮每日請安。
窗外積雪一片,銀裝素裹的。
湛兒第一次見到雪,高興得不行。奶娘、嬤嬤們領著他在雪地裡玩,湛兒生得可愛,粉雕玉琢的,後妃們時常打趣:娘娘下一胎定能生個漂亮的公主。
闲時她們也會猜測,婉妃這一胎是男是女?我叮囑她們不要生事,隻管顧好自個兒。
這個新年,我隻希望平平安安地度過……
除夕宮宴上,大家樂作一團,太後抱著湛兒笑得合不攏嘴,大家飲酒作樂,喜氣洋洋。
依照祖制,葉修遠今晚留寢。
我在妝臺前卸妝,他走至我身後,接過婢女手裡的梳子,替我仔細梳著頭。
「朕想晉一下婉妃的位分,以及她母親的诰命……」
果然,無事獻殷勤……
我伸手接過他手裡的梳,起身直視著他。
「好啊!」
他聞言眉疏目朗,心情都開朗了許多。
「皇上是打算封她做皇貴妃呢?還是直接封為皇後呢?」
葉修遠聽完我後半句話,臉色一變,眼裡盛滿怒氣。
「如今宮裡,隻有太傅嫡女德妃、尚書之女賢妃外,就隻有出身五品小官之女的婉妃……而臣妾的母親,也是今年才得了诰命,請問皇上,您打算如何呢?」
這場鬧劇以葉修遠下令責罰我出言不遜,禁足兩月為結果,得以平息。
11.
開春之後,輕減了衣衫,湛兒也學會走路了。
德妃、淑嫔在長樂宮陪我闲聊說話,湛兒自學會走路以後,也是越發淘氣了。
經常一眨眼就沒了影,於是我又多派了人手盯著他,以免他受了傷。
盡管我千叮嚀萬囑咐,湛兒還是誤食了東西。
那是我頭一次發這麼大的火,我下令杖責了那幾位隨侍的宮人,將他們貶出了宮。
而我在宮裡左等右等,卻等不來太醫,派去的宮女回來回話說:「婉妃身子不適,此刻太醫全去了長春宮,無論她如何去請,長春宮的奴才都不肯放她進去。」
我回頭望著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湛兒,他小小的身子時不時地抽搐著,我的心似是跌入萬丈深淵,叮囑陪嫁丫鬟婆子照顧好湛兒,拔腿疾步往長春宮而去。
我提著劍,砍傷了無數攔住我去路的宮人,待我殺到長春宮時,葉修遠正摟著婉妃在作畫。
他見了我滿身都是血,眉頭緊皺。而我雙目赤紅,提著劍一步一步朝他們靠近。
我從小出生在武將之家,功夫連葉修遠他都猶恐不及,婉妃躲在他身後瑟瑟發抖,而他緊緊護著她,怒斥我狂悖犯上!
刀劍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聲音,我走至他們跟前,一字一句地說道。
「今日湛兒若有個三長兩短,本宮定讓你全族人陪葬!」
言罷,我將長劍丟擲在她面前,她嚇得半死,花容失色。
那日,我在長樂宮守到快天亮,湛兒才醒過來,他軟軟糯糯地喚著:「母後……」
我終於按捺不住,埋首在軟榻上痛哭起來。
陳太醫說,再晚一時半刻,湛兒就永遠醒不過來了……
謝天謝地,我將他抱在懷裡,仿若重獲新生。
12.
自那日後,我便閉門謝客,誰也不見。
我聽宮人說起,那日婉妃被我嚇得險些早產,而經此一事,葉修遠在朝堂上又被群臣參奏。
我自然明白是德妃她們在背後替我出氣,葉修遠來了長樂宮好幾次,我都執意不肯見他,他拗不過我,轉而又傳召其他妃嫔。
不料後宮妃嫔人人稱病不肯見駕,葉修遠生氣卻也無可奈何。畢竟一人如此尚可罰之,若是群起之勢,一時之間他倒真沒了辦法。
於是他去了壽康宮,找了太後來當說客。
「母後,中宮失德,引得六宮妃嫔人人效仿,竟敢抗旨不遵!」
「什麼?你說要御駕親徵?」
誰料,他說東,太後言西,擺明了也不想幫他。
他欲哭無淚,在養心殿大發雷霆。
「究竟誰才是這紫禁城的主子?」
底下宮女太監跪了一地,皆瑟瑟發抖,沒有人敢接他的話。
兩月後,婉妃誕下一名皇子。
由於之前的事情,葉修遠雖然高興,也隻是賞賜了她許多金銀珠寶,卻也未曾再提晉封一事。
陳太醫前來替湛兒請平安脈時,告知我婉妃拼盡全力產下皇子已屬不易,隻是以後恐再也不能有孕了。
湛兒在陳太醫的妙手回春下,現已無大礙,如今正活蹦亂跳地在御花園裡撲蝴蝶。
我端起茶飲了一口,無論如何,婉妃的事情都因我而起。
我叮囑陳太醫仔細替她療養身子,千萬不能將此事告知她。
無法生育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已是天大的懲罰。
就讓她守著小皇子,安安穩穩地度日吧。
13.
夏日炎炎,我的心情甚是悶躁。
幸好湛兒去了壽康宮陪太後去了,否則可得被他鬧昏了頭。
婉妃出月之後,我和眾妃去長春宮探望過她一次。她臉色極不好,母體孱弱,小皇子也長得瘦弱。望著軟榻上的小皇子,我的心裡一陣刺痛,他小小的身影恍惚與安兒重疊,我在心裡隻盼著他要平安健康的長大。
我叮囑她好好療養身子,其他事情不必放在心上。而她神情淡漠,似是不想與我多言,德妃她們立在我身後,表情都十分精彩。
我皺著眉,暗暗示意她們不要耍性子,如若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她們今日定是一個都不願前來。
一日午間,我在院內小憩片刻後,聽到宮女來稟說德妃她們前來請安。
我正納悶,所謂何事竟頂著這毒日頭前來?卻在聽到賢妃和淑嫔皆有了身孕之後,瞬間明白過來。
今年可真是好時節!
我十分開心,吩咐人賞下了好多東西,更是叮囑太醫要好好照顧她們。而淑嫔坐在殿內望著我,眼裡含著淚。
「如今千言萬語也都不必說了,你們隻管安心養胎,平安誕下皇子才是!」
眾人闲聊直到傍晚,又在長樂宮陪著我用完晚膳才回了各自寢宮。
我看著熟睡中的湛兒,他的模樣越來越像葉修遠了。
也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傳寢之後竟也不再賜藥了。不過不論如何,孩子對於這深宮中的女人來說,就是一輩子的依靠和慰藉……
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