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娥聞言,淚珠子不斷地掉,哭了許久,最後跪在地上重重給我磕了個頭:「表姐,你的再造之恩,素娥會永遠記得。」
月娘,很抱歉知道得太晚了,你一直惦記著的二妹妹和劉姨娘,我沒能替你救下。
但是素娥,我會盡全力教她。
21.
自從侯府要去羅家下聘的事傳開後,京城裡滿是看笑話的人。
趙嬤嬤聽了闲話後回來給我講:「固北侯府錢是賺到了,面子卻丟光了,現在誰不笑話他們家為了個六品官的女兒,退了國公府的婚事。」
趙嬤嬤還沒講兩句,周奕便來了。
「阿嬌,臨近年關朝中無事,父皇準我不用上朝,咱們去雪園聽戲吧。」我知道,他是想帶我出去走走散心。
「好啊,不過單隻我們略顯無趣,你回京兩個月了,也該見見曾經那些交好的世家子弟了,不如一同去?」我提議道。
周奕眼裡滿是欣喜:「好,隻要你願意,怎麼都好。」
我知道李茜茜是不安分的,這次以太子名義遍邀世家子弟,秦懷遠再不願意也不得不去,他要去,李茜茜必定會跟著。
果然,李茜茜穿著一件淺粉色小袄來了,月娘的容貌本就清秀,配著這身衣裳容顏更加好看。
我看著她,心底一陣陣地疼。
明明我的月娘就在眼前,可這卻又不是我的月娘。
我一直用力掐著自己的手心,讓自己佯裝鎮定,但手心的疼遠不及我心裡的千分之一。
突然有人掰開我的手,而後一張溫暖有力的手把我的手裹了起來,我轉頭看去,是周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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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嬌,你若實在忍不下,掐我吧,不要傷害自己。」他低聲說道。
我沒接話茬,指尖沒再用力,也沒有把手抽出來。
一出戲演完後,底下眾人皆是喝彩:「今日託太子的福,咱們才能到這皇家戲苑來聽一曲,唱得實在是好。」
周奕笑道:「聽聞諸位中也不乏愛好戲曲之人,若有人能唱出剛剛那一段,喏,這把扇子便歸了誰。」
這把折扇是墨徵明親筆題詞作畫的,周奕話音剛落,人人爭相模仿,可到底沒人能唱出那韻味。
「對了,月娘不是最會唱曲嘛,想來戲曲也是會的,怎不見月娘唱?」
「是了,月娘是才女,定然能唱出來。這樣,月娘你若是不喜歡這扇子,你便幫我唱,隻要能得到這把扇子,我府裡的珍寶隨便你挑。」
眾人跟著起哄,李茜茜一臉嬌羞地站了起來:「這,我不會唱戲呀。」
周奕很是善解人意:「既然大家都說月娘是才女,不會唱戲也無妨,那請月娘點評這出戲,若點評到位,這扇子便歸了月娘,大家可有異議?」
「無異議,月娘總會些新鮮玩意兒,若能聽一出精彩的點評,這扇子不歸我也可以。」
隨著眾人呼聲越來越高,李茜茜臉色漸漸變了。
她不會點評。
或者說,她根本聽不懂。
這是太傅告訴我的,他們那個時代的人,對我們愛好的這些東西一竅不通。極少數能研究明白的,都會被人追捧,稱之為大家。太傅便是其中之一,可李茜茜顯然不是。
真正的大家是懂得隱藏鋒芒,適應時代的。
眼看著平時能說會道的月娘此時說不出一個字,秦懷遠起身替她解圍:「這出戲月娘方才走神了,沒認真聽,下一出再請大家聽月娘講評。」
於是下一出戲邊演著,秦懷遠邊在一旁給李茜茜講,戲演完時李茜茜明顯自信了幾分。
可周奕卻變了招數:「這等於給月娘兩次機會了,以防有人說有失偏頗,這次便請月娘把點評寫出來,咱們也好欣賞欣賞才女的墨寶。如此,大家才不算虧。」
李茜茜又一次在起哄聲中紅了臉,不知所措地看向秦懷遠,可秦懷遠也滿臉的期待。
於是李茜茜不得不硬著頭皮拿起筆寫,隨著她的書寫,先前還熱鬧的人群漸漸安靜了下來,雀梅看了一眼,毫不留情地嘲笑道:「什麼才女,字寫得跟蚯蚓似的,還不如我的字呢。」
這話說完,引得眾人大笑。
李茜茜羞紅了臉,正要走時,周奕卻笑著拉住了她:「大家可不許笑了,月娘這是給你們機會呢,你們還不快謝謝她。」
李茜茜感激地看了周奕一眼,但就這一眼,她都沒忍住帶著媚絲。
雀梅瞧見了,翻了個白眼:「真是個浪蹄子,時刻不忘勾引男人。她怎麼沒生在青樓,擱那兒多有她發揮的空間。估計不出一個月,能做到花魁。」
這一日戲聽完,秦懷遠臉色明顯難看了幾分。
他也不傻,看得出月娘對周奕的心思,於是周奕又添了把火,在臨別時送了個扳指給月娘。
雀梅坐在馬車上心疼扳指:「多好的東西,給那蹄子真是可惜。」
周奕輕輕給我揉著手笑道:「不可惜,不值幾個錢,若能挑得他們不和,便也值了。」
22.
除夕那日,我臥在窗邊的羅漢床上打盹,聽趙嬤嬤教素娥看賬本。
雀梅從外面跑進來,抱著一小筐橘子:「姑娘,夫人讓把最甜的給姑娘送來了。」
「對了,太子殿下也送了東西多來。」
周奕送來的是一把鑰匙,附著一封信:「摘月樓相見。」
我本乏得不想去,可趙嬤嬤知道後,立刻起身把我從床上拖了下來,給我描眉畫唇換衣裳:「姑娘難道就對太子殿下一點都不動心嗎?」
誰說不動心。
也是有那麼一點點的。
在他處罰李茜茜給我出氣時。
在他抱著我哭著時。
在看到他紅得讓人心顫的眼睛時。
在他和我一起讓李茜茜出醜時。
以及,那日回家時路上一直輕撫著我留下幾個指甲印的手心時。
都是有那麼一點點心動的。
可是,我卻又不敢心動。
他是太子,未來的皇帝,他注定要有三宮六院,面對形形色色的女人,他不能保證自己不動心不變心。
曾經,我也是很相信秦懷遠的,可他不還是被李茜茜勾了魂麼?
我怕到那時,我做不到真賢惠,我會嫉妒,我會吃醋,我會失去理智。
所以,我寧願舍棄這份心動。
也好,今日去便把話與周奕說清楚,不再耽誤他。
我到摘月樓最頂層時,門緊鎖著,原來那把鑰匙是打開這裡的。
打開門走到外面平臺上時,我看到了漫天的煙火。
好美啊,美得讓人不敢呼吸。
不知何時,周奕已經到了我身後,他手裡拿著件厚實的貂皮披風裹在我身上,問:「喜歡嗎?」
我點點頭,喜歡極了。
「我也喜歡。」他看著我說道。
「阿嬌,我喜歡你,像這漫天的煙火一樣,我想告訴所有人,我喜歡陶阿嬌。」
「從你第一次進宮我就喜歡你,怎麼會有女娃娃長得那麼好看,像是精雕細琢的瓷娃娃。」
「我以為你是因為我胖不喜歡我,所以去了餘杭,太傅很嚴格,每次堅持不下來時,我都想著你。我想著我再變好一分,阿嬌喜歡我的可能性便會加一分。」
「我想把世間所有好的都給你,我不想看到你掉一滴淚,你不知道,你哭起來,我的心裡像是千萬把刀在扎。那日你哭暈過去,我恨不得把那李茜茜千刀萬剐。」
我第一次見到一個人喜歡我,喜歡到會流淚。
周奕的聲音漸漸顫抖,他哽咽著告訴我他對我的情意。
「可是,我得先是陶阿嬌,而後才能是誰的妻。」我低聲說道,我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他。
周奕沒接這話,而是遞給我一封奏折:「父皇批了我的折子。」
我打開奏折,看完後很是驚訝,不知道該說什麼。
周奕,以東宮太子的身份向皇帝請奏,批準他不設副妃之位的請求,亦請皇帝下旨,以皇命下令——周奕,永不許納妾。
周奕輕輕牽起我的手:「阿嬌,其他女子從未走進過我眼裡,自從見過你以後,我眼裡心裡都隻有你。」
「今日對著天地發誓,將來我若敢負陶阿嬌,教我死無葬身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我無法言語來表明我此刻的感受,他是未來的帝王,可他在為了我承諾這樣的誓言。
我的理智逐漸混亂,我沒辦法再說服自己去拒絕他了。
除夕夜的年夜飯,皇帝給國公府多賜了兩道菜:「陛下說了,這兩道菜是給未來太子妃的。」
母親在知道了周奕對我的承諾後,高興得多吃了兩杯酒。
父親也連聲贊嘆:「周奕這孩子,周奕這孩子,為父沒有看錯。」
不過這事兒,目前其他人還不知道。
因為這場戲,還未落幕。
23.
春日花開時,皇後辦了賞花宴,下了帖子到侯府去,帖子上也邀請了月娘。